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

這世上沒有人能給你希望, 除了你自己。那一絲的僥幸, 能否成真?

梁森收回目光,沉默不語。一邊齊遠程拼命扯住蔣一, 和幾個手下強行将人拖拽到小游艇上。蔣一掙紮,齊遠程索性捆了他, 罵道:“你特麽的能不能清醒點兒?到時候瑤瑤沒找到,你就先死了。”

“我在找啊!”蔣一大吼,嘴唇顫抖。如何逼瘋一個冷靜沉穩的他?只需要一個姑娘的消失。

海邊的救援已經趕過來, 梁森上船, 看一下附近的地形圖,依舊沒說話。他需要想想,仔細地、冷靜地想想。

這樣的他,才該是他。

海面的搜尋不間斷持續了整整一周,除了海底已經被擠壓到變形的集裝箱和蔣朝進不見完整屍骨的殘骸之外,什麽也沒有了。蔣一沒敢告訴關悅和寇振生, 只說瑤瑤和他在一起, 出差了。

蔣一摸着寇瑤的衣服,身側是一杯新鮮的西瓜汁。他的瑤瑤不見了。

當初關悅反對他們在一起,就是害怕和他在一起會出事。如果聽了關悅的話該多好?離她遠遠的, 不打擾不靠近,從此做個永不見面的陌路人。多好。

點根煙靠在牆角,蔣一看着門,好像下一秒就會有個姑娘蹑手蹑腳推開,笑眯眯鬧他似的。對了, 不該抽煙的,她不喜歡尼古丁的味道,不能抽煙,萬一,萬一她突然進來了呢?

把煙掐滅,蔣一愣怔看着,空間寂寥。

當初,她就是這樣呆笨等着他的吧,在那些獨自一人守候的日夜裏,她就這樣眼巴巴盼着他回來的吧。多可憐,多心酸。

現在都加倍付諸在他身上。虧欠了的那三年半時光,終究要算賬,要他一筆一筆還清楚。可是,還清楚了,她就會回來的,對嗎?

蔣一把連埋在臂彎裏,無聲無息。

如果你要我用三十五年來償還那三年半,我心甘情願,只希望在第三十六年的時候,你會回來,會告訴我,你原諒我了。不要百年,百年太長太殘忍,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你。

那就這樣說定了,好不好?

無人回答。蔣一不敢再想,每想一下,都是剜心的疼。需要做一些事情,來緩解那種疼。于是查清楚罪魁禍首,蔣一親自上門,找了丹拓。

Advertisement

兩周後,有臺風登陸。

落地玻璃窗上雨點密集,梁森把轉讓書放下,雙手交疊放在桌子上,思考片刻後問蔣一道:“想過以後嗎?”

聽見“以後”這兩個字,蔣一有些沒反應過來,他的一輩子都規劃了她,她不在身邊,怎麽朝以後行走。

“等她。”蔣一回答道。他把所有的産業都轉給了梁森,落得個孑然一身好輕松,反正這些,從來都不是他想要的。

現在,此刻,大事已了,該全部都還給梁森了。

如果說實在有什麽非要不可的,那綠木算一個。蔣一說:“綠木,我想重新開張。”

那是瑤瑤的小小産業,是她第一次帶他去的小店,那裏滿目綠色,那裏有他姑娘最喜歡的西瓜汁和小蛋糕。

“好。”梁森說:“暫時交給你。”言盡于“暫時”兩個字上,梁森沒有繼續往下說。

文件合同都沒有任何問題,梁森也不願意細看,就同意簽字。蔣一先簽,他擰開鋼筆帽,用左手緩慢寫下自己的名字。字跡清晰,卻不怎麽流暢。

梁森垂眸,無聲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站起來,說:“好了,趁着風雨還沒有徹底襲來,我先回去。”

蔣一左手捂在右手背上,沒有相送。

梁森開車,路上接到一條消息,他看了好多遍,開始微笑。車子在愈漸濃密的風雨中轉彎,駛進一家私人醫院。

剛進去,有個醫生匆匆迎上去,說道:“完全醒過來了,皮外傷也都痊愈,可以出院了。”

“好,多謝你。”梁森愉悅說道,輕車熟路推門進去,看見病床上靠着的漂亮姑娘。

“餓嗎?”梁森輕聲問道,手裏打開來的時候從路邊小吃店裏買回來的紅豆粥。

寇瑤先是看一眼窗外,緩慢說道:“下雨了。”

梁森回答:“有臺風。”他把粥碗放在病床橫臺上,又将白瓷勺遞過去,“熱的,趕緊吃。”

寇瑤去接勺子,手背上血管突兀,還紮着針。梁森便又縮手,“用左手。”說到這三個字,他忽而一愣,唇邊有不知如何言說的笑。

寇瑤沒有多想,就換了手,舀一勺,覺得好喝,就說:“在蔣一家的時候,也喝紅豆粥,都好喝。”

只可惜現在蔣一還不知道她已經回來了,就在同一個城市。前幾天裏寇瑤迷糊糊醒過來一次,看見的也是梁森。梁森沒有告訴蔣一,也沒有把寇瑤交給他。

臺風卷過,梁森被堵在醫院。寇瑤問他蔣一的情況,梁森說了大部分,包括轉讓的事情,唯獨把蔣一去找丹拓的那件事給跳過去。

如果真要說,也得等她好徹底了,能夠吃麻辣龍蝦喝啤酒還可以蹦蹦跳跳了再說。

天晴,梁森也沒離開,陪她說話解悶,不給她任何聯系蔣一或者其他人的機會。直到辦完相應手續,他才從容帶着寇瑤出院。寇瑤去了梁森的家,很平常的小區,沒有花草,都是樹,有許多許多的綠樹。

進了房間,寇瑤說:“我想打電話。”

梁森看她,聽見她說:“給媽媽打。”

梁森這才把手機遞給她,寇瑤撥出媽媽的號碼,若無其事閑聊幾句,說還要開會,便挂了電話。而後乖乖把手機還給梁森,想了想,還是問道:“什麽時候告訴蔣一呀?”

她不能讓他太擔心。

梁森給寇瑤倒杯熱水,推送到她眼前的茶幾上,水在杯中晃蕩,他的聲音也似輕似重的,他說:“再等等吧。”

寇瑤拒絕道:“不想等。”

她是多麽渴望回到他身邊。

梁森坐下來,緩慢說道:“你總得要他學會克制。”

什麽?寇瑤沒聽懂,卻又覺得這是最大的謊話。蔣一多麽沉默安靜,她自然很清楚,梁森又怎麽覺得他不夠克制。聽起來好像是梁森無意間找的一個荒唐理由。

梁森繼續說道:“船是丹拓炸的,我們和那邊的關系本就如履薄冰,上次蔣一冒險,拿下蔣朝進的地盤和勢力支持,已經是急躁冒進,後來出了很大的弊端,都是我和齊遠程在背後一一解決的。”

“本來幾方之間局勢就不穩定,蔣一卻心急,沒有拉攏住丹拓就要對蔣朝進動手,他的顧慮我們也清楚,所以就提前動手了。只是沒想到丹拓一開始壓根就不打算留活口,竟還敢猖獗出海。”

“他們還在海底沉了潛艇,你被炸昏迷掉下去後,就讓丹拓的人直接擄走了。我把這事告訴了齊遠程,商量好之後,我倆就去找丹拓了,齊遠程身份比較敏感,把你要回來後就直接被他爺爺召回去了。我才剛把你送進醫院,那邊就收到蔣一去找丹拓的事情。”

“丹拓當然不會告訴蔣一有關你的事情,後來我晚到幾步,蔣一就沖動廢了丹拓雙腿,而他自己,搭上了一只右手,現在拿筆都很困難。”

梁森沒有直接說蔣一那只手形同殘廢,這也算是照顧寇瑤的情緒和身體。

寇瑤瑟瑟發抖,她伸手去拿水杯,右手端起來時才突然哽咽一聲:“傻子!”

這個傻子,遇到寇瑤的事情時,內心會沖動如毛頭小子,做什麽事情都不會顧及到後果,哪怕對自己有傷害,也裝瞎看不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還會有以後的很多次,他不會讓她知道,卻會為她奮不顧身。

“所以現在,你還要立刻趕回去嗎?”梁森冷靜問她。

寇瑤喝口水,卻噎到,她劇烈咳嗽。梁森趕緊給她拍打後背,接走她水中水杯,為她拿了紙。

方聽見寇瑤小聲道:“不回去,現在不能。”

以後的路還那麽長,如果他學不會在她的事情上冷靜自持,受傷害只能是他自己。要逼他學會克制,要狠下心。

寇瑤抱住雙膝,窩在沙發上,呢喃道:“我餓了。”很餓很餓,想吃各種食物,把胃填滿。

梁森深深看寇瑤一眼,起身道:“吃什麽,我給你做。”

“想吃蝦,麻辣的。”寇瑤說。這一次,她自己剝給自己吃。

“你還真會為難我。”梁森嘆息,拿手機點了酒店外賣,又說道:“要原味的,你剛醒過來,不能吃太辣,再點一些清淡小菜,然後白粥吧,清油去膩。”

有些奇怪的搭配,梁森自然說出來,單眼皮下,連陰影都清淺。薄情,又最懂深情。

寇瑤想喝一杯西瓜汁,可轉念不知道抽什麽風,就沒說。大杯不加冰,還得要小哥哥在場才好。

最愛的食物配最愛的人,這一生,就剛剛好。

很快外賣上門,梁森熟練擺在餐桌上,戴上手套,開始剝蝦,一一擺在寇瑤的小碟子裏。白嫩嫩的蝦肉,沒有了香辣的辣椒油,顯得無色。

寇瑤問梁森,“他的手,沒有治愈可能了嗎?現在的醫療手段那麽成熟先進,總該有辦法的。”

梁森平靜說:“找權威醫生看過,傷得太徹底,治愈機會很渺茫。”

寇瑤吃不下去,她放下筷子,也戴了手套,說:“我自己來吧。”如果他的手一輩子都好不了,她就要照顧他一輩子,要為他剝蝦,為他打領帶,為他做生活裏一切的小事。

剝好的蝦也沒人吃,就平白擺滿碟子。梁森端起來,說:“我拿給隔壁阿婆,她一個人住,無子無女。”

寇瑤趕緊站起來,說:“我和你一起,還有這些,都沒有動過,全是幹淨的。”

遇到良善之事,她顯得生機勃勃。這麽多風波,依舊沒能沖刷掉她骨血裏的善意和天真。

敲響隔壁阿婆的門,寇瑤笑眯眯說:“阿婆,吃飯了嗎?”

阿婆慈愛的目光落在寇瑤臉上,寇瑤忽而愣神,心口有東西發燙,她想到了奶奶。好不容易聚來的笑容又悄然湮滅,寇瑤安靜把盤子擺在阿婆桌子上,回身看見梁森在給阿婆按捏肩膀。

阿婆說:“要不一塊吃飯吧,這麽多,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于是留下來陪阿婆,終于吃得下,胃裏舒服很多。一頓飯吃得緩慢,寇瑤收拾碗筷時,被梁森抓住手腕,他笑着說:“我來吧,你陪着阿婆。”

言語溫和,笑容如水。

寇瑤也笑,說了好後,坐在阿婆身側,陪她看電視。

廚房裏響起潺潺水聲和碗碟相碰的清脆聲,阿婆問寇瑤:“是不是男朋友呀?”

寇瑤坦誠否認,拿出貼心攜帶的白玉平安扣,說:“不是呀,是我哥哥,我有未婚夫了,這就是他奶奶給的。”

阿婆說:“可惜了,小森特別好呢。”

寇瑤笑着強調說:“我的未婚夫也特別特別特別好。”

老人總有平和的力量,讓年幼的他們放松,想要說上一說自己的喜怒哀樂。

兩天後,綠木甜品店重新開張,熟客絡繹不絕。

問起老板換沒換時,店員笑着說老板還是小老板,沒有換。一天裏,客似雲來。

蔣一是暮色四合時過來的,這個點兒的人依舊很多,他安靜坐在第一次來時坐的位置,對面空蕩蕩的,他看得認真。

店員看見了,也按照之前的吩咐不去打擾,有三個女學生模樣的姑娘走進來,看着滿座的店,目光搜尋,最後落在蔣一那張空蕩的桌子上。

坐四個人,剛剛好。而那個男人,看起來很溫柔,很好說話,最重要的,是他很迷人。

輕快走過來,其中一個女生微笑着問:“你好,請問可以拼個桌嗎?店裏都滿了。”女生瞥眼木桌,放着兩杯西瓜汁。應該是在等人,女生有些不好意思。

蔣一聞聲擡頭,目光裏的溫柔缱绻來不及收回去,看得女孩子心頭猛然蕩漾,簡直要醉死。再眨眼看過去時,那雙眼睛裏飽含的深情,已經消失了。

“抱歉,我在等我未婚妻。”蔣一禮貌拒絕,滿目寵溺補充道:“她總是遲到。”

早已猜到,女生們遺憾說打擾,點單卻不約而同點了西瓜汁。打包離開時,還似有若無回望蔣一,她們就非常的羨慕那個素未謀面的姑娘。

喝一口杯中鮮榨西瓜汁,鮮美清甜,這應該也是那姑娘喜歡的吧。

她一定是非常非常的好,才能夠配得上這樣的他。

蔣一喝口西瓜汁,沒有加冰,也涼涼的,他的右手感覺不到。可是他不後悔,哪怕斷了雙手折了雙腿,他都會去,任何時候都會保護她。

萬死不辭。

他眼睛裏有一種綿綿無絕期的念想,帶着橫生的期待,好似下一刻,綠木的門鈴會響,會走進來一個桃花眼笑眯眯的姑娘。

剛巧,鈴铛叮叮,有人推門而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