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替身

大小姐調.教計劃,第二日。

阮翎君叫人搬來了那張雕花大椅,坐在一邊悠閑地喝着茶,親自督導冰糖練功。他面如止水,薄唇邊似乎始終噙着一絲笑意,目光沉穩而深邃。

立于身側的白若水則站姿筆挺,一大清早就精神煥發,神采奕奕,讓人看了也不禁會面露笑容,頓覺精神抖擻。

兩位美男子各有千秋,站在一起如畫般養眼,讓冰糖不禁口水直流。

“喂,看這兒!”葉伶俐蹙起高挑的柳葉眉,揚劍晃了一晃,不滿地叫嚷道。

冰糖不得已苦着臉,才将火辣的視線從帥哥移到對面的母老虎身上:“昨日的傷還未好,今日就不能暫歇一天嗎?”

葉伶俐冷笑道:“不過一點皮肉之苦你就受不了了,真當自己是大小姐啊。”

冰糖氣不打一處來,明明是你們自己請她來假扮大小姐,卻一個個都口口聲聲指責她當自己是大小姐。有沒有病!

她越來越來氣,瞥見阮翎君揚起的唇角,更是一股怒火橫生,這回不等葉伶俐準備妥當,她已經先發制人,揮劍就砍了過去。

“看招——啊!”

依然如昨天那般,被打得很慘。新傷加上舊傷,慘上加慘。

阮翎君放下手中茶盞,蹙眉道:“她的功底為何如此之差,一點都沒有長進?”

白若水抓了抓臉幹笑道:“跳馬車的時候,倒是挺靈活的,還以為是個練家子。”

阮翎君聞言沉吟:“危難之際,才會激發潛能……嗎。”他似乎有了想法,白色的身形一展,已如影一般掠了過去。只聽得長劍铮鳴之聲驟響,冰糖回過頭,就見劍光森冷襲來。

她想也沒想,身體已自發做出了反應,急急下腰躲過了那一劍。白衣自她眼前飄過,她甚至都看不清阮翎君的表情,第二劍又如回旋的飛镖似的扭轉而來!

肅然的殺氣凝聚在襲來的劍上,她心頭砰砰直跳,來不及站起,只能握緊了手中木劍,以攻為守,朝着那白影咬牙直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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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劍刃折射着溫暖的陽光,仍舊散發出森森的寒氣。一滴冷汗自冰糖的額上緩緩地流落,滴在了胸前。她屏住呼吸,不敢大口喘氣,生怕那無情的刀劍當真要刺穿她的咽喉,一雙驚惶的明眸怔怔地望住阮翎君。

白若水和葉伶俐都目瞪口呆,并不是驚訝于少主的突襲,而是他們看到,阮翎君的外褂竟已脫落了一邊,自肩膀悄然滑落,正是冰糖全力一擊所造成的結果。

“認真一點,不是也能做到嗎。”阮翎君唇邊的笑意愈深,映着那雙眸愈發的溫柔。他收起長劍,負手飄然而去,留下冰糖宛如抽去了魂魄一般癱軟在地,半晌回不過神。

“伶俐,看來你的督促還不夠到位。”

葉伶俐急忙道:“少主恕罪,伶俐一定會更加努力。”

這時,一名家丁急匆匆地趕來,對阮翎君道:“少主,門口發現一只不知何來的箱子。”

阮翎君訝然回眸,吩咐道:“擡到這裏來。”

家丁領命而去,冰糖在白若水的攙扶下站起身,只覺得腿還是軟的,不滿地埋怨道:“少主簡直是欺負人,差點沒吓死我。”

阮翎君微微笑道,那英俊的神容看得冰糖面紅耳赤:“不逼你一把,看來你是不會認真。伶俐若是督促不了你,那就只好讓我親自來了。”

冰糖心中大喜,巴不得換人,只要不是那只母老虎就好。方要說話,兩個家丁已經将那箱子擡了過來,放在了衆人面前。

白若水當先上前,圍着箱子轉了一圈,未發現什麽機關陷阱,便拔劍出鞘,準備開箱。葉伶俐驚惶道:“小心有詐。”

阮翎君亦道:“千萬當心。”

白若水朝兩人點點頭,心中自有分寸。他劍尖一挑,便挑開了暗鎖,霎時飛身後退,将衆人都護在身後。只見打開的箱子裏躺着一個人形的物體,被白布所包着。衆人都愕然,阮翎君讓家丁将東西擡出來放在地上,上前掀開了白布。

入目所見頓時讓冰糖吓得大叫了起來,躲入白若水身後尖聲道:“她、她……她被毀容了!”

白布內竟包裹着一具女子的屍體,面目盡受刀劍所傷,慘不忍睹。會有什麽人竟然如此歹毒,殺了人不夠,還對一個姑娘家下此毒手?

阮翎君眉目之間凝聚起沉郁的殺氣,他站起來身來,方才的閑适與溫柔早已蕩然無存。衆人都抽了口涼氣,默不作聲地看着他,誰都不敢說話。

許久,阮翎君才吐了口氣低喃道:“将她好生安葬。”

家丁領命,擡起女子的屍體裝入箱中,又将她擡走了。冰糖面如土色地望着他們遠去,心裏莫名感到驚恐。她轉向阮翎君,只見他深眸之中不止氤氲着陰沉,甚至還有一點悲傷。似是自責,又像憐憫。

那一整天,阮翎君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就連冰糖當着他的面撐在桌上睡着了,他都沒有發覺。入夜之後,冰糖實在難以忍受那股壓抑,便問葉伶俐:“那名女子,究竟是誰?為何少主看起來那麽傷心難過?”

葉伶俐望了她一眼,惡聲惡氣地說:“少主宅心仁厚,手底下人不幸喪命,總是會傷心的。”

冰糖顧不得計較她依舊無禮的态度,觑着她的神色又道:“不止是手底下人這麽簡單吧……我忽然想到,你家小姐失蹤了這麽久,難道在我之前,少主就沒有找過其他的姑娘嗎?”

她不過随口一說,哪知竟然一語中的。葉伶俐擡起眼來不懷好意地看着她說:“一點都沒錯,這女子正是上一個你。”

憑空一個霹靂将冰糖砸在了椅子上,僵硬如石。她動了動冰涼的雙唇,一雙明眸圓睜,讷讷地問:“你、你說什麽?”

葉伶俐樂于看到她深受打擊的模樣,這惱人的脾性,倒跟她的主人一模一樣:“你若再不用心練功,聽少主的話,你的下場就跟她一樣。指不定啊……還更慘!”

她吓唬她道。

冰糖大驚過後緩過氣來,頓時怒不可遏,敢情她還是替身的替身。她噌地站起:“他怎麽可以言而無信?說好了若事不成才一起死,結果還是要我先死,這不公平!”

葉伶俐仿佛看傻瓜一樣看着她,還伸出手探探她的額頭,嗤笑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冰糖憤怒地打開她的手,心想不行,她得去找阮翎君要個說法。念頭方動,門口已經閃進一個人影,緩緩走入了她的閨房。

“我答應過你将視你如己,護你周全,絕不會食言。”阮翎君徐徐走近,隔着一道屏風,只能望見他模糊的容顏,淡然而冷漠,“可你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斃吧。”

冰糖怒氣沖沖地沖了出去,站在阮翎君面前,凝着他波瀾不興的眼睛責問道:“十日之內要我飽讀詩書,練成絕世武功……拜托,我要是有這個能耐,還會落在你手裏嗎?”

葉伶俐憤怒道:“你敢對少主無禮?”

方要發難,阮翎君制止了她,語調依然沒有半點起伏:“伶俐,你先出去。”

“少主……”葉伶俐瞪大了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冰糖,心不甘情不願地聽命而去。屋內就只剩了冰糖和阮翎君兩個人,燭光打在他微斂的雙眸下,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冰糖面對這樣将落寞深藏于心的男人,一腔怒火不知不覺也平息了下來。窗外明月高挂,孤男寡女卻同處一室,讓氣氛頓時有些尴尬。

“那個……”她試圖打破這種別扭的感覺,卻見阮翎君慢慢伸出雙手,擱在她肩膀上,手中的力道很輕很輕,順着她圓潤的雙肩,緩緩地落在臂上。他深深凝着冰糖,五指間逐漸發力,緊緊地抓住了她,仿佛擔憂她會逃跑。

冰糖頓時有些慌亂起來,惴惴不安地承受那視線,嚅嗫道:“你……你想幹什麽?”

她似乎能夠聽到他綿長而有些顫抖的呼吸,在寂夜裏猶如痛苦的壓抑。半晌,阮翎君才慢慢地開了口:“我會護你周全,不讓它再發生。”

這個它指的什麽,他沒有解釋。

“早些睡吧。”他喃喃着,松開了手,又如來時一般,毫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冰糖直望着他消失的背影,不自覺抱起了手臂,那溫柔而又帶着某種遏止的渴望,似乎還留在她身上,久久都不曾散去。

這兄妹倆,不會有什麽不可描述的關系吧……冰糖忍不住讪讪地笑了出來,笑着笑着,被自己的沒心沒肺所嫌棄。

她忘不了那雙悲涼的眼睛,也忘不了那眼眸中深埋的惱恨與無力。親人這個詞,對自小無親無故的冰糖而言,實在太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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