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妹妹卡”
“啊——”
從小姐的房中傳來震天般的尖叫聲,葉伶俐一個箭步沖出門,第一個趕到了救援現場,就見少主臉色深沉地走了出來。對着月光,臉頰上似乎還有一個尚未消退的紅手印,杠杠分明。
嗯……這一定是她看錯了,少主怎麽可能被人打巴掌。
她關切地問道:“少主……”
阮翎君只是拂了拂手,示意她什麽都別說,徑自低垂着頭快步地走過了回廊,在轉彎的時候,竟然還不小心絆了一跤,依舊鎮定自若地疾步而去。
葉伶俐感到奇怪極了,慌忙踏進小姐閨房,就見冰糖瑟縮在床角,用被子将自己從頭到尾裹了個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裏面含滿了悲憤。
“小姐?”葉伶俐試探着上前,輕聲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冰糖滿含委屈的淚水,哽咽道:“問你們少主!”
她又将頭埋進錦被中,哇哇大哭。
葉伶俐無奈至極,煩躁只想掀桌。
第二日,不知怎的,少主非禮了小姐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天水莊。雖然天水莊的人都已知悉,此小姐非彼小姐,但這仍然是一個轟動性的八卦新聞。
當冰糖拖着生無可戀的雙腳走向校練場時,想到還要與阮翎君低頭不見擡頭見,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是個行走江湖的騙子,可不是一個行走江湖的妓子,至今連初吻都還在呢!
身後有不少仆人丫鬟都向她投來一言難盡的目光,竭力想要無視,也做不到心如止水。忽然一個轉角,她一頭栽進了一個結實的胸膛,撞得她倒退了幾步,捂着額頭龇牙咧嘴地嚷道:“哪個不長眼睛的,大清早還要不要人活了?”
“你這不是活得好好的。”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甚至……熟悉的,身體的氣息。冰糖顫顫巍巍地揚起頭,映入眼簾的果然是阮翎君冰冷不帶任何表情的臉。
她頓覺一股熱血又沖上頭頂,心跳得快要破腔而出,二話不說,扭身轉身就想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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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阮翎君的手比她更快,一把撈住了她的纖腰,禁锢在懷裏,不住勸道:“冰糖,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你要我怎麽冷靜?人家還是黃花大閨女,都被你看完了……”她委屈地聲淚涕下。
身後的阮翎君沉默了一瞬,又轉變态度說:“昨夜我去得匆忙,其實……其實……其實什麽都沒看見,你別多心。”
“你當你自己是瞎的,還是當我是傻的,怎麽可能沒有看見!”冰糖羞憤欲死,竟然在被發了“妹妹卡”之後,還讓這個僞大哥看光了身子。神啊,劈死我吧,別再讓命運捉弄我了!
“好吧,就算我看見了那又如何?”阮翎君只好承認,“我看見了,都看見了,事已至此,又能奈何?”
瞧他說得多麽輕松,該死的男人,是不可能懂得女人的苦的!
“你當然無所謂。”冰糖哭着喊道,“可是我呢?清白都毀了,讓我今後還怎麽嫁人!”
“那我娶你。”
平靜的一句話讓哭鬧不停的冰糖驀地停了下來,她怔怔地回過頭,望住阮翎君一貫不興波瀾的眼眸,和冷淡憂郁的臉龐,讷讷地又問了一句:“你……要娶我?”
阮翎君颌首,他将冰糖轉了個身子,攬着她的纖腰緩緩道:“我說過,只要你答應幫我這個忙,我就會對你的後半生負責。你——願意嗎?”
冰糖怔怔地望着他,久久都忘了呼吸。雀鳥成雙成對在樹梢鳴叫,花兒綻開花瓣,露出了嬌嫩的花芯,吸引勤勞的蜜蜂前來采蜜。而阮翎君居然說,事成之後,他會娶她。
一股難以名狀的感情頓時在腦中轟響,冰糖抱着他的後頸,用盡最大的力氣狠狠朝他額頭撞去。兩人的哀呼聲響徹這個長廊,冰糖忍着痛和淚,一字一句分外平靜地說:“我不需要男人可憐。”
她最後看了一眼吸着涼氣的阮翎君,那張一度令她沉迷的俊顏,終于呼出了胸口窒悶的濁氣,将那些煩惱一并掃光。
甩下錯愕的阮翎君,冰糖一拂如墨般的長發,步履輕盈地走出了校場。
葉伶俐得知這件事後眼睛瞪得老大,恨不能再揪起冰糖的衣襟将她提起來吊打:“你你你你居然這麽對少主!就不會用一個婉轉一點的方式嗎?”
冰糖戳着杯中的茶,望着細長的茶葉在水面起起伏伏,喃喃說:“我這人就喜歡快言快語,不喜歡婆婆媽媽。如果我不說,他要怎麽做?繼續裝作若無其事,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然後讓我們彼此都将痛苦埋在心裏?錯又不在我,我為什麽要陪他受苦啊?”
葉伶俐本要再出口大罵,可想了想,似乎也有這麽個道理,頓時也頹喪地往雕花圓凳上一坐,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可少主一向自尊心很強,你這樣做,他定然會把你趕出天水莊的。”
冰糖摩挲着茶盞,溫熱的茶水傳來舒服的暖意,她凄涼地笑道:“就算如此,我想他也會心懷愧疚,不至于再把我扔回大牢吧。”
是啊,當初那個計劃,竟然真的實現了。冰糖苦笑不已。
“誰說我要把你扔回大牢。”一個醇厚的聲音驀然又自門口響起,葉伶俐驚慌失措地站起身道:“少主。”
冰糖懶洋洋看了他一眼,嗤嗤笑道:“少莊主,雖然天水莊是你的東西,可這裏也住了不少不屬于你的‘東西’,出于先祖傳下的禮節,你進別人房間的時候,能不能記得先敲一下門。”
葉伶俐的臉色都發白了。她看得出少主此行是過來道歉的,可冰糖一張嘴得理不饒人,怕是又要徒生事端。偏偏這個時候,白若水那混蛋又不在,萬一打起架來,她一個人怎麽拉得住啊!
誰知阮翎君氣定神閑坐定以後,卻對葉伶俐說:“伶俐,你先下去吧。”
葉伶俐一愣,又聽冰糖說:“伶俐,你不許走!”
“下去。”
“不許!”
“下去。”
葉伶俐掙紮半晌,終于做出了決定,對冰糖報以歉意:“對不起啊,小姐。我是少主的仆人,不是你的。”
說完她姍姍退下,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冰糖氣得只想抓個東西丢過去,怒吼道:“你這個見色忘義的,別指望我會幫你了!”
然而葉伶俐早就走遠了,根本聽不到冰糖的咒罵。屋子裏一下安靜起來,氣氛凝結得有些尴尬。阮翎君清咳了兩聲,慢慢說道:“你和伶俐,何時變得這般要好?你答應了她什麽?”
冰糖連看都不看他,懶懶地說:“我們女兒家的事情,你也感興趣嗎?”
聽她如此說,阮翎君便不再多問,繼而又道:“今日在醉仙樓,你與錢威,具體都說了些什麽?還有遇到其他人嗎?”
果然只是為了這個而來,冰糖內心忿滿不已,悶悶地說道:“除了錢威,就是那個叫回夢的。”她瞥了一眼阮翎君,眸中的忿滿還藏着一絲醋意。
阮翎君沉吟道:“錢威具體說了什麽?”
冰糖本來不想再見這家夥,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只好回想了一遍,悶聲說:“就是寒暄,打個招呼。他挺喜歡捉弄人的。”
“其他就沒有了嗎?”
冰糖頓了一頓,突然直起身,驚醒了過來。那股子寒意仿佛現在還如芒在背。阮翎君見她神色有異,連忙追問:“他說了什麽?”
冰糖轉向他,搖了搖頭:“我不懂,他說……‘我今日才知道,原來阮翎君有這樣的愛好’。”
聽了這話,阮翎君的臉色驟然發白,他緊縮的眉間凝聚着某種殺氣,讓冰糖都忘了追究舊賬,心中恐慌起來:“真的就這麽多,一字都不落!”
他細細地凝視着她的眼睛,許久,這頭優雅的野獸才恢複了平日裏的淡漠,沉聲低吟道:“芷憐,我沒有怪你。今日你這一仗,打得十分精彩,讓我得到了很多消息。”
驟然被誇獎,讓冰糖措手不及。她的臉微微地紅了,連聲推辭道:“哪裏,哪裏……”
阮翎君微笑着凝視着她,溫柔地說:“如今他們都已經見過你,今後你們接觸的機會将會更加頻繁,你可要小心了。”
冰糖一個頭兩個大,今日總算有驚無險熬過了一次,不知下次還要多少。阮翎君也不給她抱怨的機會,起身說道:“時候不早了,你先歇息吧。明日……也許會有人登門拜訪。”
冰糖怔了一怔,方要問個清楚,阮翎君已經走出房門,消失在夜色中。
所以呢?她清白被毀的事情,就這麽雲淡風輕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