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

開學這天很熱鬧,校園裏人聲鼎沸。迎新的學長學姐多,車更多。

為了完全裝上兩個孩子的行李,寇振生特意開了一輛商務轎車。寇瑤坐後座,身體歪斜靠向旁邊安靜的蔣一,給他介紹學校。路叫什麽名字,誰起的,教學樓誰捐的,名字含義為何,細細道來。

還留意着方向,告訴寇振生該往哪裏開。完全不需要校園地圖和志願者幫忙。關悅從後視鏡裏看寇瑤,問她:“沒少往這裏跑吧?”

寇瑤憨厚笑,嘻嘻說道:“誰讓你家閨女一心想考進這所大學呢?當然要事先打探軍情了。”

關悅笑,也嘆氣,她都不清楚女兒是什麽時候來過的。

蔣一察言觀色,替寇瑤隐瞞道:“學校貼吧裏有圖和介紹,新生一看就差不多了解這些。”言語輕巧,好似寇瑤說的都該是新生必須了解的常識一般。盡管,蔣一同樣不知道寇瑤來這裏幹什麽。

辦理好相關手續後,便是去學生公寓找自己的寝室。

太陽漸漸升高,校園裏處處擠滿了人車和行李箱,行車道也擁堵起來。男女學生公寓相距甚遠,寇振生先開車去了女生公寓,幾個人有條不紊把寇瑤的行李運上樓。姑娘家的東西雜而多,幾趟後終于搬完。

關悅給寇瑤鋪床,寇瑤攔下,說不用不用。蔣一從自動售貨機處買了純淨水,分別遞給幾人。關悅和寇振生仔細察看寝室情況。寇瑤用肩膀撞撞蔣一的身體,小聲問他:“累不累呀?”

蔣一搖頭,擰開瓶蓋,換走寇瑤手中未打開的水,說:“你都出汗了。”

寇瑤是第一個來寝室的,剛打開空調,溫度尚未拉下來,大熱天又上下樓,出了汗也難免。倒是蔣一,他竟然還幹淨清爽得很,只在脖間有極細薄的汗,不湊近,看不出。

寇瑤用手做扇,給蔣一扇風。蔣一輕聲語:“我不熱。”他凝視寇瑤,餘光卻随着她扇動的手亂晃。寇瑤沒停手,蔣一只得補充道:“真的。”

“嘿嘿。”寇瑤傻笑,罷手,眯着眼睛喝水,沒心沒肺極了。

然後是去蔣一的寝室,寇瑤蹦跳着要跟去。關悅不許,讓她趕緊把床鋪好,東西整理一下。寇瑤東西多,占了寝室大半面積,其餘三個室友性格不明,別對寇瑤生出芥蒂,畢竟要處四年,被排擠針對了可得遭罪。關悅思慮的多,也是經驗之談。

寇瑤只好悶頭整理行裝。

蔣一出寝室前,回頭看眼寇瑤,見她一動不動望着他,想來是在目送他。現下四目相撞,寇瑤一愣,她張嘴,想說話,最後卻只是喝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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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蔣一時,又是笑容燦爛,“我待會兒去找你。”

那一刻,她其實是失落的,還有些微疲累,她的目光裏帶着抓不住的流水,她很害怕獨處。然而,當蔣一看向她時,她又立即展顏歡笑,坐直了身體,精神抖擻。

她可能是覺得他眉眼疏離神色冷清,所以才無時無刻地沖他笑,想要感染他,讓他暢快淋漓歡樂。她想要他好。

倉促回頭一瞥,瞥見一彎溫柔明月。蔣一是懂了的。

于是,微笑。

笑到眼角帶紋。

這樣呢,你是不是會覺得滿足?

那天的風是軟的,雲是軟的,連灼熱的陽光,也開始發軟。剎那芳華,都藏在他歲月的深處。

一同藏起的,是在男生公寓樓下,碰見另一對送孩子的父母時,一段簡短的對話。那對父母對寇振生說:“你們兒子看着就有出息,以後絕對能成大器。”寇振生率先笑答道:“這孩子懂事,爸媽都可為他驕傲了。”關悅也随之笑言說:“孩子優秀,家長特別高興。” 那種随和自然,觸動蔣一。

你看你看,這個優秀的孩子讓爸媽感到驕傲,爸媽親自送他來學校了呀。

後來大家所傳的,關于蔣一家境優良,父母和善恩愛的言語,都是出于寇振生和關悅不置可否的回答。而更深的含義,是他們覺得蔣一的父母會為他感到驕傲。

關悅堅持要給蔣一鋪床,幫他置辦好日常用具才消停下來,叮囑他不要貪玩,多看書,大學才是拼知識的地方。說得多了,關悅忽然自嘲地笑,“我這亂七八糟說什麽呢,你又不是瑤瑤那丫頭,你懂得管理自己。”

寇振生拍拍關悅肩膀,對蔣一道:“你阿姨是疼你呢,容易嘴碎。”說着,恩愛地握住妻子的手,可到底還是沒忍住,多說道:“別束着自己,該玩玩,天塌不下來。”

突然間的,蔣一眼眶發熱。寇瑤有一對好父母,他們也有一個好女兒。

他該感激珍惜的。

蔣一用力點頭,說道:“我知道,我知道的。”聲音比平時大了些,顯得鄭重嚴肅。他本要說謝謝,卻覺得這一句話會傷關悅的心,就咽下去,轉口成了:“也中午了,我們叫上瑤瑤去吃飯吧。”

大學的食堂像是藏了寶貝的深巷,好吃的多,難吃的也多。學校帖子介紹又衆口難調,名字和賣相總有迷惑性,全看自己會不會挑。好在有寇瑤,她會吃,朋友又多,随便發消息找朋友一問,就知道真正合口味的美食在哪兒。

四個人在食堂雅間裏說說笑笑,與外面的喧鬧大同小異。蔣一覺得在這裏似乎也沒想象中的那麽差。

閑談間說了專業,寇瑤主修廣告學,文科類,學的好,畢業後是精英,學不好,就混吃等死。幸而寇振生和關悅對寇瑤要求不嚴苛,能考進來已是稀罕,學什麽都随她。

蔣一不同,他主修管理學,大二準備輔修金融學,可以拿到工商管理學士和經濟學士的雙學位。都是能夠領導大公司的好專業。

寇瑤崇拜地鼓掌。換做旁人,在這樣的對比下,是要羞愧捂臉的。可誰讓她是寇瑤,眼界開闊,從不刻意做無用的對比。

心大。也是福分。

飯後,寇振生和關悅就要回去,學校是不轉了的,人多,嘈雜,不是好時機。沒有出市,以後有的是機會過來看看。

臨行前,關悅看看倆孩子,說:“星期了就趕緊回家,提前說,我給你們做好吃的。”她疼人,是實打實的疼。尤其是寇瑤,從幼兒園到高中,都是在一個區讀的,沒住過校,人又随性懶散,也不知道會和三個陌生的女孩子相處成什麽樣。

關悅還沒走,就開始擔心起來,便拜托了蔣一,幫忙照看瑤瑤。蔣一說:“我會的。”他眼神堅定幹淨,把三個字說的如許承諾。

車子駛離視線,兩人從大門口往回走。開學兩天,每所大學都熱鬧的像菜市場,問路的帶路的絡繹不絕,對新生而言,大太陽下就算熱也歡喜。學姐們懂得保護皮膚,都戴了遮陽帽,新生和老生泾渭分明。

蔣一擔心寇瑤曬傷,就用身子幫她遮陽。寇瑤一米七九,苗條纖長,蔣一只比她高了大半個頭,遮不完全。她每天睡前都是要喝牛奶的,蔣一失笑,還好他不算矮。

寇瑤哼着歌,突然停下,同蔣一說話,“我之前去延安時,曬得特別黑,牙齒白都發光。用了半年才捂白,現在倒也不怕曬了。”她并未察覺蔣一的小動作,只是想到了,便說給他聽。

“那裏的方言可好玩了,叫晉語,又古樸又喜感,我剛去的時候什麽都聽不懂,整個人都是懵掉的。蔣一蔣一,我給你說,他們可喜歡說‘可’了,回可上可哈可的,其實都是語氣詞。”

延安屬陝北,黃土高原中心地帶,寇瑤就是在這裏學會了信天游的。

寇瑤沒告訴蔣一,她曾在湄公河中槍。自然也不會唐突告訴他,她去延安,是為了緬懷,在那片紅色聖地上,她終于擺脫了槍戰的噩夢。

她年紀輕輕,足跡卻遍布大江南北,她的世界天地無邊,眼界和心胸也同樣廣袤,可也會在生活中,給與身邊人最細膩的關懷。

相比而言,蔣一的世界太小太狹窄,小到一眼能看到天和地,一伸手就能觸到周圍的屏障。他能夠看到這個世界,可他走不出去。蔣朝進把他綁的結結實實。

現在,寇瑤成了他的眼,給他講這個世界的美麗。

不覺間到了林蔭小道,兩個姑娘跑過來。蔣一眼熟,聽她們歡欣說好巧時,蔣一才想起來是機場的那兩個女生。兩個雀躍的姑娘很歡喜,好巧,大家竟然是校友,好巧,竟然又碰面了。

她們是問路的,許多姑娘家天生路癡,有地圖也分不清東西南北此地何地。蔣一雖冷淡,可禮貌永在,他正要指路時,寇瑤打斷,強行指出方向,“喏,一直走,路口左拐直走,饒過小湖泊順着橋走,就是新生報到咨詢處。”

女生們勉強聽懂,禮貌道謝:“多謝學姐。”

寇瑤:“……”我剛踏進這個學校,你叫我學姐?我哪裏像學姐了?為什麽要叫我學姐?

女生們的注意力瞬間移向蔣一,齊齊問道:“那個學長?是學長吧?你和學姐是什麽關系呀?”

“學長和學姐,還能有什麽關系?”蔣一說,欲蓋彌彰的語氣,暧昧了,也替寇瑤解氣了。

算了,學姐就學姐吧,叫姐姐是我占便宜了。寇瑤看天,有些心虛,更多是竊喜。

蔣一實在是,太慣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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