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

蔣一臉上浮現出一種天真又緊張的期待, 他直盯着那門。

總是因為太過珍惜, 因為這世上只有唯一一個她,所以在任何等待的時間裏, 都顯得小心翼翼,生怕錯過去重逢的那一刻。

門開了, 許多多走進來。

她目光搜尋到蔣一,看見他驟然黯淡失落的神色,空蕩蕩的, 那麽悲怆。許多多也變得特別難受, 她也不敢坐,就站着問他:“你吃飯了嗎?”

蔣一回答道:“沒有。”或許因為許多多是寇瑤最好的朋友,蔣一在同許多多說話時,總顯得比尋常要輕軟。

許多多又問:“瑤瑤的消息呢?”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周野也不相信瑤瑤就這樣消失了,而蔣一也在堅持等着她回來。似乎他很确定, 瑤瑤沒有出事, 她很快就會回來。

蔣一沒有回答許多多,而是問道:“有事嗎?”

許多多說出來意,“下周五, 我和周野舉行婚禮。”很倉促的決定,前後不過六天,許多多又說:“其實我也覺得,瑤瑤是被什麽人帶走了,就是感覺, 也說不上來。”

為什麽想到結婚,大概是因為要寇瑤做伴娘的約定吧。那個傻姑娘,從來都不肯食言,如果他們要結婚了,那寇瑤就該回來吧。

如果不回來呢,不會的。鬼知道她哪裏來的篤定,總之就要相信寇瑤該回來了。

蔣一把一杯西瓜汁推給許多多,微笑着說:“瑤瑤請你的。”室內風鈴搖曳,一連串的清脆聲音在歡聲笑語還有音樂的甜品店內不甚清晰,卻還是落在耳中。

許多多咕嚕咕嚕喝完,擦擦嘴巴,說:“你要來呀,瑤瑤肯定就是伴娘。”

于是,無比期待。

綠木的植物更多了,每一株都生機蓬勃,都是蔣一親手伺弄的,他要在她回來之前,給她一個美麗的甜品店,再為她榨一杯西瓜汁。

周五終于姍姍而來,綠色草地上,是粉紅色的氣球,數不清的紅玫瑰花海一般。蔣一走進來,環目四望,找一個該出現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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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圈之後,目光裏落了空。時間還早,蔣一意興闌珊,他獨自走到後面,繞到一座獨立的小庭院中。

花木扶疏,微風陣陣。

一棵茂密的鳳凰樹下,有個姑娘懶懶躺靠在吊籃搖椅上。搖椅微晃,鳳凰樹的葉子落在她肩頭,她本想伸手拂開,卻好玩地在手裏把弄着,還仔細嗅嗅。因為背對着門,蔣一也看不見姑娘的臉。

可他神情卻驟然間變得異常愉悅,嘴角的笑容無限制地擴大擴大,仿佛再也收不住。清晨的陽光透過被風吹開的枝葉縫隙灑落下來,照在姑娘白皙的脖子上,半長不短的頭發有溫柔的栗色光。

吊籃搖椅晃動,姑娘身上光影斑駁。

蔣一安靜站着,手也在顫抖,恍惚間似乎看見一樹鳳凰花怒放,在這本不該的月份裏。十幾分鐘後才敢走過去,近了,他手搭在純白色的搖椅上,輕悠悠搖晃着,看見姑娘手裏捧着一本書。

打開的書中平躺着一個手機,順着耳機線往上,看見姑娘耳朵裏有小巧的耳機。蔣一彎腰,情不自禁摘掉姑娘的一只耳機。

姑娘卻沒有絲毫反應,蔣一低下頭,看見他的姑娘低着腦袋睡得眉眼溫柔。這才不過十多分鐘,怎麽就睡着了?蔣一笑,輕悄悄撥拉開寇瑤柔軟的碎發,指腹摸上她額頭,左手的感覺很清晰。

寇瑤睡得淺,被這小動作給弄醒,她睜眼,朦胧惺忪的眼睛裏有迷糊糊的光,好像還在夢裏似的。緩慢地将視線聚焦在眼前人身上,看到了小哥哥。

又一片鳳凰樹葉落下來,落在兩人中間,阻隔了片刻的視線。

都沒有說話。

寇瑤摘下另一個耳機,合上書,從搖椅上跳下來,轉身就要走。蔣一迷茫,失措地拉住寇瑤的胳膊,軟軟叫她:“瑤瑤。”他以為他在做夢,想要急切抓住。

無論怎樣的白天,怎樣的夜晚,都會不自覺地想念。蔣一感覺他快要迷失在這種發瘋的想念中了。

寇瑤半晌沒說話,就保持着被蔣一拉住的姿勢。起風了,更多的鳳凰樹葉子飄落下來,紛飛的葉子裏,蔣一的視線牢牢黏在寇瑤眼睛上,她是那樣吸引着他。

寇瑤若無其事掃過蔣一下垂着的右手,低眉,掩住神情。樹葉落地,寇瑤重新擡起頭來,她慢慢抽走自己的胳膊,安靜道:“嗯。”

大概是在回應蔣一方才的輕聲呼喚。

該怎麽接話?該怎麽說出一腔濃厚的想念?蔣一怔怔望着寇瑤,這重逢,如同鈍刀。

寇瑤抿嘴,想說話,突然聽見背後梁森的聲音:“瑤瑤,過來。”

寇瑤才想起來該做的事情,她連手機和書都沒有來得及拿,就從蔣一眼前走過去。她的腳步很輕,踩在落葉稀疏的草地上沒有絲毫聲響。

蔣一下意識去追,被梁森攔住,“你等下。”

蔣一緩慢搖頭,邁步要越過梁森,天知道他是費了多大勁兒才說服自己這不是夢的。他連自己在哪兒都弄不清楚,只想抓住寇瑤,管他夢裏夢外。

剛動腳步,就被梁森用問句拽住:“她那麽冷淡對你,想過為什麽嗎?”

蔣一站住,喉嚨幹澀,他咽一下,說道:“我的手,她在怪我,傷了自己的手。”樹葉簌簌作響,蔣一動動右手,很僵硬,幾乎做不了簡單的屈指動作。

“她後肩膀上,有為齊遠程受的槍傷,她頭發之下掩蓋着為周野和許多多而縫的五針,她身上還有很多處被爆炸波及的細小傷口,因你而傷。”梁森淡然道,心裏不免多出三分慶幸,好在,他從沒有讓寇瑤遭受傷害。

安靜片刻,蔣一才說:“是我不好。”

“本來就是你不好!”梁森突然發火了,“就是你這種看上去可以随時為她生為她死的不要命架勢,才逼得她遠離!她害怕,萬一哪天,你就為了她沒命了!”

這一輩子那麽長,意外永遠不期而遇。很多人不怕危險,只怕心上人偷偷地,為你犯險。

多要命!多想揍他罵他!

“你看着辦。”梁森也覺得自己話很重,也不願意多說,扔下這樣一句就走了。蔣一沉默站立着,掌心有風漏過去,他想抓,卻落了空。

他以為,為她拼盡一生,把命都給她,是為了她好。

沒想太多的。

書頁被風吹得嘩啦,蔣一拿起來,關了寇瑤的音樂,單手艱難纏好耳機線,又翻幾頁書,看見一句話:這是不是所謂的‘緣分’,兩個陌生人偶然見面,慢慢地要好?

錢鐘書先生的語言,總是那樣平淡又入味。

寇瑤這一天裏幾乎要忙斷腿,她沒想到做伴娘會這樣辛苦。好不容易坐下來喝口水,還怕水杯弄花了口紅,只好把杯子舉高,仰頭張嘴,古人豪放喝酒一般喝上兩口。結果沒把握好角度,水流灑在下巴上,寇瑤“咦呃”聲,四處尋找手帕紙。

忽然聽見角落裏有低低的笑聲,這才看見那裏坐了個人,是伴郎,周野圈外的鐵哥們。他很秀氣,臉上有善意的笑容,把紙巾遞給寇瑤,禮貌說道:“給,不客氣。”

寇瑤尴尬接過來,說:“見笑見笑。”

正想寒暄幾句,蔣一走進來,沒什麽表情,卻擋住男人看寇瑤的灼灼視線,嘴唇動動,低聲說道:“你別看他。”

一本正經還緊張兮兮的。寇瑤差點笑出來,只得板着臉,表示:還在生着氣,拒絕和你說話。蔣一急了,拉住寇瑤朝外走,寇瑤看着蔣一的背,臉上笑的像個千年小花癡。

出了門,陽光灑在臉上,蔣一在這明朗的空氣裏回頭,看見寇瑤賭氣似的別開了臉。想到梁森的話,蔣一眼睛黯淡了。

忙到晚上,大家都散去,只餘幾個交情過深的好友留下,大家在二樓鬧了好久才肯放過周野和許多多這對新人,熱情推着他們進洞房。剩下的,就在一樓大客廳裏喝酒玩鬧。寇瑤換了便裝,穿着拖鞋,和偷跑趕過來的齊遠程劃拳喝酒。

兩個人文化差異很大,寇瑤輸得慘,非要二哥入鄉随俗,規矩要改改改。齊遠程尚且不曉得個中緣由,便慫恿寇瑤讓蔣一喝。

蔣一就乖乖坐在寇瑤身邊,中間也沒插話,聽見齊遠程如此說,便盯着寇瑤,表示可以的。寇瑤醉眼迷離地看看蔣一,她臉上有璀璨的笑容,嘴裏說的話卻沒讓蔣一輕松,“不用!”

特麽的心裏簡直要疼死,想飛撲進小哥哥懷裏,死活都不撒手。寇瑤憋得也學會了二哥的粗話,可是可是呀,不能心軟,要逼他改掉心裏的執念。

扭頭,寇瑤揉揉臉,說:“不喝了,困,去睡覺!”說罷上樓,走進給她準備的客房,蔣一也跟着上去,站在門口,等寇瑤關上門,傻子似的杵着。

他永不知,這一刻的寇瑤,就靠在門上,罵自己狠心罵自己沒良心。

半夜,寇瑤被渴醒,她口幹舌燥開門找水喝,猛然看見蔣一還在門邊守着,他靠坐在地上,眼睛微閉。走廊裏只有小壁燈在亮着,昏昏暗暗的,色調朦胧溫和。

他就那樣坐着。守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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