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與春同歲

李懸泰沉默下來。

他歷經兩朝更疊, 當年年輕時,更是在高祖禦前做過殿直、,其後又跟着高祖征戰, 平定嶺南、攻下金陵,提拔做了三路行營的兵馬都監, 至今已有五年之久。

身為高祖當年一手栽培的猛将,高祖驟崩時,他未能在皇位上,為高祖之親子盡上一份心, 至今偶爾想起, 仍有些許遺憾。

所以, 這急腳遞說的這句話, 聽在旁人耳朵裏驚濤駭浪, 與他而言, 并不算什麽。

這天下, 官家坐得, 鄭王殿下更坐得。

李懸泰沉默着,急腳遞卻又開口了, 這回的聲音不加掩飾,多了幾分溫和。

“将軍只需将做眼前事, 後續任何絕不會牽連将軍。”

這句話說出來,卻叫李懸泰有些許的慚愧, 他沉吟一息, 問道:“你是誰。”

急腳遞擡起手, 拂去了眼睫上沾着的雪片, 彎了彎眼睛, 聲音輕若蚊蟻。

“我是鄭王妃。”

李懸泰驚詫得眼珠子都要蹦出來了。

這穿着紙襖子裋褐, 披着蓑衣戴着鬥笠的急腳遞,竟是鄭王妃?

在世人的印象裏,皇親貴胄、王妃貴女,合該是穿着真紅大袖、戴着花釵冠,儀态萬方地坐在高座上,任人朝拜。

可這位鄭王妃,卻好似一點兒也不怕雪冷風寒,哪怕嘴唇凍紫了、手指凍僵了,只有腳下的黑靴略顯幹淨,露了些許的破綻。

然而她的每一句,都落地有聲,實實在在地在為他解決問題。

李懸泰知她不願暴露身份,只略略擡手,以示行禮,接着走到一旁,同身邊幾位副将仔細說起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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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腳遞打扮的李合月,此時見李懸泰顯然已經同意了她的提議,方才一直提着的一口氣登時洩了下去,免不得膝蓋一軟,險些就要委頓在地。

好在她尚存一息理智,扶住了手邊城牆垛,視線往回一顧,打扮成民夫模樣的孟九火立刻便蹿了過來,一手托住了王妃娘子的手肘,一邊以眼神詢問。

李合月點了點頭,心頭兀自後怕着,被孟九火扶至一邊時,以極輕的聲音說道:“我已将全部計劃告訴了他,方才也照直坦白了身份。”

她頓了頓,像是在安撫孟九火,也像是在安撫自己一般,“口說無憑,信不信由他。倘或是我們當真看錯了此人,他也沒有任何憑據指認我今日所說所言。”

小娘子凍的肩膀顫抖,然而眼睛裏卻帶着一絲兒狡黠的笑,“我打扮成這幅人鬼不識的樣子,誰能認出是我?”

這等兇險的時刻,連孟九火這般外向之人都沉默下來,他欲将身上的外杉脫下來給王妃披上,王妃娘子卻擡高了視線,向城牆上正有動作的士兵看去。

有士兵十數人各舉了黃油紙、鐵絲燈來,又有五方旗、十盞各種顏色的孔明燈,立在城牆之上。

待李懸泰一聲令下,十盞顏色各異的孔明燈升空,随後被由南向北刮過的大風裹挾着,搖搖擺擺地向關隘那裏飛去。

李合月只知孔明燈可在打仗時釋放信號,測試風向,卻不知道具體如何釋放信號,此時看了一眼孟九火,孟九火心虛地搖搖頭,摸摸腦袋,假裝看天。

不管如何,這李懸泰到底是采納了她的意見——畢竟放不放這孔明燈,再沒有把握救下關外百姓的時候,李懸泰都不會貿然開啓城門。

将這些孔明燈放入天空,倘或真如那自稱鄭王妃的急腳遞所說,鄭王殿下會在關隘外截斷北蠻援軍,偷襲北蠻王子率領的兩千人部隊,那他身為三路行營的主官,自會見機行事。

李懸泰看着搖搖晃晃的孔明燈升上了天空,想到了什麽,回頭一看,但見急腳遞佝偻着身影下了城牆,他沉吟一時,并不打算扣押下她。

他說自己平生不愛賭博,可此時此刻卻又何嘗不是在賭?

賭那急腳遞究竟是不是鄭王妃,賭鄭王殿下此刻正在關外蟄伏,賭北蠻援兵被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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