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慶功酒
31號早上九點半,為了防止瓊斯察覺不對,AG和并肩作戰的各路投資人依舊持續加倉,與此同時,瓊斯用淩晨結算出的現金繼續加碼。事情像前幾天一樣,沒有一絲一場,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在下午收盤後的半小時。
歐洲股市開始上場,此時已經幾乎在歐美市場彈盡糧絕的瓊斯遇到了厚積薄發的李斯澤和柯蔓。沒有太多廢話,二人上來便拉出一決生死的架勢。可此時的瓊斯已經是有心無力,大筆資金都砸在了中國市場,持續的加倉和已經休市的中國A股沒有時間替他變現,投入歐美的戰鬥,這個時候,瓊斯才開始反應過來,或許,他要應對的從來都不是臺面上的敵人。
柯蔓的身份很快被瓊斯查了出來,一通電話,瓊斯想要見柯蔓。電話是方凡接的,從31號淩晨,方凡替柯蔓送材料的時候,就拿走了柯蔓和李斯澤的手機。方凡的回答也是柯蔓早就交代過了的,“我要你死,我的母親死得有多難看,我也就要你死得有多難看。”
瓊斯并不是沒有朋友,這些年做空世界的玩家都是瓊斯的朋友,只是,事到臨頭,真正能真金白銀拿出來相幫的并沒有幾個人。
瓊斯的失敗完全在李斯澤的預料之中——歐洲市場一片慘淡,影響了2015年最後一天開盤的納斯達克,為了消除對21世紀FOX的不利影響,D& C出手了。這一出手,随即攔下了為數不多準備幫助瓊斯的人。
不到北京時間2016年1月1日淩晨4點半收盤,瓊斯于美股繳械。柯蔓近乎九年來第一次協同作戰,七年來第一次做多,贏了,而且是她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因為贏,而感到興奮,甚至需要慶祝。
李斯澤點頭答應,兩人坐李斯澤的車,去了李斯澤的私人酒窖。一個會開酒窖的人,沒有幾個會是酒量不過關的,一個游走金融圈的人,也沒幾個酒量不行,但是今晚的柯蔓顯然喝的有點多,臉上泛起的淡淡紅酒暈騙不了人。散開的紅暈在她精致的五官間慢慢散開,微微勾起的唇角帶了一點魅人的笑意。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酒杯碰在一起,清脆的響聲和此刻柯蔓嘴角的笑一樣,攝人心魄。
“為什麽非要拉我入夥。”
“因為...我喜歡和美女合作。”
李斯澤本想停頓下來想想怎麽回應,這樣一來,卻被覺得像是口不對心的誇獎。
“亂說。就憑你的品味。啧啧啧,我可不敢和那些跟你傳過緋聞的小明星比。”
“我怎麽聽都不覺得你這話是在自謙。”
柯蔓兩手一攤,“為什麽要自謙,我的學歷,身家,樣貌,身材,本來就沒必要自謙。我要自謙了,她們會不高興的。”
李斯澤覺得今天的柯蔓有點放縱,至少,很不像那個這幾日來一本正經的職業經理人,更不像這麽久以來,咄咄逼人的冰玫瑰。
“她們?哪個她們?”
“你喜歡的她們啊,花了幾十萬,飛了十幾趟韓國整的,總不能随随便便被原生态地給比下去,那她們的錢白花了,你的錢也白花了。”
李斯澤有點不置可否,“我...不太給她們花錢,至少,和你相比。”
“和我相比?李斯澤,你好不好意思,你除了請我喝了杯咖啡,你花什麽錢了。”
柯蔓雙手托着腮,雙眼都有些迷茫,說來倒也不是今天她酒量淺,實在是這幾天困得不行。
“給她們,最多就是幾款LV包包,channel的化妝品,Valentino的裙子,全部加在一起,還不如我這次投下的錢。”
“給我?明明是你自己求着我入夥的,現在說的好像是為我。可以啊,既然你說了為我,明天,白紙黑字寫一個讓渡合同,我便信你。”
柯蔓究竟是醉了,還是全然清醒,李斯澤還真不清楚,不過,柯蔓這種說到利益當仁不讓的架勢,他算是看明白了。明明一不小心掉進陷阱,可是,看着已經撐着腦袋開始看星星的柯蔓,李斯澤有點開始犯直男癌、不想食言了。
“好,權當是送你的新年禮物了。”
柯蔓後來當真醉了,醉到說了多少她自己以為這輩子都不會任何人說的胡話。
柯蔓說,當年她離開上海到LA的時候,真的不知道金融海嘯代表什麽,不知道索羅斯是誰,那時候的她,對生意一無所知,外彙在她眼裏和瑞士的手表、新加坡的度假別墅、澳大利亞的海釣沒什麽區別,那時候的她,喜歡看着外公收藏的山水畫,喜歡母親收藏的元青花,她讀書、畫畫、練琴,外面的世界與她有關的除了旅游也只有旅游。
所有的改變,在她父母離婚的那天開始的。一個陌生的城市,一個陌生的校園,嶄新的卻不懂得為什麽存在的課本,她那時候不小,18歲,卻遠遠沒到能接受人生波折的年紀。一年多以前,在17歲的柯蔓眼裏,她的父母無比恩愛,她母親出生高門大戶,他父親雖然白手起家卻也足以令人敬佩,兩個人門當戶對,一向鹣鲽情深,是圈子裏為人津津樂道的美滿姻緣。
“所以說,老話有老話的道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柯蔓靠在沙發上,一手端着酒杯,一雙紅底高跟鞋不知何時已經從腳後跟滑落。
牟家和柯家之後發生的事情,沒有人能料想得到。索羅斯帶着一幫玩家席卷東南亞,直接沖擊柯岚繼承下來、本就沒什麽競争力的産業。可這股風暴還沒吹到大陸,甚至還沒吹到香港,柯岚就先和牟清元閃電離婚了。
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李斯澤剛剛考進上海最知名的學府,同時開始學習李氏的業務,牟家的變動,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更驚人的事情發生在第二年的1998年,印尼發生了大規模的排華事件,柯氏工廠幾乎無法運轉,而當時的柯岚,就在雅加達。
“贏,真的很開心,我很久沒有贏得這麽開心了。你不知道,他們評價我的價值永遠都只有數字,我賺了多少錢,收益率是多少,100萬能得到多少回報,1000萬的投資回報率會不會更好,沒有人在乎我害了多少人,我開不開心。”
“其實你可以經常贏得像今天這麽開心。”
“很多年前,他跳下去的時候,我就注定不會再開心了。他臨死前給我留了一封信,他說,如果他的死可以結束我所有的怨恨,可以讓我回到原來他第一次見到時候的樣子,快樂地、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喜歡做的事情,不為任何人而活,那他願意他自己死,他不想髒了我的手。”
李斯澤知道,柯蔓說的,是唐明。
“可是他再也聽不見我回他的話了。”
“你回他什麽?”
“我曾經的快樂,是因為有媽媽,有他。媽媽已經沒了,他為什麽還要離開我。”
柯蔓眼角劃過一絲淚水,平淡地揭開李斯澤所有不忍心。
“我沒有想要他死,從來沒有過,我只想讓他傾家蕩産,想讓他來求我,如果那樣,我會給他錢,讓他去雅加達,把柯氏的工廠重新做起來,讓他為媽媽賠罪。我從沒想要他死,他為什麽要用死來解決問題。”
李斯澤聽到,柯蔓說話的間隙有牙關微顫的聲響,她在發抖,連同手中酒杯中剩下不多的紅酒也跟着在顫動。
李斯澤壓住柯蔓雙手手腕,“你愛他,對嗎?”
柯蔓看着李斯澤的眼神,除了淚水,所有情緒歸于平靜,“他已經不值得我愛了。”柯蔓說完,酒後的困意襲上腦門,頭一歪,睡倒在李斯澤懷裏。
“如果不是他當年的背叛,哪有如今的柯蔓。你可比當年那個堂堂柯家的大小姐厲害多了。”
李斯澤側着身,撐着頭,看着散落發絲被微風吹拂着的柯蔓,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喝醉了,但他知道他真的已經愛上她了,“如果我們也有那一天,你放心,我一定不會丢下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