第47章 ☆、追殺

西秦派出的一支奇兵夜襲西南軍後方, 試圖趁兩軍對戰的時機,西南軍大部隊離開大營時, 燒毀西南軍的糧草。

彼時留守在西南軍軍營裏的人, 為數不多。當西秦夜襲時,打了大梁一個措手不及。這一戰, 西南軍勝得慘烈。雖然最後保住了糧草, 留在營地裏的人也死了大半。秦容傷上加傷,還算輕的, 九皇子被人砍了一刀,正中要害, 陷入昏迷中, 有性命危險。

秦容和九皇子, 一人帶着一身傷,一人昏迷不醒地回到了京城。

見到秦容那消瘦的身影,闵棠沒有多說什麽, 心卻酸得不行。可是不管怎麽樣,她的孩子胳膊腿全着, 清醒地回來了。與闵棠這邊的平靜相比,林婕妤那裏仿佛塌了天,要不是有宮女拉着, 林婕妤就要撲到九皇子身上大哭了。

“如果你想小九留着性命到京城就為了見你最後一面,就繼續哭。”聖隆帝冷冷的一句話,讓林婕妤強行遏制住了哭聲。

作出讓九皇子去軍中決定的人是聖隆帝,可這件事卻與秦容脫不了關系。她好好的孩子, 活蹦亂跳地出了京城,回來卻意識全無,跟個提線木偶似的不知道開口叫人,林婕妤的恨無法排解。她不敢恨聖隆帝,可那滿腔的怨怪卻需要一個出氣口。秦容和闵棠就成了她的恨。

憑什麽,秦容還能站着回來,她的兒子卻成了個半死不活的人!

林婕妤那憎惡的眼神落到闵棠和秦容身上,闵棠不由得上前一步,将秦容擋在身後。她雖不怕林婕妤,卻不希望九皇子出事。站在母親的立場上,她能理解林婕妤的恨,可她不是九皇子的娘,她是秦容的娘。如果九皇子和秦容裏面,必須有一個人躺着回來,她希望那個人不是秦容。只要秦容好好的,她寧可被人恨。至于秦容,往後要走的路還長,有些東西需要他自己來扛。現在,他受傷了,暫且讓她這個母親替他擋一擋吧。

九皇子被擡到毓慶宮,秦容卻是自己走回去的。他們離京前,沒有人送,回京後連聖隆帝都出動了,怎麽看都像是一個滿是嘲諷的笑話。

秦容以為,此番離京前往軍中,雖然頂着被罰的名頭,卻要做一番大事榮耀歸來,哪知他們落得如此狼狽,他受了傷,九皇兄生死未蔔。可笑他們在宮中之時,剛能揮動拳頭,便以為自己的拳頭最大,所向無敵。真當他們真刀真槍與人拼殺時才知道,戰場上沒有退讓,沒有玩笑,只有你死我活。

九皇兄平日裏武術練得再好,不敢将長槍刺入西秦人的心髒,就是沒用。若非有暗衛護着,九皇兄回不來了。他雖然敢殺人,也曾因與人在練武場較量勝了幾場而沾沾自喜。可當看着那幾個被他打敗的人毫不留情地将刀槍刺入西秦人的胸膛,揮臂砍下西秦人的頭顱時,秦容才明白,練武場和戰場,根本不是一回事,在戰場上,他不如他們幾人太多。

第一次與西秦人交手,他們有備而去,秦容初飲鮮血有過彷徨,然而他有的更多的是男兒建功立業的豪情壯志。可當第二次西秦人夜襲西南軍,預謀燒毀糧草,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讓暗衛和一隊人馬不得不護着他們全力奔逃時,秦容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活着回去。

那一夜,殺聲震天,秦容閉着眼睛都忘不了那一條血路,那一條用暗衛和留在軍營裏将士的鮮血拼死殺出來的路。最終,他們兄弟二人到了安全的地方,陪在他們身邊的人,只剩一個。九皇兄傷重,陷入昏迷,需要有一個人背着,而他負責斷後。活下來的只有他們三人。

秦容不記得在那一夜中,他的身上沾了多少人的血,但他活下來了。他的身份讓他保住了性命,卻也差點讓他丢了性命。不知出了什麽變故,西秦人探聽到了消息,知道他和九皇兄在西南軍。若非如此,暗衛護着他們離開西南軍的那一路也不會遭遇兩撥追兵。

被兩隊追兵全力追殺,走到後來,只剩他們三人。最後一名暗衛已經受傷,根本無力阻擋一隊追兵。這時候,必須要一個人引開追兵。受傷的暗衛不合适,而他雖然在第一次與西秦人交手時受了點傷,傷勢并無大礙。由他來将追兵引開,最合适不過。現在想想,若他沒有從小跟着秋姨習武,母妃再心疼他一些,将他養在身邊,時時護着,他也不會有那份魄力讓暗衛背着九皇兄先走一步,由他斷後。自然他們三人的命也得交代在哪裏,無法活着回京。

“十一皇子的傷,并無大礙,傷口看着駭人,其實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只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小心養着為妙。”許太醫開了一張藥方,交給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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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勞許太醫。”闵棠點點頭,走到秦容的床前坐下。

比起兩年多剛出京城時,秦容長大了。方才站在她的面前,秦容的身高已經與她比肩。因為受傷,加上長途跋涉,秦容的臉色有些蒼白,人也瘦得厲害,眼睛裏那層不可一世的光仿佛不曾存在過,好在雙目依然明亮,且愈發堅毅。

她的孩子,長大了。

“好好養着,回宮了,一切自有母妃。等你好了,再給母妃說說你在軍中這兩年發生了哪些有意思的事。”闵棠拍了拍秦容的手,緊緊地握住。

“母妃,兒臣會好好養着的。秋姨也不要愁眉苦臉的,我這不好好的回來了嘛,胳膊腿都全着呢!”

秋月那個心酸啊!秦容雖然不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可她就沒停止過擔憂,簡直比闵棠這個親娘還要操心。秦容受傷,秋月難受到不行,她可不會管九皇子是死是活,她眼裏能看到的就只有秦容,秦容現在瘦了,傷了,她看着就心疼。

“想讓我不愁,你怎麽就不能好好保護自己,不受傷呢!”雖是抱怨,在場的都是親近之人,哪能感受不到秋月對秦容的那一片慈愛之心。

華音拉着秋月的手,她雖沒說話,卻時時刻刻關注着秦容的一舉一動。見秦容給她使了個眼色,華音就知道,這小子又找她給他擦屁股來了。

“秋姨,等弟弟好了,你再好好操練他。他會受傷,就是本事練得不夠好,什麽時候天下無敵了,再放出去。”

“我那點拳腳功夫,哪能再教他。不過,十一皇子把武藝學好是對的。縱千萬人之中,也能來去自如才好。”

于千萬人中來去自如?秦容心道:這要求未免太高了點。還好母妃沒有表示,不然他真要愁死了。

聖隆帝從九皇子那邊過來,剛走到門外就聽到屋裏言笑晏晏,完全沒有九皇子那裏的沉悶。秦容的傷并不輕,聖隆帝早就從暗衛傳來的消息裏知道了。即便回京的路上走得時間較長,要想傷口痊愈也是不可能的。秦容臉色蒼白,一看就是傷重未愈,闵棠怎麽能笑得出來?難不成真是天性涼薄?

不,天性涼薄之人養不出熱心孩子。他不應該被沈适的話影響到。他冷眼看了這麽多年,闵棠是什麽性子,他比誰都清楚。或許當初封闵棠為妃,更多的是賭氣,可這些年過去了,聖隆帝卻不曾後悔當初的決定。

聖隆帝擡腳走進去,見闵棠幾人或坐或站在秦容床頭,有說有笑,不由得跟着翹起了唇角。

“在說什麽?這麽有趣。十一受了傷,這禮就免了吧。”

闵棠到真想秦容在床上躺着不要下來,然而君父君父,先是君,後才是父。她們都給聖隆帝請安了,秦容又不是動不了,怎能安然免去行禮?

“禮不可廢,兒臣又不是動不了,不給父皇請安,于禮不合,兒臣難以心安。”秦容說着就要下床,被聖隆帝一把扶住胳膊,輕輕按在床頭,不讓他行禮。

“你躺好了。朕是過來看你的,不是來折騰你的。傷口怎麽樣了,還疼嗎?”

“太醫說了,傷口不礙事,只需靜養一段時間,即可康複。”

“嗯,那就好。這兩年來,可怪父皇将你送到西南軍裏,吃盡苦頭。”

秦容鄭重地搖了搖頭,神情肅穆。

“以前,母妃總感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不出去走一走,看看外面寬廣的天地,不知道人有多渺小,心有多狹窄。兒臣從前不明白母妃的話。兒臣生來就在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地方,有什麽好東西沒見過,有什麽好的沒穿過,沒嘗過的?可這兩年來的經歷讓兒臣漸漸體會到了母妃所說的渺小與寬廣。這世間的風景的确只有你親自走過了,才能有切身的體會。從書上得來的與親眼所見,全然不是一回事。兒臣明白,父皇當日将兒臣送入西南軍中名為懲罰,實則是想錘煉兒臣。哪有做父母的不期望子女成器的?只是,兒臣讓父皇失望了,沒能在軍中有所建樹,反而帶着一身傷回來,讓父皇為兒臣擔心,兒臣羞愧。”

“能把你的九皇兄帶回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安心養傷,不要多想。”

“是,兒臣遵命。”

“好好照顧十一皇子,不得懈怠。”聖隆帝轉過身去吩咐以往伺候秦容的人,宮人一齊應聲,随後聖隆帝又囑咐了毓慶宮宮人一些事宜,留下闵棠幾人就離開了。大約是秦容大了,聖隆帝很少在秦容面前與闵棠調笑。

聖隆帝走後不久,闵棠見秦容面有倦色,交代秦容幾句,帶着華音和秋月一起離開毓慶宮。走前,華音突然回頭沖秦容眨了眨眼,但見秦容一愣,随即沖她做了個鬼臉,比劃了兩下。華音捂着嘴偷笑,手朝秦容所在的方向點了點,若順着她手指所指的方向延伸過去,必定能指到秦容的額頭上。

闵棠不知姐弟二人背後的動作,一回到重華宮,她就吩咐下去,讓人嚴守毓慶宮。但凡秦容所用之物,必定要把嚴了關卡。她的消息雖然不如聖隆帝那麽靈通,也不會太滞後。當初秦容去西南軍,闵棠的人也跟了過去。是以,秦容和九皇子在西秦軍夜襲西南軍大營時,有兩隊人馬追殺秦容和九皇子的事,在秦容回京進宮時,闵棠就收到了消息。

西秦人不可能無緣無故會追殺秦容和九皇子兩人,除非他們知道兩人的身份。換言之,有人将兩人的身份洩露出去,就是為了借機除掉秦容和九皇子。

闵棠當心的是,那人一計不成還有一計。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的評論今日暫不回複,我眼睛都要合上了,終于修了一遍。明天又要出門,我哀嚎一聲,但是我會回來更新的,安心吧。晚安,小天使們,少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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