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劫後餘生
自風冷去後,賀叔一直在大堂等他回來。
眼看天色轉黑,眼看電閃雷鳴,眼看大雨滂沱,眼看天邊都已泛起魚肚白,風冷還沒回來。
他心裏很不好受,他見過太多兄弟踏出這個堂門,便再沒回來過,那時他也沒如此這般忐忑心焦。
只是他一人支撐金玉堂太久,早已忘了自己是一堂之主,忘了自己也算是個個江湖人。是風冷找回了當年金玉堂的影子,他不願又重新回到十幾年的岑寂生活。
江湖就是如此,言語間便是有去無回。
忽然一陣拍門聲急促的響起,他馬上奔過去開門。
只見一個妙齡少女扶着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見到賀叔便急急道:“金玉堂?是這裏吧!”賀叔忙點頭答應。
風冷一身是血,雙眼緊閉,臉色蒼白,不知是死是活。賀叔忙不疊的把風冷背過來,送到房裏去。
那少女一路跟來,對他說:“麻煩你給他找身幹淨衣裳,找些幹淨的布條,燒點熱水。我給他處理一下傷口。”他也無暇去問這少女姓甚名誰,着急忙慌的就去準備了。
他奔去阿飛房間,搖醒阿飛,說道:“你去庫房找些跌打損傷的藥,趕快拿了送去風冷的房間,今天不上學了。他房裏有個姐姐,她叫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阿飛見賀叔臉色難看,瞌睡馬上散光了,點頭如雞啄米。便奔去廚房燒熱水,找繃帶換衣服忙前忙後不得停歇。
一番兵荒馬亂,等把風冷收拾幹淨早已是天光大亮。
此時賀叔才來的及好好看清這少女。只見她穿着上好的绫羅綢緞,只是身上又是血又是泥,狼狽不堪。
黃霭晴見風冷脈相終于平穩,心下稍安。看見自己這幅模樣,也覺不好意思。說道:“我開幾味藥,請你去買來。”說罷,摸出一錠銀子,交給賀叔。說道:“還麻煩你買幾身幹淨衣裳回來,我這個樣子,實在是太不像樣啦。”
賀叔也不多問,叫過阿飛,給了他錢要他去買點吃的和衣裳,囑咐他不要多嘴,自己便前去藥店抓藥。忙活好一陣子,才把一切都收拾停當。
時值隆冬,風冷又是受傷,又是淋雨,一天都沒醒來,到了傍晚還發起了熱。
霭晴怕他病情反複,一直守在他床邊。賀叔晚上煮好藥送來,見她精神不濟的樣子,便說道:“黃姑娘,你去歇息一下吧,這裏我來照看就好。”
霭晴心下覺得歉疚,低聲道:“賀堂主,這件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歉疚的很。你就讓我做點什麽吧。”
賀叔原本看風冷傷成這樣,心下甚是惱怒,只是看着黃霭晴忙前忙後一刻不停,待人接物也是彬彬有禮,不快早已散去大半。
他輕聲道:“黃姑娘你不用自責,風冷既然願意為你赴湯蹈火,想必是真心把你當朋友了。你是風冷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既是朋友,便不用挂懷那麽多。”
黃霭晴聽他如此說,沒想到這位賀堂主是如此心胸豁達之人。想着這張公子與賀堂主與她不過是萍水相逢,卻能做到以誠相待。
賀叔繼續說:“這段時間,你就安心住在這兒。有什麽事情,大家一起出謀劃策,總是能解決的。”
黃霭晴輕輕答道:“是。”心裏的感激溫暖,只是梗在喉頭說不出來。
賀叔似要猜到她想說什麽,擺擺手道:“不要說謝,朋友之間不言謝。你去歇息吧,夜已深了,想必這兩日你也累壞了。這裏交給我,你放心吧。你要阿飛帶你去客房,好好休息。”
霭晴點點頭,便出去了。
風冷足足昏睡兩日,睜眼時覺得眼前一陣恍惚,看到是自己的房間心裏便輕松了不少。只是四肢酸痛不已,猶如灌鉛一般。
賀叔此時正守在他身邊,見他醒來自是喜不自禁,向院中喊道:“醒了醒了!黃姑娘!阿飛!風冷他醒了!”
阿飛正在院子裏玩,聽到風冷醒了,連忙跑來笑嘻嘻的說:“風冷哥你醒啦!那天一身血真是要吓死我啦!”又不懷好意的笑道:“那個漂亮姐姐是誰呀!”
風冷見阿飛笑嘻嘻的樣子,覺得前幾日的事情如夢一般,還好一切總算是過去了。見到賀叔和阿飛,心中踏實松快,對阿飛笑道:“那個姐姐在哪裏呀?”
阿飛做個鬼臉:”啧~啧~啧~,一醒來就問她。姐姐在廚房裏給你熬藥呢,我去叫她。“說完便跑走了。
賀叔問道:“怎麽樣,覺得好些了沒有。”
風冷直說沒大礙,兩人正在說話時,黃霭晴走了進來。笑道:“你總算是醒了,看來的我的醫術,還是沒白學的。”說完便走來給他把脈。
她此時穿着一身粉紅的細布衣裳,襯得膚色愈發白皙,頭上只插了根白玉簪。如此樸素衣裳更顯的眉眼如畫,溫柔可親。
風冷笑道:“我年輕力壯,受點小傷,睡幾日也就好了。”
霭晴說道:“外傷換幾日藥,不打緊。就是我四叔那兩掌,恐怕你還得将養半月,養好之前就不要提氣運功了。等好了,你再練功不遲。”
風冷點點頭。賀叔聽到黃霭晴如此說,心下石頭總算是徹底落下。覺得萬事如撥雲見日,自是快意。爽朗道:“這下總算是能過個好年了!”
風冷一天天好起來,離過年的日子也一天天近了。阿飛也不用去學堂了,日日就在家玩耍。
四人忙着打年貨收拾房屋,每日忙的不亦樂乎,轉眼已到除夕。
賀叔使盡渾身解數做了一頓豐盛的年夜飯。雞鴨魚肉一應俱全,阿飛興奮的亂叫亂跳。
賀叔感慨道:“自從老堂主去世後,這裏就沒這麽熱鬧過了。風冷,霭晴,我要謝謝你們。”說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風冷原來一直只和師父兩人過年。師父淡泊世事,他從不知過年是件如此鄭重,如此熱鬧的一個事情。現在看大家聚在一起,只覺無事挂懷,事事如意,自是喜笑顏開。
霭晴家族龐大,每年過年都要擺上數十桌酒席,姑嫂叔侄互相恭賀,排場多,禮數也多。今年未能陪在父母身邊,心下免不了寂寞感傷。只是想到自己總算是不用嫁給那王之帆,可以踏出那深深府邸,還能結交到這兩位真心相待的朋友。這一路經歷,也算是奇遇,抹平了不少愁緒。
大家推杯換盞,氣氛好不熱鬧。酒過三巡後,霭晴拿出了一個小木盒,推到賀叔面前,說道:“賀叔,我知道阿紫給你許了黃金三百兩。只是我現在身邊沒那麽多銀子,這裏是我随身帶的銀錢。我住在這裏,總不能白吃白喝罷,你這些一定要收下。”
賀叔打都不打開,推回她面前,說道:“我當初并不是沖着三百兩黃金來幫你。我只需你把金玉堂昔時與你家的債一筆勾銷即可。至于你住在這兒,怎麽吃飯過日子,這些事情大家一起來想法子便是,活人哪能活活餓死。這些銀子,你自己留着,如若哪天我們真的需要了,我也會開口,不會客氣的。”
霭晴笑了笑,便不再多說了。她又說道:“這幾日我常去鎮上同仁醫館去抓藥,胡掌櫃跟我講過完年餘大夫便辭工了,請我過去坐診。你們覺得怎麽樣?”
賀叔笑道:“我覺得甚好,胡掌櫃向來仁心仁術,不會虧待你的。只是你向來都是被人服侍,怕你受不住。”
霭晴笑着回說:“快不要這樣說了,我現在能自己讨口飯吃,比以前已不知強到哪裏去了。”
衆人一起笑了起來,阿飛不懂他們在笑什麽,也跟着一起笑。
寒冬臘月,門外北風呼嘯,寒冷刺骨。只見這金玉堂裏昏黃燭光,歡聲笑語不斷,一絲寒冷的氣息都無。
吃完年夜飯,衆人留在廳中守歲,喝茶閑話。
阿飛最是興奮,只不過年紀小,挨不過亥時便在賀叔懷裏睡去了。忽聽到外面噼裏啪啦的響起鞭炮聲,阿飛猛的彈起,叫道:“啊!過年啦!!”便興奮的拉着風冷出去放炮仗。
前幾日他們買了好多煙花炮竹,現在在院子裏一一點将起來,阿飛又笑又叫,高興的幾乎要飛起來。
院子裏火樹銀花,恨不能照亮天邊月色,煞是好看。
風冷向霭晴道:“好看麽?”
霭晴笑着點頭,風冷把火石給她,對她說:“你也去放一個玩玩。”
霭晴忙縮手說不敢不敢,風冷硬把火石塞她手裏,推着她往前去,她也就硬着頭皮上去點火。阿飛看他倆如此這般,玩心頓起,一把向他們撞去。
霭晴冷不丁被阿飛撞到,一個站不穩倒在風冷身上。風冷把她扶穩後,對阿飛道:“你這個壞小子!看我怎麽收拾你!”便去追阿飛。
阿飛笑着在院子裏亂跑,風冷将阿飛捉住,作勢要打,阿飛吱哇亂叫的耍賴。
霭晴和賀叔便在一邊笑着看他們玩鬧。
新年便這樣愉快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