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樣慘烈的過去,(1)

電話幾乎是立時響了起來,我下意識的接通電話,聽見的是葉斯年經紀人Jean難得焦急的聲音:

“蘇編劇嗎?劇組要開臨時緊急會議,你快點來朝娛公司集合!”說完也不等我回應,直接便挂了電話,看來真是急了。

我在電話挂斷片刻才回過神來,擡起眼眸便對上對面林岚擔憂無比的目光。我只能抱歉的笑笑,有些疲憊無奈的和她說話:

“看來今天下午要勞煩你幫我請假了。”

“嗯。我會幫你請好的。”她理解的點了點頭,眼眸中憂色卻還是半分未退。見我已經起身收拾包包,她幾度欲言又止,最終也只是道:

“夏夏,你沒事吧?”

“嗯。”我笑着應下個單音節,起身拿好包準備離去,身後卻驀然傳來她堅定的聲音,如此安穩人心:

“那些事,不管別人怎麽說我都只相信你而已。”

那麽簡單的幾個字,那麽珍而重之的語調語氣,竟讓我有種時光錯位的恍惚感。

隐約中,是哪個少年曾經好好用雙手包住我的手,輕呵着氣笑言:我只相信你而已。

又是哪個少女那麽用力的點頭,就怕點輕了,老天爺就聽不見這個承諾了。

只是那些年少好時光早已狠狠過去沒有回頭,到頭來只有連陌生人都不如的你我,不知今昔何昔。

我怔怔想着,好不容易才從那個傻逼記憶裏解脫出來。看着眼前一臉認真的摯友,我突然就覺得疲于應對,所以最終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我說:

“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

“夏夏……”她似乎還想多說什麽,卻被我匆匆一口打斷:

“不和你說了,待會開會要遲到了。我先走了啊。”說着,也不等他回答,我只是拿好包,疾步走了出去。

Advertisement

打車去朝娛,一路上我都只是靜靜望着車窗外景色發呆。腦海中似乎閃現過很多殘缺的片段,最終卻變成空茫黑白的一片,像我失敗潦倒的那半生,皆是個愚不可及的笑話罷。

到了會議室的時候,我才發現所謂的緊急會議不過只有四個人參加。除了葉斯年因為要上一個綜藝節目不能來,Jean朱總和唐旭都在。此時均正襟危坐一副如臨大敵的焦慮模樣,看見我進門時卻不約而同的面色皆沉了沉。板着張臉,擺明着是要三堂會審。

我看着這架勢,頓時就笑了。也不和他們拐彎抹角了,我直接開門見山的切入正題:

“新聞想必你們都看了吧。我只說一句,我所有的作品都是自己親手寫出來的,從來不曾抄襲過。至于信不信就是你們的事了。”

“蘇夏你這什麽态度,你知道因為你的這件事讓整個劇組受了多大損失嗎!?你現在還不知悔改,是不是要我馬上炒了你!?”朱總一聽我的話就火了,神情激動的朝我吼着,一臉恨恨的神色。

我依舊面無表情,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頓時讓他更為惱火。正想繼續開口,卻被身旁的Jean攔住。

她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神情已經從最開始的焦慮轉為淡然,甚至還勾唇對我禮貌的笑了一下,才溫溫和和的開口說話:

“蘇編劇,我也知道這件事的錯不全在你。我也相信你的人品絕對做不出抄襲這種事情。但現在的問題是大衆不願相信,這給我們劇組的确帶來了許多損失。所以我們也很為難。”她一番話說的圓滑至極,把難處全部明明白白的擺在我面前,卻又不至于得罪人。的确是業內盛名在外的金牌經紀人。

我在心中冷笑,依舊不說話。Jean的臉色倒是不變,只是輕描淡寫的話語裏似乎也含了幾分隐隐地嚴厲:

“蘇編劇,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為了這部劇的未來,也為了全劇組的努力,希望你能識大體一些。”

“你希望我怎麽識大體?”我看着她,冷聲問道。

她倒也不客套了,直接開門見山的就說出目的:

“為了全劇組的未來,我們經過鄭重商量後,希望你能退出劇組。”

“那我的劇本了?”

“劇本是朝娛公司買下的,自然歸朝娛公司支配。”Jean明顯在和我打太極。

我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時,心底就有幾分發冷發涼:

“意思是不是還是用我的劇本,但編劇不會是我的名字?”

我的話太過直白,頓時讓Jean有幾分尴尬。唐旭看着我的眼神已經是完完全全的同情了,而朱總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能控制住自己讓聲音不顫抖:

“是全劇組的決定?”

“這個是自然。”Jean的聲音帶着幾分假惺惺的遺憾,卻讓我惡心的厲害。

腦海裏突然就出現少年葉斯年的臉,那麽那麽認真的看着我,一字一頓,他說:我只相信你而已。

☆、2

我怔怔想着,心裏突然就絞痛的厲害。也說不清是為了那個男人的失信還是其他,我只是覺得原來那麽久以來的堅持其實就是個屁!到頭來,依舊被過去束縛着,掙脫不了!

看我久久不回應,一直淡定自若的Jean似乎也有幾分急了。我看見她不動聲色的向朱總使了個眼色,那個肥頭大耳的男人立即心領神會,瞬間拿我開刀:

“蘇夏,我們已經夠寬容了,你別不識好歹!”

我依舊不說話,只是冷冷看着他。興許是那樣的眼神太冷太厲,将他盯得有幾分發憷,便只能提高了聲音朝我吼:

“你看什麽看!?抄襲你還有理了是吧!?”

“再說一遍,我沒有抄襲過。”我用力瞪着他,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那幾個字便是從齒縫裏一個一個擠出來的。

他卻仿佛找到了我的軟肋,毫不留情的下死勁兒往那裏戳,

“哼!每個抄襲的人都說過這句話!不過事實就是事實,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有沒有抄,大家心知肚明!!”

“我沒抄!”

“是啊!你沒抄,用現在的話來說,你只是借鑒過度了嘛!”朱總嗤笑一聲,充滿了惡意和嘲諷。

我只覺得全身都難受得厲害,仿佛被人當胸打了一拳。不僅痛,還酸澀麻木。喉頭裏面已經幹澀的厲害,我用力呼吸,依舊只是憋出那幾個字來:

“我沒抄。”

“……”朱總似乎有些煩了,臉上的表情已經是完完全全的厭惡了:

“蘇夏,你到底搞清楚狀況了沒有!現在不是你說你沒抄別人就都會相信,你起碼也要拿出點證據來證明啊!”

“……”

“怎麽?這就不說話呢!?剛才不是還說得好好的麽?我就知道……”

“好了,朱總。蘇編劇的為人你我也都清楚。說不定這裏面真的有什麽隐情也不一定,咱們也別死抓着這個不放是不是?”Jean适時的打斷朱總的話,轉過臉來,對我笑得一臉大姐姐般的溫和得體:

“蘇編劇你也在這個圈子裏待得時間不短了吧。這個圈子的規矩不用我說你也該懂,這事是真棘手。咱但凡有一點辦法,也不會這樣做。可你看,這部劇從開拍時就風雨不斷,那麽多影評人業內人的眼睛都盯着了,明擺着就等着看笑話。要是再頂個劇本抄襲的名號,那這部劇可就真完了。不過你放心,我們也不會讓你白白退出。我和朱總商量過了,我們會在談好的稿酬上再加五倍的價錢給你。也算是一種補償。這已經是我們能夠做出最大的讓步了,蘇編劇你也是聰明人,希望不要做讓我們彼此都為難的事情。”最後一句話她說得頗有深意,一雙眼睛深深望着我,有些意思不言自喻。

我當然聽得懂裏面的威脅含義,如果是一年前的蘇夏只會不屑的冷笑一聲,然後絲毫不懼,潇灑的給面前人一耳光。

可現在的蘇夏早已沒了當年那些刻骨銳氣,那些東西已被無情的現實磨砺消融。所以我只是用力瞪着他,明明難受到全身都在發抖,卻偏偏說不出一句痛快的話來。

也許是看着我的臉色太難看,一旁的唐旭有些不忍。遲疑了半晌,終究還是輕聲對我

“你真的很有才華,不過這次真的沒有辦法。要是以後有機會,我希望我們還能合作。”他那麽認真的話語仿佛喚醒了我身體深處某些早已死去消磨的東西,我突然不想再忍耐,不管不顧一切,只顧眼下就好。

所以我笑了,很真誠的對着眼前這個腼腆到幾乎不像導演的人道謝,只為他這份心意,這份真誠和這個浮華圈子裏難得一點的好心和良知。

道完謝後,我才轉身看向朱總和Jean:

“好,我會退出劇組。”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看見Jean似乎舒了口氣。我在心中冷笑,也不等她舒完,便繼續道:

“不過我不要那些稿酬。”

“嗯?”

“因為劇本我不賣了!”說完這句話我才覺得痛快,冷笑着看見朱總神色大變,說話唾沫星子都差點噴到我臉上來了:

“你說你不賣!你知道毀約的違約金是多少麽!?你賠得起麽!?”

“哼!不就是稿酬的三倍麽?那麽點錢我還是賠得起的,說起來還要感謝您老給了我那麽個白菜價。”我不無嘲諷的對他冷笑,頓時讓他氣得面紅耳赤:

“你!!”

“蘇編劇你這話可說錯了。三倍的價錢是劇組沒開拍時定好的,現在整個劇組已經啓動。前期資金也已經投進市場了,你說不賣就不賣,那也成!把劇組投下去的錢一起還過來,你就能帶走你的劇本。”Jean說得慢條斯理,語氣溫柔又和善,完全是一副萬事好商量的樣子,但內容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

朱總也反應了過來,頓時又恢複了精神,得意洋洋的朝我吼:

“是啊!你要帶走劇本也可以,把我們公司的損失賠來就成。不過那可不是幾十萬能解決的事情,少說也有幾百萬!你賠得起麽!?”

我頓時就有些愣住了,幾十萬,我咬咬牙還是能拿出來。但幾百萬,就算我砸鍋賣鐵也未必能湊得出來。

看我不說話,朱總更得意了:

“怎麽樣?你還是要堅持毀約麽?”

“……”

“她不會解約,也不會退出劇組,因為我不準!”

我一驚,迅速回頭,便只看見葉斯年化着稍顯誇張的舞臺妝,穿着紫色針織衫加破洞牛仔褲,妖孽又桀骜的冷冷望着我。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Jean,她臉上一直從容淡定的神色在看見他時剎那退得幹幹淨淨。有幾分不可置信的擡腕看表,我聽見她的聲音似乎有幾分惱怒:

“斯年,你怎麽會過來?這個時候你的節目應該還沒錄完……”

“沒心情錄了。”葉斯年看也不看她,只是淡聲打斷她的話語,英俊臉上的神情有幾分冷厲無情。

Jean似乎沒有料到他會這樣和她說話,臉色瞬間更是難看,深吸了口氣,她才似乎勉強壓下怒火,像是在說給他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算了。還好那個不是直播節目,我等下去幫你跟人道個歉,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你來的也正好,我們在商談蘇編劇的這件事情,現在她堅持要解約,你看要怎麽辦?”

葉斯年依舊不看她,他只是默默的盯着我,形狀完美的丹鳳眼裏除了寡淡無情竟還有幾分惱怒生氣,他開口說話,一字一頓:

“我說過我不會準她解約的。”

我被他那樣的眼神話語弄得火氣越盛,心中冷笑,我冷聲道:

“但我就是不想把劇本賣給你們了!不就是幾百萬,我大不了去賣個腎,砸鍋賣鐵也把這筆錢給你們湊出來!我的劇本,你們誰都不許動!!”

“你閉嘴!!”幾乎是在我話音剛落,葉斯年就低低怒吼了一聲。我下意識的回眼,只看見那個從來罔顧一切驕傲自大的男人似乎全身都在發抖,就連那一向冷厲的薄唇都顫抖得像是風中落葉。

這是我從未見過的景色,讓我不自覺的恍神。而當我回過神來時,他已恢複如初,快得就像從未那樣狼狽顫抖過,他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讓我恨得咬牙切齒的男人而已!

只要想到這,我就越發難受起來。再不看他,我說:

“我偏不閉嘴!對!我就是個小小的編劇,我的名聲在業內是不好!但劇本是我花費心血一個字一個字寫出來的!你們要想冠上別人的名字,想都別想!!”最後幾個字我幾乎一字一頓,葉斯年卻猛地蹙緊眉頭,他好看的一雙丹鳳眼緊緊盯着我,似乎有些無奈:

“蘇夏,你被害妄想症了吧?誰和你說過劇本編劇不用你的名字!?這是你的作品,我怎麽可能換上別人的名字!?”

“事到如今,你何必惺惺做态!?”我冷笑一聲,他卻依舊是一頭霧水的望着我。而後猛然反應過來,用力瞪向身旁的Jean:

“我似乎沒給你權利讓你随便替我做決定!”葉斯年的語氣很嚴厲,Jean明顯沒有料到他會這樣和她說話,愣了一下,才解釋道:

“斯年,我這是為了大局出發。我以為你會同意,所以……”

“所以你就越權行事,問也不問我一聲,就想直接開了我劇組的員工!?Jean,公司派你給我是讓你來聽我吩咐的,不是讓你來幫我做決定的!”

“……抱歉,斯年。”Jean只沉默了一下,便痛快道歉。葉斯年卻是冷聲訓道:

“你該道歉的不是我,是蘇編劇!”這話倒是讓Jean愣了一下,片刻才不自在的對我道:

“不好意思,蘇編劇。”

我并不想理會她,聞言也只是冷笑一聲,不說話。葉斯年看見我這樣卻是有些煩了,冷冷望着我,他的聲調也不客氣:

“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我一聽他這語氣就一肚子火,冷笑一聲,我字正腔圓的回話:

“怎麽敢了,葉導!?不過我自知自己名聲太臭,為了不影響整個劇組的發展,我還是老實點退出劇組吧。這樣彼此都自在點!”

他被我陰陽怪氣的聲音鬧得額上青筋直跳,狠狠瞪了我許久,終于還是無奈開口:

“意思就是不管怎麽樣你都要退出劇組!?”

“是!”我毫不畏懼他狠厲的目光,冷冷回視上去。卻見他一直陰骘的目光驀然變了。靜靜望着我,他竟勾唇微笑:

“好!就算你可以把這次的違約金付清,但是你能保住自己在業內的名聲嗎!?如果你此時退出劇組,你信不信第二天所有媒體都能知道消息,然後說你是因為坐實抄襲證據才會退出劇組!?除非你已經不想在這個圈子裏混下去,就可以縱容自己去做這種蠢事!!”

這話狠狠擊中我的心髒,我知道他說得字字句句都在理。可我不想就這樣認輸,在他的面前,這樣狼狽的認輸。這樣未免太可悲了。真的真的太可悲了。

興許是看出了我的掙紮,我聽見他輕輕嘆了口氣。而後幾步走到我身前,像年少時那樣将我用力摟進懷中。我聽見他說話,依稀間還有曾經我那麽眷念的溫柔纏綿:

“夏夏,別鬧了。”

這樣到舉動未免太過暧昧旖旎,我不由自主的怔在那裏,反應過來後才想到自己要掙脫,只是這樣的掙脫未免過于無力。我感覺他摟我摟得很緊,就像是要抱進身體裏面,竟讓我不自覺的懷念想哭。

周圍的人都被他這樣出格的舉動驚到。最先反應過來的是Jean,我聽見她驀然擡高的聲音,明顯是在警告:

“斯年!”

葉斯年有些不耐煩的蹙眉,卻還是放開了我。也就是這樣一個舉動,讓我終于回過神來,我和他差得究竟有多遠。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皇巨星,多少女兒家的閨中夢裏人。而我,只是一個背負罵名的抄襲編劇,甚至連自己的劇本也不能冠上自己的名字。

我這樣的人又怎麽配和如今的他扯上關系呢!?

想到這,我就不由地自嘲而笑。而Jean已經忙不疊的向大家解釋:

“不好意思,斯年今天拍了場感情戲,估計還有些入戲沒能出來。大家別見怪。”而後她又看着我,笑的溫柔又得體:

“不好意思,蘇編劇,斯年今天失禮了。”

我沒說話,只是擺手示意無妨。而周圍的人自然都給Jean面子,也紛紛附和表示理解。

而後又說了幾句,這場會便散會了。走的時候我明顯看見葉斯年想往我這邊過來,卻被他身旁的Jean抓住。兩人低聲争論着什麽,表情都不是那麽好看。

不過這些都不管我什麽事,我收拾好自己的包後,便趕緊離開了這個讓我幾欲窒息的地方。

☆、3

時間也不早了,我本想直接回家。但還沒回家就接到殷子涵的電話,男人的聲音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如常:

“有空嗎?我請你吃飯。”

我本來沒什麽心情的,但聽見他那絲毫不變的語調時卻突然來了興趣。我痛快應聲說:

“好啊。吃完後順便陪我去喝一杯吧!”他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這樣說,愣了片刻,才應了下來:

“哦。好。”

其實我的想法也很簡單,就是心情不好想找個人陪我喝酒。本來想找林岚的,但殷子涵既然正巧打電話過來了,那就不如找他。

何況喝悶酒還和姐妹一起喝那也未免太可悲了些,殷子涵好歹也算男人,勉強陪着也算給了我點心理安慰。

平心而論,這頓飯吃得還算開心。殷子涵只字未題現在媒體炒的正火的抄襲事件,只是找些輕松點的話題和我聊。

他早年曾在各國游學,做過街頭導演、攝影師和編劇,見多識廣,說起話來又溫文爾雅正合時宜,和他聊天是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聊得深入了,才發現我倆很多見解也頗有相似,比如說都喜歡伯格曼的敘事導演風格。覺得他不僅僅是個偉大的導演,亦是個出色的編劇。也都欣賞《溫柔的憐憫》這樣的講故事手法。

我倆聊得高興,還頗有些相見恨晚的意思。吃完後,我問他去哪喝酒,他卻似笑非笑的望着我,而後開口淡淡提議:

“我家存了幾瓶不錯的酒。去試試嗎?”

我聽見這話頓時一愣,有些遲疑的看着他,正想着該怎麽拒絕。卻聽見他淡淡的笑語,似挑釁:

“怎麽?不敢麽?”

“……”

“放心,你不是我愛的菜。”

“……”聽他說得如此直接,我實在被堵得無言以對。默了一會,終于還是點頭。反正殷子涵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就算真的有什麽,我也不吃虧。

抱着這樣阿Q似的思想,我和他回了他的高級公寓。然後果然只是喝酒,殷子涵說是拿出了自己的珍藏來招待我。我不懂品酒,竟然覺得紅酒裏面有咖啡香味。把感覺和他坦誠布公後,果然讓他無言以對。

邊喝邊聊天,也是難得惬意的時光。紅酒不算醉人,但喝多了也還是覺得頭暈眼花。喝到最後,我越喝越覺得興奮。模模糊糊間,似乎做了一個太過久遠的夢。

夢裏是我還在讀高中時,葉斯年低頭用力輕吻我的唇角。而我癡癡的笑,輕聲叫他的名字:斯年,斯年……

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這都是宿醉帶來的影響,我揉着太陽穴,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這是在殷子涵的房間!!

不過好在,身上衣服雖然有很大的酒氣,卻整整齊齊的沒有少一件。身上也沒有什麽明顯不對的地方,想必是沒發生什麽。

我大大舒了一口氣,出了房門沒有看見殷子涵,想必是還在睡覺。本來想直接悄悄走的,最後還是覺得不妥,便給他留了張簡單的便條,上面只有三個字:謝謝你。

我知道,他一定會懂。那些我不曾表達出來的話語。

而後,匆匆梳洗完。我提着包離開了殷子涵的家,現在時間還早,但穿着這樣一身滿身酒氣的衣服去上班明顯不大好。我想了想,還是打算給林岚打個電話,讓她幫我請假。

只是掏出手機,卻發現本來滿滿的電量竟然只剩一格。解鎖後,上面竟然顯示有近百通未接來電。

一開始還是不同的號碼,後來便只剩下一個,固執的占滿我整個電話記錄裏。我只愣了一下,便反應過來這是誰。

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我終究還是忽略了這些幾乎恐怖的電話記錄。只是撥了個電話給林岚,讓她幫我請一上午假。

而後,搭車回家。只是才到樓下,就被人用力從背後一把抱住。身後那個人的氣息很熟悉,此時正重重喘息着,仿佛承受着什麽難以忍受的苦痛一般。氣息灼熱的幾乎要燙傷我。

我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脖頸處被他灼熱的呼吸燙得難受。一陣一陣的起着雞皮疙瘩,而他依舊緊緊抱着我,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連喘氣聲都帶着難以自抑的沉重。

我聽見他的聲音,一字一句,仿佛壓在喉嚨裏,嘶啞得厲害:

“你昨晚去哪裏了?”

我被他那樣的語氣弄得愣了愣,片刻才回過神來,冷冷道:

“不管你的事,放開我。”

“你昨晚去哪裏了?”他卻不管不顧,只是固執的重複這句話,仿佛不得到答案就誓不罷休。

“……”我懶得理會他,既然他不肯放手,便自己動手。掙紮着,想逃脫他的禁锢。卻反而被他抱得更緊,耳廓間感覺到滾燙的呼吸。我聽見他在我的耳畔低聲說話,幾乎咬牙切齒:

“你-昨-晚-去-哪-裏-了?”

“關你屁事啊!”我終于忍無可忍的爆了句粗口,直接捏住他緊抱着我的手臂使勁掐了一下。

他頓時因為疼痛慣性的松開了手,我抓緊時機,立馬逃出他的禁锢。只是沒跑幾步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而後毫不留情的拖着我就往回走。

我只愣了一下,瞬間反應過來後便下意識的用力厮打眼前這個英俊男人。他卻毫不還手,任我怎麽毆打,只穩穩抓緊我的手,一步一步朝他車的方向走去。

我眼看着情勢越來越不對,終于停止了厮打,只惡狠狠的問他:

“你究竟想幹嘛?”

他不說話,只是用力抿緊唇,側臉在清晨暖暖的陽光下有幾分冷厲冰涼。而我被他這樣的态度擾得怒火中燒,用力甩開他的手無果後終于爆發:

“葉斯年,你是不是要把事情鬧大,鬧得所有人都來看你這個大明星是怎麽在大庭廣衆下丢人現眼的!?”

“你鬧啊!”他卻反而毫無顧忌,冷聲嗤笑了一句。英俊的眉眼狠狠瞪着我,有幾分孤注一擲的悲傷:

“最好鬧得所有人都知道!你蘇夏和我結過婚!你蘇夏抛棄了我!!”

他這句話落下的時候,我突然就覺得倦累的厲害,深深呼吸才轉過身對他道:

“葉斯年,我們別糾纏了好不好?”

“不好!”他卻仿佛沒有聽見我疲憊的問話,只是像個孩子般的斷然拒絕,固執的樣子依稀間像是年少我曾最愛的那個少年。只是退去那些驕傲放肆,他蒼白的固執此時顯得猶為無力。

更何況,我們都不再是曾經那樣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了。

我輕輕閉眼,再睜開時,就變得很冷很冷:

“葉斯年,算我求你。放過我吧。”

☆、4

這句話仿佛瞬間觸痛他最深的逆鱗,男子一直冷厲的面容瞬間變得有些猙獰脆弱。用力呼吸着,他仿佛在極力壓抑着什麽,連說話都疼得厲害:

“我也求你,不要這樣折磨我。”

“……”我突然無話可說,而他卻仿佛打開了傾述的機關。幾步走過來,用力握住我的手,力氣大得我都有些承受不住。而他只咬着牙,仿佛痛苦不堪:

“就算我真的做錯過。但也只有那麽一次,你不能這麽狠,就這樣給我叛死刑。你不能……”他颠三倒四的說着話,英挺的眉目蹙的那麽深。

而我只能怔怔看着,除了疲憊,竟還升起點難受來。

原來真的是這樣,年少傾盡全力愛過的人,就算被傷害過。

他痛時,你也不會覺得痛快。

我無力的想着,慢慢揮開他的手道:

“你別這樣,葉斯年。”

他倒是松開了我的手,只是狠狠用力看着我,眼圈一陣一陣的發紅。我覺得喉頭哽塞,心裏除了倦累外還有抵擋不了的壓抑和難受。

我們沉默了好久,他才慢慢的說話:

“夏夏,我只是舍不得你。”

“……”這句話頓時把我一開始的那點難受壓抑都打得煙消雲散,我看着眼前的男人,真想提醒他以前到底做過什麽操蛋的事。最終卻只覺得沒勁,默默嘆了口氣,我說:

“葉斯年,咱別說這些虛的。當年離婚也是說好的。字你也簽了,你該賠我的也都賠了。咱現在這樣挺好的……”

“不好!”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他一口打斷,男子咬牙瞪着我,仿佛痛苦壓抑到了極致,我卻沒太大感覺,只看戲般的看着他。聽見他說:

“不好!只有你覺得好,我一點也不好。”他像個要不着糖吃的小孩子,毫無理智的耍賴撒潑,以為這樣就可以不用為他曾經的那些過錯負責了。

我最煩他這個樣子,厭惡的蹙眉,自然全被他看在眼裏。他的表情瞬間收斂了些,只是低垂着眉眼,像是年少時那樣小心翼翼的叫我的小名,連說話聲音都帶着幾分哀求:

“夏夏,我們別這樣好不好?”

“……”

“我難受,我真的難受……”他低聲說着話,幾乎語無倫次:

“我昨天就在這裏等着你,從下午一直等到半夜,等到後來越來越絕望,只知道拼命打你電話,然後到了早上終于看見你回來了,卻沒覺得多開心……”

“……”

“我一直以為自己在你心中是最重要的那個男人,就算離婚了、分開了,我也會是的。看來,我還真是,高估了自己……”他說到這裏似乎有些說不下去,有些苦痛的蹙緊眉,他用手捂着臉,似乎不想把自己現在這樣狼狽不堪的模樣露給我看。

我卻只是默默的看着,心裏除了疲累竟再無其他。

我有些驚訝自己竟會如此心狠,但也只是片刻就慢慢釋然。經歷過當年那麽多事情,我怎麽可能還會有什麽心情去對眼前的男人有什麽其他正面感情。

怪就怪,曾經太美好,而夢結束的時候卻太決絕凄厲。

我在心中輕聲嘆息着,終于又聽見葉斯年的問話:

“夏夏,你昨晚是不是去哪個男人家裏呢?”

“……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再問?”我默然了一下,還是用這種幾乎算承認的回話答了他這句話。

話音剛落的時候,便看見他英俊的面容仿佛痛到極致的扭曲了一下。好久好久,他似乎想牽出個笑容來,最終卻以失敗告終。所以他的聲音幹脆也恢複到适合他的平靜冷淡:

“你們上床了嗎?”

這句話問得太過直白難聽,我怔愣了一下,半天才反應過來。頓時就不想理會他,只轉身就走。

奇怪的是,這次他竟然也沒來阻止,任我轉身離開。只是在後面涼涼的問我:

“你很喜歡他嗎?”

“……”

“你以後會和他再婚嗎?”

“……”

我懶得理會他那些無聊的問話,只是加快了步伐。便聽見他最後的問話,一字一頓,明明白白的威脅:

“他不會嫌棄你是二婚嗎?”

這句話落下的時候,我頓時愣住了。我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現在的葉斯年竟然會變得如此無恥。竟然還把當年那場婚姻當做威脅的籌碼,而看着眼前這個毫不相讓的男人,我已無法從他身上找到絲毫當年我鐘愛少年的影子。

我冷冷看着他,他亦毫不相讓的回視着我。然後我笑了,再開口便充滿了惡意的嘲諷:

“你他媽曾經就是個垃圾,現在更垃圾了。”我毫不留情的說完這句後,頓時就見他唇邊笑容越深,勾起的弧度卻是實實在在的苦笑和隐隐的悲傷:

“是啊。我越來越差勁了,所以也難怪你會這樣……”

“……”

“只是蘇夏,我和你在一起那麽多年,我們經歷過那麽多事。讀高中時我幫你抄數學題,考試時因為替你作弊,被教導主任差點記過,還被我爸打得半死。高二時為你去挑戰街頭小流氓,結果被群毆得住了一個禮拜的院。你說想考電影學院,我就義無反顧的跟着你一起過來。那麽多年,我為你做過這麽多事,就因為一個錯誤,那些過去的事情就能全部被抵消了嗎?”

我看見他和我翻這麽多年的老黃歷,頓時心底厭惡更深。蹙眉靜靜看着他,我冷笑的問道:

“怎麽?你現在是在和我算舊賬麽?”

興許是我的語氣太冷,他本來滿懷期望的一張俊臉也慢慢暗淡了下去。好久好久,才仿佛倦怠的淡淡開口道:

“沒。我只是有些難受……”他停了好久,才慢慢的一字一頓說話,仿佛痛得厲害:

“這不公平,夏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