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意外來客

霭晴初八便去同仁醫堂坐診,每日辰時出門酉時回來。十四下午,陰沉的天終于飄飄揚揚的下起了大雪,天氣愈發冷了。

賀叔站在院中說道:“好大的雪!風冷,你給霭晴送把傘去。她身子弱,怕別凍病了。”

風冷答應了一聲,拿起傘便打算出門。阿飛正在院子裏堆雪人玩,見狀便叫道:“冷哥!我給你一起去。”

賀叔教訓道:“天天就記着玩,過完元宵就要去見徐先生了。看你怕不怕。”阿飛聽了這話也不理會,做了一個鬼臉便拉着風冷出門了。

霭晴下診時天色已黑了。她甫一踏出同仁館,便看見阿飛和風冷撐着傘站在門邊等着她。

霭晴說道:“你們怎麽來了?外面這麽大的雪,也不進醫館裏去,站在外面吹冷風。”

風冷回說:“才到沒一會兒呢,看你那麽忙,就不進去給你添亂了。”說罷便将傘遞給她,一起往家走去。

明日就是元宵節,一路上小攤販已擺出了不少元宵的玩意兒。新年未過,街上熱鬧的很。阿飛這一路上又是吵着要花燈,又是吵着要糖葫蘆,一段路走了比平常三倍還不止。

風冷被吵到沒法子,說:“明日帶你來逛花燈會,行了吧?快利索點回去吧,賀叔該等急了。”

阿飛聽到他如此說才安靜一會兒,到買烏梅糖的小攤那兒又不肯挪道了。霭晴無奈,只能給他買了一點。

風冷見霭晴雙手凍的通紅,皺眉道:“你這身衣裳也太單薄了,別凍病了。”

霭晴笑道:“這是沒法子的事兒,我到了冬天向來是手腳冰涼。剛才聽你們講花燈會,明日這鎮上有花燈會麽?”

風冷點頭,問道:“有的,你也想來瞧瞧麽?”

霭晴回道:“我還沒見過花燈會呢!挺想瞧瞧的。”

風冷說道:“那好說,明日你下診時,我們就在同仁堂前那座橋邊的柳樹下見面,行麽?”

霭晴聽他這樣講,笑道:“好的呀。”頓了頓又笑道“你這話倒是讓我想起一句詩了。”

“什麽詩?”風冷問道。

“便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了”,霭晴笑着說,“可算是應情應景了。”

“這詩是什麽意思?”風冷不通詩詞。

“我知道!我知道!”阿飛搶着回說:“徐先生說過,講的是男女在元宵節晚上約着見面逛街!”

風冷繼續問道:“那這首詩還說什麽了?”

阿飛聳聳肩,撅嘴道:“我不記得啦。”

霭晴想着這首詩情情愛愛,不免害羞起來。便岔開話說:“沒什麽,就一句玩笑話罷了。快回去吧,賀叔真該等急了。”三人便向金玉堂走去。

翌日霭晴下診時,果然看見三人在柳樹下等他。賀叔笑着說:“今日元宵,我們去外面下館子去!吃完飯去逛燈會。”四人便一起往飯館走去,一路說笑好不溫馨熱鬧。

今日元宵,路上行人摩肩接踵,街市燈火如晝,小攤小販沿街叫賣,街上不少少年少女玩笑笑鬧。火光騰灼,蕭鼓喧鬧,整個小鎮都洋溢着歡樂的氣氛。

待酒足飯飽,四人便一起去逛燈會。賀叔給每人都買了一個花燈,說今日提着花燈走燈會,叫“走百病”,來年定是身體康健,百病不侵。

他們邊行邊看,霭晴沒見過這樣的熱鬧情形,玩的猶為盡性。笑靥如花,妩媚動人,忽見少男少女全往鎮東頭走去,她奇道:“他們這是去做什麽?”

賀叔回道:“他們去鎮東頭放花燈去啦!這裏的習俗,對花燈許願,然後把花燈放進穿鎮而過的溪裏,便能心想事成。”

“這樣啊,要不要一起瞧瞧去?!”霭晴想去湊湊熱鬧。

“你和風冷跟着去玩吧,我一個老頭子,就不湊這個熱鬧了。”賀叔忙擺手。風冷和霭晴聽他如此說,都笑了起來。

“我要去!我要去!!”阿飛聽到放花燈,馬上興奮的叫道。

賀叔一把把他拉回來,說道:“你這個小孩子湊什麽熱鬧,你去跟我猜燈謎去。”又囑咐道:“風冷,你們去玩吧。我年紀大了,熬不得夜。再逛下就和阿飛家去了,你們等下直接回去吧。玩的盡興點。”

風冷答應了一聲,便和霭晴往鎮東頭走去。

阿飛眼巴巴的望着他們,待他們走遠了。斜眼對賀叔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想撮合冷哥和霭晴姐。”

賀叔笑眯眯的說:“知道你還不識趣點!”阿飛氣鼓鼓的不做聲,賀叔哄道:“給你買糖葫蘆,行了吧。走罷!猜燈謎去!”

阿飛一聽到糖葫蘆,也不跟賀叔計較了,興高采烈的跟着賀叔玩去了。

風冷和霭晴一路向鎮東頭走去,邊走邊聊些家常閑話。

半路風冷從懷裏摸出個東西,遞給霭晴。霭晴接過來一看,是個小巧的紫銅手爐。她說道:“這是?”

風冷低聲道:“別凍壞了。這裏不比自己家,總要對自己上心些。”

霭晴不說話,低頭把手爐揣進懷裏,只覺臉上發燒,說道:“多謝。”

兩人不說話默默向前走,心中皆是心潮起伏。周圍人聲鼎沸,講話聲、笑聲、炮竹聲、叫賣聲等種種聲響都似消失了。這天地萬籁俱寂,只他們倆人在此并肩獨行。

走到人群聚集之處,只見溪中已飄了不少河燈,燭光點點煞是好看。

風冷去買了兩個花燈,笑着對她說道:“來許個願吧!”

霭晴笑道:“若真這麽容易便能心想事成,世間便沒有那麽多傷心事了。”

風冷笑道:“管他那多,心誠則靈。”說罷将紙筆遞給她。

霭晴寫好後将花燈送入溪中,看着一盞小小花燈随水逐流,雙手合在胸前許願。

風冷笑話道:“不是說不信麽?”霭晴回頭笑着瞪他一眼。

風冷問道:“許的什麽願?”霭晴嫣然一笑:“才不告訴你!你呢,許的又是什麽願?”

此時突然一片煙花放起,瞬間照亮了整個夜空。霭晴連忙回頭看,興奮的拉着他的衣袖說:“快看!好漂亮啊!”

風冷站在她身後,默默看着她被煙火照亮的側顏,無可奈何的笑着搖搖頭。

兩人玩的盡興,回到家時已是二更天了。

賀叔和阿飛早已睡去了,兩人也速速梳洗安眠。不料醜時,突然有人敲門,将衆人驚醒。

風冷匆匆披了件衣服,前去開門。不料來者是鎮上書院的院長陳文祥。風冷不明所以,看他愁眉苦臉,将他請進來。

賀叔問道:“陳先生,深夜前來,是有什麽要事麽?”

陳文祥愁眉滿臉,只是嘆道:“真是孽障啊!老朽家門不幸,竟生養了如此一個不肖女!”

賀叔說:“陳先生,你莫着急,慢慢說來。”

陳文祥說道:“老朽深夜來訪,實在是迫不得已。今日元宵燈會,小女說是前去花燈會,結果...結果一去不回了!”

賀叔大驚,說道:“都這般晚了,莫出事了罷!趕緊報官是要緊!!”

陳文祥滿臉羞慚,說道:“小女不是被歹人搶了去,她是跟徐念遠這厮——私奔了!”

說罷連拍大腿,滿臉痛心的咬牙切齒道:“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我在鎮上辦書院教書育人,結果自己的女兒和教書先生做出這等事!簡直丢人現眼!!!”

賀叔聽他如此說,實在不知道如何接口,只能請他喝茶。

陳文祥嗚呼哀哉了一番後說道:“賀堂主,我知道你們這兒有一個江湖好手。他們兩個文弱人,跑不遠的。你替我把他們追回來,只求人不知鬼不覺,老朽定有重謝。這件事傳出去,老朽真的再無顏面活在這世上!如若李侍郎的公子知道了這件事,哪還肯要小女?!我們一家只怕也都沒命了!!”

賀叔還是一頭霧水,問道:“不知這事與李侍郎又有何幹系?”

陳文祥道:“你有所不知,李侍郎的夫人與我妻子是在閨中的密友,兩人嫁人後便沒了聯系。沒想到機緣巧合,近日又偶然聯系上了,兩人自是歡喜。後又想說做一門親事,兩人能成親家,更是美事一樁。李侍郎的公子是個知書達禮之人,人又正派,家室也顯赫,你說這天下哪有這般好的事情?我自是應承了下來。沒想到書靜聽到這樁親事,不歡天喜地也就罷了,還尋死覓活。更沒想到她竟然如此不知廉恥,竟然和人私奔!真是家門不幸!!”

霭晴聽他講這些話時,心下頗是別扭,聽他講到“不知廉恥”“家門不幸”等字時,更是覺得他直指着罵她,不禁變了臉色,默默低下了頭。

此時耳邊卻傳來風冷低低的溫柔的聲音:“你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女子。”她驀的回頭,看到風冷站在她背後,對她不出聲的說道:“莫怕。”

她的眼淚突然就湧了上來,感激的看着他。

賀叔聽陳文祥講了半晌,轉頭對風冷道:“風冷,就麻煩你跑這一趟吧。”

風冷背過身去冷冷道:“我不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