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與先帝對質

不甘心的宋餘音打算拿腰牌去別院,衛雲琇只道不妥,“照謙拿着腰牌會被旁人當成我哥的下屬,沒人盤問他,可你一個姑娘家,到門口定會被攔下,你又該如何解釋?若再驚動我大哥只會更麻煩,萬莫冒險!”

“若不問清楚我始終無法安心!”自遇見時謙之後,每日她都心似火煎,寝食難安,只想盡快确認他的身份,若就此擱置,她如何能夠安生?

她的執着令照謙動容,心下一軟,打算幫她出主意,“你會爬牆嗎?要不等夜裏偷偷溜出去,我帶你翻牆進去找他?”

瓷盞被擱置時碰撞出的清脆聲響昭示着腹中幽幽燃起的怒火,眼皮微掀,衛雲琇直嗤他馊主意,“姐姐可是閨閣千金,怎能夜裏出去,還爬牆?你好歹顧忌一下她的聲譽吧?”

是哦!只顧着想辦法,竟忽略了她的身份,照謙深感抱歉,準備再琢磨其他法子,孰料她竟道:“無所謂了,只要能見到他就好。”

心知她念他成癡,容易失去理智,雲琇思量再三,終是決定再幫她一回,“我倒是有個法子能讓你見他,但你必須跟我保證,這是最後一回,等見到他,親耳聽到他否認之後,你就得徹底放下,莫再胡思亂想!”

這也正是宋餘音所想的,她要親自去驗證,假如時謙真的不是先帝,那她也該死心了!

都城燕安在大啓國偏北的方向,是以此處甚少有桂花樹,恰巧櫻月苑中有溫泉,桂花才好成活,這苑中的桂樹便成了難得的景致,此次衛雲琇正是打算借着摘桂花的由頭帶宋餘音進別院。

但如今她的身份是衛雲珠,雲珠身子不好,應該在家休養,不可能出府,未免被兄長懷疑,雲琇特地安排餘音梳作雙環髻,扮成她的丫鬟跟随入內,照謙亦同往,為她把風。

衛家千金要來摘桂花,誰也不敢攔阻,守衛只溫言提醒道:“院中有貴人,少爺交代不可亂闖,還請姑娘快去快回,莫讓屬下為難。”

“曉得了,我摘些桂花就離開。”

懶應一聲,雲琇朝着餘音眨了眨眼,而後幾人一道進入櫻月苑,因着照謙已來過一回,曉得師兄住在何處,可以熟門熟路的将她帶過去,雲琇則和她的丫鬟聞芳一道去采摘桂花。

一想到即将見到他本人,宋餘音雙手緊握,忐忑前行,既期待又緊張,一顆心早已開始怦怦亂跳,思量着待會兒見到他時應該如何開口詢問才不算唐突。

正瞎琢磨着,一聲“到了”拉回了她的思緒,擡眸便見時謙的側影被定格在半開的雕花軒窗之中,此刻的他正端坐在桌前,手持一本書,垂眸凝思,旭日的金輝暖洋洋的斜灑于地面,偶有蟲鳴,悅耳如歌,這樣靜好的畫面仿佛又讓她回到了三年前。

初入宮的她去給宣惠帝送羹湯,彼時他正在看奏折,待她盛好,這才端起天青色的汝窯蓮口瓷碗兀自品嘗,宋餘音則立在一旁,打量着桌案上堆放的書籍,心生好奇,他以為她想看,便讓她自個兒挑一本。

這些與她平日裏在家看的書都不一樣,宋餘音随手拿了本《中庸》,挽起袖間的披帛,靜坐在一旁翻看着,越看越枯燥,不時的擡眼去瞧他在做什麽。

Advertisement

吃了半碗金莺羹雪耳,宣惠帝将碗放置一旁,由宮人伺候着漱口淨手,而後才又繼續看書。

似是察覺到她的眸光,他也擡起眼簾望向她,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星輝般皎潔的眸光就這般灑落在她眼底,心虛的宋餘音趕忙移開視線,假裝去看書。

與此同時,宣惠帝的輕笑自耳畔傳來,“朕比書好看?”

微抿唇,頰染飛霞的她輕聲道:“這書……太深奧了些,我看不太懂,只能看些簡單的。”

“哦?”将筆擱于硯臺之上,宣惠帝饒有興致的問她平日裏都看些什麽,宋餘音如實回道:“也就看些《詩經》,讀讀詩詞,還有……話本子之類的。”

本是随口一說,豈料他竟道:“說來朕還沒看過話本子,明日将你看的那些帶來給朕瞧瞧。”

十三歲的宣惠帝正在變聲之中,說話的嗓音稍有一絲沙啞,又透着一絲成熟厚重之感,在她聽來尤為動聽,恍了一瞬的神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暗恨自個兒不該多嘴,“啊?皇上您日理萬機,應該沒空看那些雜書吧?”

但聽宣惠帝輕笑出聲,“所謂不得空大都是借口,但凡你想做一件事,總能抽出空來。”

此言甚是有理,宋餘音雖覺為難,但他已開口,她也不好拒絕,只得遵從皇命,在次日如約将書送去。

翻看了好一會兒,宣惠帝突然問她,“這上頭大都是些才子佳人兩情相悅,不顧家人反對而努力在一起的故事,而你卻是被平南王送入宮中,可有覺着被人安排婚事很委屈?”

委屈嗎?這的确不是她的意思,畢竟她年紀尚幼,根本不懂這些,但入宮後她并未覺着難過,因為他成了她的夫君啊!隔三差五的能見他一回,這樣的日子在她看來尚算美好。

只不過出于女兒家的嬌羞,她沒敢說出來,謹慎回複道:“婚姻大事本就是由長輩操辦,也許有些人不幸,遇人不淑,那也是個人的造化,沒得選擇。

但妾身覺着自個兒還挺幸運,至少皇上您是個明君,待人謙和,端方如玉,能在您身邊陪伴,實乃上蒼眷顧,妾身很知足,并不覺委屈。”

道罷許久不聽他應聲,她還以為自個兒說錯了什麽,小心翼翼的擡起羽睫偷瞄一眼,令她詫異的是,龍椅上的宣惠帝正盯着她,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緒,摸不着頭腦的宋餘音正準備道歉,忽見他唇角輕揚,意味深長的笑嘆,“你倒是個伶俐的。”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宋餘音也不曉得他這話究竟是何意,興許當她在奉承吧?可她說的都是真心話啊!

飄飛的思緒如生了翅一般,劃破光陰,掠過前塵,牽動舊情,感慨良多的宋餘音并未注意到身邊的動靜,直至照謙連喚好幾聲才恍然回過神來,愣怔且疑惑的望向他,就見照謙在旁輕笑,“不見時一直念叨,這終于見着了面你又退縮不近前,還要不要去問了?”

“當然得問!”勞煩雲琇費盡心思帶她過來一趟,她自是得問清楚,方才也不是畏懼,走神了而已。恢複如常的她再望向窗內時,但見時謙已然起身立在窗前望向這邊。

那熟悉的臉容究竟只是相似的皮囊,還是深藏秘密的故人?猜測無用,都到了門口,她得勇敢的去探究。

下定決心後,宋餘音不再猶豫,邁着堅定的步子向屋內走去。

方才她在外愣神之際,時謙已然瞧見她,去掉尼姑帽,身着紅妝的她比之上回相見時似乎多了一絲嬌柔,雙環髻下系着的兩縷粉色綢帶随着步伐而輕擺,那瑩亮的雙眸正脈脈的注視着他,這情态恰與他腦海中的某個畫面重合,恍然了一瞬的時謙很快就恢複理智,不再胡思亂想。

看着她跨門而入,眼神無比堅毅,時謙大約能猜出她今日過來的目的,但還是裝作懵然無知的模樣,“姑娘何故來此?”

原先看他身着道袍時,她還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今日再會,來到別院的時謙已換上常人的衣裝,裏頭的水色長衫用一方嵌玉的腰帶緊束着,外罩秘色長袍,烏發高束,簪以銀鑲玉的小冠,眉目疏朗,清貴之氣盡顯,那神态與宣惠帝如出一轍,越看越像!越是接近,她的心弦越是緊繃到極點,未敢有一絲松懈!

先前她有所顧忌,以致于見過兩回都沒敢與他多說幾句話,這次她抱着必須要尋一個結果的決心,也就不怕唐突,開門見山,“因為小道長與我的一位故交容貌相似。”說話間她一直緊盯着時謙,甚至連眼都不願眨,不希望錯過他那細微的神情變化,可他的眸間平靜如常,似乎并無任何波瀾,只垂眸低笑了一聲,“衛平淵也是這麽跟我說的。”

當面對質之際,她驚覺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心也仿佛跳至嗓喉處,不上不下的懸在那兒,惴惴不安的等一個答複,“那你……是先帝嗎?你是怕連累照謙才沒與他說實話對嗎?我是局中人,我什麽都不怕,你可否與我說句實話,你……可是宣惠帝?”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