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石子落心湖
第九章石子落心湖
傍晚的時候，消失的阿水回來了，臉臭臭的。傾城坐在茶桌前看着她，第一次沒有主動迎上去。那一雙柔情似水的眼裏，第一次出現了疑惑和審度。
另一邊的茶桌邊，坐着紫薇和姻緣仙子。她緊挨着紫薇坐着，好幾次小山雀過來添茶她都殷切地接過去，親自給紫薇君斟茶。
紫薇沒覺得有什麽異樣，心裏想着估計是自己與水妖一戰的英武震懾了她，她一心為自己姐妹要回門牙，所以仰仗着他罷了。
這檔口看見了消失的阿水，他起身迎了上去。
“你怎地現在才回來，晌午那般危險你卻臨時失蹤，害得大家為你擔心了許久。”
阿水站定，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咱倆很熟嗎？輪得到你在這裏噓寒問暖假情假意的。”
紫薇被噎住，心想，若不是為了天帝的聖旨我會巴結你？要不是一時沖動和你老哥鬧掰了，我還用這樣委曲求全的在這裏受你的冷嘲熱諷？
阿水知道他心裏所想，輕蔑地盯了他一眼。
“起開啦，能生養的麒麟哥。”
再一次被人用這樣的稱謂侮辱，紫薇一張俊臉漲得通紅。
他不想和這讨人厭的水妖兄妹倆徹底鬧掰，只好忍下這一口氣。回到石凳上坐好，他掏出了小本本，刷刷刷記下幾句話。
“妖界人低級趣味，總喜歡拿別人腎好不好和能生養的問題攻擊人，卑鄙！無恥！”
看他那副憋屈樣，阿水心情莫名地變好。她看了一眼那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小狐貍，覺得他今日有些異樣。
“怎麽啦？你也擔心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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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心地湊過去，肩膀一下下撞着他的肩膀，神色帶了幾分讨好。
傾城不語，嫣紅若花瓣的薄唇，微微抿起。
還真生氣了？對于她的不告而別和經常性失蹤，傾城确實有過很多意見，卻不曾因為這事而生她的氣，今日是怎麽了？
阿水繼續在傾城身邊撒嬌，有時候她覺得，自從他化形以來，他們之間的關系似乎發生了微妙的逆轉。以前，分明是那個毛茸茸的家夥在她身邊撒嬌打滾來的。
另一邊的紫薇看到這一副天地之差的區別對待，心裏莫名地堵。姻緣仙子一直被無視，對這個水妖妹妹更是厭惡極了。她也是為了那兩顆門牙才會在這荒蠻之地呆到現在，和紫薇同命相憐。
看了一眼那邊的妖嬈男狐貍精和那個傲慢的水妖，姻緣撇撇嘴，用只有紫薇才能聽見的嗓音低聲道。
“帝君你瞧，妖族就是這樣寡廉鮮恥。未出閣的姑娘就敢在外面和男子公然地親親我我，看不下去了，辣眼睛。”
紫薇沒吭聲，天族貴族修養約束他不能口出惡言。可他看着那一對旁若無人膩膩歪歪的男女，心裏莫名地贊同姻緣的話。是了，話糙理不糙。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竟然這般大膽奔放，成何體統？
瞧不起歸瞧不起，看不上也只能忍在心裏。
紫薇心裏清楚得很，今日大戰他分明已經落了下風，顯出原身也是被逼無奈之舉，并不是姻緣仙子以為的男水妖法力不敵，落荒而逃。如今，強硬手段肯定是不要想了，還需懷柔之策。
待那邊傾城被阿水磨得沒了辦法，只好依着她，任她搓圓捏扁。主仆兩人嬉嬉鬧鬧，似乎又歡樂起來。
紫薇給姻緣使了一個眼色，姻緣又不甘不願地起身，向他們走了過去。
到了阿水近前，先是做了一個得體的問禮。靜息片刻，又道。
“晌午令兄和紫薇帝君切磋功力，也算是以武會友。如今，小仙還是要厚着臉皮來求求阿水姑娘。白日裏我口無遮攔，還請姑娘莫要見諒。只是，我姐妹的門牙着實重要，關乎女子顏面之事，還請阿水殿下通融體諒則個。”
阿水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這個小仙子。
打死她也不相信這話是真心出自她口，肯定是有高人指點。她的目光掃向另一邊，紫薇低着頭，默默品茶。
不虧是幹高層管理的，幹架能說成切磋，這領導藝術，啧啧，不服不行。
只是，當年滅了妖族半數人的天族禿驢，她就是愛不起來。
坐在凳子上的阿水屁股都沒擡一下，她只是無奈地攤攤手。
“說得再好聽，小女子也是愛莫能助啊！你姐妹的門牙早就進了溪魚的肚子，十幾年前估計就消化幹淨了吧。啊哈哈哈哈……”
姻緣仙子瞬間變臉。
這個可惡的水妖分明就是故意的，她一早就知道門牙不可能歸還，卻還是看她在這裏委屈求去一而再再而三地低頭哈腰。若是一早就告知門牙被溪水裏的魚兒吃了，她何必再和他們廢話！
紫薇也愣住了，這個阿水，真是壞透了！她對天族，真是滿滿的惡意。
阿水好整以暇地看着姻緣仙子在她面前，須臾功夫臉色變幻了好幾茬，樂不可支。
她高興地歪倒在傾城懷裏，惹得傾城默默嘆息。這樣無法無天的性子，怎能不招惹禍端呢？
被愚弄的姻緣眼圈裏含着淚，不知是氣的還是恨的，她轉過臉看着紫薇。
“如此，小仙就要回去和月老仙君複命了，紫薇大帝同去麽？”
紫薇心想，我也不想在這裏待着啊，可惜他的命沒法子複，天帝還等着他勝利的消息呢！雖然，已經被他搞砸得差不多了，可他肯定還要留在此處争取轉機。
姻緣望着他，眼裏摻雜了許多情愫，無奈紫薇這個童子雞啥也不懂，最終還是讓佳人獨自歸了天界。
這一夜，注定輾轉難眠。
傾城難眠，只因心中可怕的猜想。山雀難眠，只因那人眼裏心裏都不曾為她停駐一秒。阿水難眠，因為晌午那場無疾而終的纏鬥。紫薇難眠，卻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制敵之策。
子夜剛過，萬籁寂靜。
茅草屋外，忽聞斷斷續續絲竹之音。
紫薇喜音律，三千歲時拜在南極仙翁坐下學習音律。琴、簫、笛無一不通，無一不精，卻不曾聞見過這樣的音樂。
推開門，他循着聲音出處，來到了潭水邊。
子夜下的寒水天潭，美得讓人沉淪。碩大如圓盤，平靜如鏡面，夜空中的星星點點，甚至是那迷人的銀河玉帶，全都倒影在潭水中。
他着了魔似的探着身子往潭水裏望去，那深不可見的潭水底下，帶着誘人的神秘。
忽然屁股上傳來一個重重的的力道，将他一下子踹到了潭水中。
紫薇吓得瞬間用了術法，狼狽地爬到岸邊時，還是驚魂甫定。
身後走出一個憋着壞笑的家夥，晶亮的眼，柔順的發，嘴角噙着笑，笑意直達眼底。
“一猜就是你啊！”他用了一個去水訣，把自己弄幹/爽了，言語中透着無奈。
阿水也不理他，兀自坐在岸邊的青石頭上，又吹奏起手中的樹葉。寬厚的大樹葉在她兩片櫻唇下，發出了優美的聲音。像是夜晚情人的嗚咽，纏綿而又動人。
紫薇心裏的氣惱就這樣慢慢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被音樂感染的好興致。
他一揮袖子，膝上就變出了一個古琴。随着樹葉吹奏出的音律，他撥弄了幾下琴弦，慢悠悠地加入了進來。
如此，單調的情人呢喃變成了多情的訴說。就像一個陷入愛戀的姑娘在和情郎密語，她時而嬌憨，時而溫柔，時而感傷，又時而歡欣。
朗朗星河，皎潔月色，遠處的天邊不知何時出現了流轉的五光十色。
阿水好奇地擡起頭。
“繼續吹奏吧，很快你就可以看見梧桐鳥了。”
梧桐鳥是唯一可以在三界游走的鳥兒，它餐風飲露最喜歡美妙的音樂，所到之處可以帶來缤紛的流光。
阿水好奇地瞪大眼，看着一只只美麗的鳥兒攜着美麗的光點，慢慢飛到他們上空，翩翩起舞。那動人的羽毛，抖落下的是比螢火蟲更美的十色光芒。
她看呆了。
“好美啊……”
仰着頭，她一臉驚嘆。美麗的光芒落在她眼裏，熠熠生輝。
紫薇沒有停下撫琴，他側過臉看着身邊這個一直以來古靈精怪又冥頑不靈的家夥。
再怎麽讨人厭，她也不過是一個小姑娘罷了。一個看到梧桐鳥會驚嘆，看到美麗的流光會笑得合不攏嘴的小丫頭。
不知不覺，他的嘴角也帶上了笑。
“傻麒麟你繼續彈，我要在這流光雨中跳舞。”
她跳了起來，赤足跑到了梧桐鳥下翩翩起舞。
這哪裏算是舞蹈呢，天界随随便便拉過來一個宮娥都跳得比她好。她的腰肢不會擺動，手臂不夠柔韌，除了那一頭如瀑的長發還看得過去，更離譜的居然還光着腳。哪個正經人家的女孩子會在外男面前赤足？
可是為什麽，她柔和陶醉的臉卻那麽動人。細密的流光落在她的身上和發間，她迷醉地轉着圈，烏發蕩漾如盛開的花朵，裙擺飛揚。
心底裏一股異樣的滋味升騰起來，紫薇不懂，那慌亂的情愫只有掩藏在指尖。
琴音斷，撒歡累得一腦袋汗的阿水癱軟在草地上。
梧桐鳥流連音律，還在上空徘徊，流光飛舞映照得草地亮如白日。
他走過去，立在她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她雙頰粉紅，額頭和鼻尖上有細密的汗珠，朱唇微啓。呼吸間，胸膛起伏。
睜開眼，她的眸子裏似乎潋滟了萬千水光。與他探究的目光相遇，頑皮一笑。
“能不能生養尚且不知，倒是彈了一手好琴。”
後半夜茫然醒來的紫薇大帝，耳邊猶回響着她那句玩笑話。
低下頭，看着濡濕一片的褲子，他呆怔了片刻。
“确實很多啊……”他喃喃自語。
作者有話要說：
大蝦：哥哥呀，你三萬歲了，還那個啊！
紫薇：童子雞無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