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
“贏了嗎?”細弱蚊蠅的詢問。
有人沙啞着嗓子回答:“贏了。”有你在, 怎麽能不贏?
寇瑤安心, 重重跌進昏沉的夢境裏。夢境裏,她從賽場上爬起來, 有人給她取下頭盔,誇她最棒, 她說過獎,然後栽進那人的懷裏。幹淨的溫暖的,好像小哥哥的擁抱。
她是想他了。想到把現實和夢境揉碎混在一起, 統統當真。
模糊中夢呓蔣一的名字, 病房外走進來一個人,坐到病床邊,握住她的手放在唇畔輕吻。琥珀色的琉璃眼珠,細細凝望她。
梁森站在蔣一身後,對他說:“從此以後,她能過得很好。”如果不想你的話。
蔣一輕聲說:“我知道的。”只要她忘了我。
心知肚明, 都不說明。
她的發尾參差不齊, 是割的時候沒有考慮美感。耳朵上方一塊頭發被剃掉,那裏縫了五針,等頭發長出來, 會蓋住的。
一個女孩子家,那麽長的頭發,平日裏紮成馬尾,鮮活明豔,現在都沒了。她是在贖罪, 她自認害了許多多。
蔣一撫摸寇瑤的臉頰,溫熱熱的,反倒是他的手有些涼。蔣一收手,害怕冰到她。他輕微掀開被子,看她的膝蓋,醫生做了處理,紗布厚重,藥水幾乎要滲透。他知道,裏面沒有皮肉,只見骨頭。
當時是該有多疼。
“等她好了,請告訴我。”
梁森點頭,問他道:“你要走了?”
“嗯。”蔣一回答。思忖片刻,忽然對梁森說:“你是随你媽媽的姓吧。”
梁森平和微笑,沒有回答。蔣一也不追問,只說:“我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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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門打開,齊遠程悄聲走過來,看見蔣一,也不意外,反是問他:“心疼不?”
蔣一嘆息,“嗯。”心疼死了。又問情況,“處理好了嗎?”
“周野直接把三個人捅死了,那三個犢子也是通緝犯,警察上報說是黑吃黑,已經封檔了。”
寇瑤突然動一下,看着是要醒過來。蔣一沉默端詳寇瑤,動嘴,沒說話,走到門口,又回望,在她睜眼的時候,轉身離開。
走廊裏消毒水的味道淺淡散開,蔣一靠在牆上,聽見寇瑤呢喃問道:“蔣一呢?”
梁森反問:“夢見他了?”
病房裏安靜了。瞞不住她的,她知道他來過。
齊遠程打破僵局,說:“多多醒了,找你,我告訴她了。”他重複一遍那三個王八蛋的下場,又說潘靜雯,“那婆娘慫,周野不是找朋友看住她嗎,那倆朋友就吓潘靜雯,給她看李清海被撞成植物人和三個在逃兇犯被捅死的新聞。說最後一個就輪到她了,潘靜雯又哭又跪,求周野饒了她。”
“周野要他們把潘靜雯帶過去,潘靜雯掙紮,結果從樓梯上滾下去,檢查後才發現她懷孕了,不過那孩子不幸,沒保住。”
齊遠程說完喝口水,去摸寇瑤的額頭,結果想到蔣一,鬼使神差縮回手,“我去打個電話。”
走出去,蔣一果然還在。兩人一先一後走進樓道,齊遠程點根煙,問蔣一抽不抽,蔣一搖頭。寇瑤曾經提過,她不怎麽喜歡尼古丁的味道。
“得。”齊遠程也掐滅剛點燃的煙,說道:“待會兒還要見妹妹,不抽了。”
蔣一叫他:“二哥。”把齊遠程叫得一愣,齊遠程把煙扔進垃圾箱,說:“什麽事,說吧。”
“我把寇瑤和你家的關系告訴他了,現在齊家和二哥你,是她唯一的庇佑。”
齊遠程皺眉,“你知道瑤瑤肩膀上那一槍是誰打的嗎?”
蔣一面色蒼白一度,“知道。”他停頓好久,擡頭,眼睛清寒,“所以我得離開。”得去拼命争取保護她的能力。
齊遠程伸出手,眼神裏有歃血為盟的氣概,“等你回來,我們攪翻這虛僞的平靜。”
蔣一罕見豪放,他握住那只手,斬釘截鐵道:“三年半,等瑤瑤畢業,我就回來!”
“你,我,梁森,我們弄死蔣閻王!”齊遠程壓低聲音道:“斬斷一切軟肋,然後複仇。”湄公河邊十幾份大仇,蔣一之仇,梁森之仇,一并報了。
“好!”
約成,離開,一別千萬裏。
寇瑤偏頭看着窗外,左邊是如洗碧空,湛藍的像是世界上最純淨的海色,甚至能看清飛鳥的翅膀的形狀。而右邊,是深沉厚重的積雲,繁厚的像是要落下來一樣。
陽光從縫隙裏射出來,瞬間光芒萬丈,她看着從積雲裏穿出來的飛機,微笑着說了最平白的四個字:一路順風。
我會給奶奶掃墓,如果墓前有鮮花,我知道,是你回來過。我會留意李楚阿姨的消息,如果遇見了,我會留住她。我會乖乖上課,好好學習,做一個特別特別優秀的學生,我要你為你的姑娘感到驕傲。
飛機離開這座美麗的城市,他不曾想,他竟也會留戀萬分,初開始,是不喜的。
方曼遞上一杯濃茶,對蔣朝進說:“已經走了。”
蔣朝進‘嗯’一聲,喝口茶,問:“李楚怎麽樣了。”
“胎兒已經打掉,不過太太精神狀況很差。”方曼彙報工作一般回答道。方曼摸不透蔣朝進究竟是癡情還是無情,他身邊女人寥寥,也都是排解的。對關悅看着眷戀不舍,卻從來沒有為她做過什麽,而且對她的女兒,産生了不齒的念頭。
李楚懷孕,蔣朝進要方曼給她打胎。他是故意等她懷孕再處理的,多心狠手辣。他逼迫蔣一來這裏上學,卻轉眼把李楚囚困在身邊,為防蔣一發現,要他出國。
方曼甚至大膽猜測,蔣朝進要蔣一出國,最隐秘的原因是他不願意蔣一和寇瑤待在一處。蔣一是不知道蔣朝進真正用意的,可蔣一聰明,懂得籌謀,臨走前把寇瑤貼上京城齊家的标簽。動寇瑤,犯齊家,蔣朝進被逼退步。
至少,在她畢業前,是安全的。
“這一周你處理公司事務,我去金三角開個會。”蔣朝進吩咐道,商業上是方曼做總助,但在不見光的地方,都是蔣朝進親力親為。
蔣閻王篡位奪|權,才坐上老大的位置,自然不會培養任何一個得力手下,以免養虎為患。至于蔣一,蔣朝進也只是培養他接任公司而已。
忽然想到湄公河,蔣朝進喝完茶,嘆口氣,他當時打傷的竟然是關悅的女兒,多巧,多不巧。後來見到寇瑤,蔣朝進覺得,他這輩子唯一的幸運,就是打偏那一槍。
寇瑤,寇瑤呀,送你的大禮你還喜歡嗎?就先讓你媽媽代收着吧。
醫院,護士剛準備給寇瑤換藥,門外罵罵咧咧闖進來一個女人,“啊,你就是寇瑤呦,你這同學這麽歹毒的了,我家囡囡聽話懂事,哪裏惹着你哦。你個沒家教的野丫頭,欺負我囡囡,害她住院,你爸媽呢?我要找他們算賬!”
護士攔住女人,大聲勸道:“太太請冷靜,這裏是病房,不能大吵大鬧。”
女人推搡開小護士,上前就要打寇瑤,被寇瑤單手捏住手腕,“我沒教養?”
“哦呦,你看你,這不是沒教養還是什麽?”女人尖聲大吼,還對着外面叫嚷:“大家都來看,大學生毒害室友,把我女兒害進醫院,現在還昏迷着呢。大家過來拍照,上傳到網上去。”
一圈人嘩啦圍上來,準備看好戲,寇瑤冷笑,“好呀。那你們都聽好了,記下來,發到網上去。”
寇瑤說:“這個潑婦的女兒,和三十多歲的男人同居,因嫉找人玷污同班同學,事後逃跑,摔下樓梯,摔死了一個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胎兒。這是她媽媽,一個有家教有涵養的嬌慣家庭,看見了嗎?”
寇瑤提高聲音說,既然女人要鬧,她就鬧給這個女人看!
女人去撕寇瑤的嘴,“你胡說,我家女兒那麽乖,不可能!”
“那你真該跪在你女兒床邊,問問她到底出了什麽事?”寇瑤揮開女人的手,她雖然靠在病床上,卻氣勢淩人,“你着急趕過來,不守在女兒床邊問清楚緣由,就來我這裏大鬧,認定是我幹的,怎麽不想想你那喪盡天良的女兒為什麽住院?”
齊遠程接水回來,看見情況,差點動手揍人,把從寇瑤眼前女人隔開,吼道:“滾!”霸道二少強行收走在場所有人的手機,删除掉關于寇瑤的照片,警告道:“該發的發,不該發的,出現在網上,老子順着ip炸了你全家!”
衆人驚呆,女人也吓懵,要回去問清楚情況,到門口時碰見一個殺氣兇煞的青年,那青年擋住她的路,嘶啞粗砺的聲音讓她發寒,“下次再見到潘靜雯和她的家人,我一刀捅死!”
那雙眼睛如鋼針,盯着女人,女人渾身發疼發麻,半天也沒說出話。
周野走過去,看見寇瑤晾在空氣中的膝蓋,吼道:“護士!”護士哆嗦,不知道該幹什麽。齊遠程撓頭,也吼道:“上藥!”然後對圍觀的人說:“把門關上!”
一時間,大家手忙腳亂,關門後縮脖子離開,護士趕緊上藥包紮,連帶着看寇瑤的眼神,都變得無比恭敬起來。
這不是病人,這是天上的月亮呀。
寇瑤托腮想想,這感覺真不錯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