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
寇瑤大咧咧夾了一塊蝦仁,連同筷頭一起塞進嘴巴裏,幸福地眯起眼睛。姑娘嘴巴小巧飽滿,沾了湯汁後瑩潤潤的,有意無意抿下筷頭,沒心沒肺地親吻在某人心頭,若羽撓心,若酒醉人。
身側觀看之人剎那間滿腹荒唐火熱。
夾起面,香氣缭繞,寇瑤鼓腮嘟嘴,吹去熱氣,笑眯眯地張嘴吃面。面條太長,寇瑤用力一段一段往嘴裏咬,最後沮喪:餐館師父是做長壽面嗎?一根就是一碗?
總不能讓小哥哥吃她的咬了一半的面吧。她俨然忘記嘴裏的筷子也曾是蔣一用過的。
一個後知後覺,一個沒心沒肺,絕配。
寇瑤厚着臉皮咬斷,面從唇邊重新落進餐盒裏,整齊的牙印被湯水浸濕。蔣一看着,要怎麽怎麽樣,能怎麽怎麽樣。只得口幹舌燥,饑腸辘辘,想要吃淨手中一碗面。
這個城市,太奇妙,使得他又愛又恨。想到蔣朝進,蔣一的神經又繃緊了,表情随之嚴肅。此刻,愛淺恨濃。
胳膊被軟軟點了兩下,蔣一回神,看向身側。寇瑤十指撐臉扮鬼的憨态剛好映入眼,醜,且傻,卻意外的可愛,讓人想使勁在她臉上捏捏揉揉。蔣一笑了,眼中陰郁退散。
他挑起她咬過的面,那牙印清晰,他吃進了嘴裏。心胃皆暖。
夜風不斷,寇瑤身上的酒水味兒逐漸消散,她捧着下巴看蔣一吃面,文質秀氣,真好看呀。
臨走前,齊遠程拉着寇瑤不讓走,說沒盡興。寇瑤拱手賠罪說得回家了,要不然會被爹媽打殘廢。周野了解寇瑤,拆穿她,說妹妹心裏藏了人,要去見細哥哥。衆人便不留她。
現在見到人,寇瑤心滿意足。
這夜間的城市人來人往,有的牽手歡笑,有的疲累應酬。時間在人的身上,至多不多百年跨度,一個滿頭銀發的老人牽了蹒跚的娃娃,一輩子的人生,就那樣直白地展現出來了。
寇瑤和蔣一安靜地坐着,一碗面,一陣溫柔的夜風,耳邊的喧嚣,都成繁華之境。這大概就是書上說的歲月靜好了吧。俗氣的詞,也俗氣的異常可愛。
吃過面,兩人起身回去,寇瑤掂起衣領聞下,覺得也沒什麽味兒了,才放心。蔣一紳士,主動幫寇瑤拿包,寇瑤在他身邊蹦跳叽喳,雀躍歡欣,問東問西。
歡喜時,她情不自禁攀住他的胳膊,沖他笑,那眉眼彎的是真好看呀,比月牙還彎。一條弧,括在他眼裏。他心花怒放,這個世界窗明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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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說起周野,來了興致,咕嚕嚕倒出一肚子話。
“周野是我高中同學,不一個班,高中考試多,我倆有孽緣,每次年級成績單上總是一前一後挨着。有次我逃學,他也逃,倆人就撞上了。那是第一次見着真人,可是就看一眼都能直呼對方姓名,确定你就是周野,我就是寇瑤,特別好玩。他那時候小有名氣,說孽緣一場,要騎摩托帶我兜風,瘋了一路後就熟了。”
“你聽見他叫我寇姐,是不是可逗?周野那人腦子長得歪,有時候精明,有時候傻不拉唧,和我比猜拳,結果十局九輸,真是沒救。所以他叫了我九天寇姐,挺爽的哈。”
“前幾天有一場小比賽,周野在賽場上脫口而出寇姐,那一幫人驚得說話都結巴了,看我像怪物似的。”寇瑤拿出手機,給蔣一看照片,都是周野獲獎的記錄,而獎牌獎杯,全在寇瑤手裏。
說的多了,蔣一便聽出來,周野和寇瑤之間的感情性質。若要用一個詞來概括的話,最合适的不過是‘兄弟榮耀’。
寇瑤說完,開始發問蔣一,問他家鄉美不美?好吃的多不多?有沒有特別鐵的朋友?
蔣一簡短回答,美,多,沒有。
幹脆而哀。
至于今天去見故人,若她問起,他該緘默。
所幸寇瑤達理懂人心,只字未提故人。一場交談,拿捏得爐火純青,不唐突也不生疏,十分妥帖。
只不過,她将自己一一展現給他後,妥帖詢問他的故事,他雖有回答,可她卻依舊不了解他過往的千千時光。
夜色愈濃,燈火燦如星,小路狹窄,寇瑤在前走着。蔣一凝眸望她背影,上衣白,下衣杏粉,在夜幕燈光暈染下,有了濾鏡效果,好似桃花瓣随風搖曳。
她像是一個巨大的藏滿寶藏的迷宮,無論是死路還是活路,總能夠讓尋路者驚喜不斷。越走下去,越深入了解,越是沉醉着迷,無法自拔。
他在迷宮第一道拐角處,尋得明珠一顆,照亮他心上山河萬裏。
回去,不免挨了一頓唠叨,十點才歸家,做父母的總是擔心。好在有蔣一陪着,關悅放心,于是饒過寇瑤。
蔣一對關悅道歉:“對不起,是我在外面耽誤了時間。”
從第一次為寇瑤圓謊之後,以後第二次第三次,哪怕寇瑤不拜托他,他也瞬間習慣了為她圓場。想要維護她,也可能,在寵着她。不知所起,情難自已。誰知道呢。
關悅嘆氣,說:“你別替她說話,指不定是她拉着你瞎逛,你也累了,趕緊去洗漱休息吧。明天準備一下開學需要的東西,後天早上我和你叔叔送你倆去學校。”
原來眨眼間,已經要入學了。
關悅心細,被褥等一應俱全,裝箱後放在客廳。兩人份的準備,毫無差別。
次日關悅請假,在家做了佳肴,為兩個孩子操心。飯後關悅給李楚發視頻,要她看看情況。李楚歉疚說真是麻煩關悅,關悅笑罵她客氣,從中也可見兩人感情确實不錯。盡管她們各自結婚後再沒聯系過,兩人之間也并沒提起婚後種種,但依舊還能談笑風生。大人之間的關系,有些難懂。
寇瑤晃進鏡頭裏,給李楚打招呼問好。李楚看見寇瑤,有些晃神,說她眼睛真漂亮,天生受寵的命。細思量下,語态滄桑,似豔羨,也唏噓。
蔣一看的聽的猜的比別人多,一知半解裏,多少有了頭緒。此刻不願繼續聽這些話,蔣一轉移話題,問起奶奶。李楚起身推門,視頻裏奶奶正在午睡,雪白的發,佝偻的腰,不經風霜也蒼老。
兩邊都安靜下來,生怕吵到年邁老人的午休。蔣一沉默最深,他不想再說話。寇瑤悄悄拉住他衣角,用口型問他:“奶奶做飯好吃嗎?”
瞧嘴饞的,上輩子餓死的一樣。蔣一微笑,點頭,十分肯定道:“一天胖一斤。”
“嘿嘿嘿嘿,我是吃不胖體質,好開心。”
真欠揍。蔣一想揉揉她的臉。
關悅不知何時關了視頻,在和李楚通話,她坐在沙發上,脊背挺直,問的多聽的卻少。蔣一看着寇瑤,問她:“收拾好了?”
寇瑤點頭:“好了,明天到了學校,你可得罩着我,別讓我給人欺負了。”
誰敢欺負你呀?蔣一心道,嘴上卻回答說:“好。”
兩人不同系,寇瑤在讨蔣一的好,蔣一也樂意享受。
晚間,關悅叩開蔣一的房門,名義上是送牛奶,實際上問起了李楚的情況。李楚在通話時只字不提這許多年的境況,她似乎想要跳過近二十年的空白,和關悅來一場無罅隙的舊友重逢。
關悅是出于關心,才想要了解。蔣一明白,但礙于家中情況,李楚又選擇了隐瞞,蔣一便也就含糊其辭,說過的不好不壞。
不必多問,也知是有難言之隐了。關悅放下杯子,叮囑他喝了,有助于睡眠。關門前又站住,隔着半開半關的房門,對蔣一說:“這裏,也是你的家,如果瑤瑤去了你那裏,你媽媽也會同樣待她的。”
這世上,哪個人不曾負重前行?不曾辜負或給與?
只一個寇瑤,在透明無界的保護膜裏安然無恙,不問世事,天南地北游玩潇灑着。她見過兇殘世界,而世界依舊風和日麗。
回了主卧,寇振生從浴室出來,見關悅揉眉心,就不輕不重地給她捏肩膀。寇振生溫和,疼人不在嘴裏,都在行動上,他問關悅:“你很煩心?”
“是呀,”關悅回答,年齡如此,她眼尾有了細紋,此刻一籌莫展,“李楚這麽些年,過的應該不怎麽舒心。前兩個月突然給我說可能要麻煩我照顧她兒子,蔣一,她兒子姓蔣,還是嫁給了那人,李楚傻呀。”
“你和李楚再親密也是外人,她嫁給誰,你怎麽幹涉?”寇振生聽關悅說過她們的大學時光,覺得就算關悅說了,李楚也會一意孤行不聽勸。寇振生又說:“那蔣一的爸爸,現在是?”
“不知道在哪兒,做什麽行當。李楚只說他走了,倆人沒離婚,就那樣耗着。”關悅嘆息,懶提往事。
“蔣一不錯,懂得照顧他人情緒。李楚在教育上花了功夫。好了別想這麽多,李楚要想說,早晚會告訴你的,你快睡吧,明天還得送兩個孩子去學校呢。”寇振生橫抱關悅上床,替她蓋好被子。關悅握着寇振生的手,說:“我是命好,嫁給了你。”
寇振生老實上進,顧家庭又沒有花花腸子,模樣脾氣都不差,關悅有福。可李楚呢?關悅忽憶少年事,反側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