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被時謙誤導

意識到這一點,他再不多言,轉身繼續去練字,左手拿筆,他已經很多年沒試過了……

他自認為是為她好,殊不知宋餘音回府後便一蹶不振,食不下咽,連素菜也不肯吃,當天夜裏就燒了,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加之後來的兩日又下起了小雨,這病就更難複原。

大夫來瞧後說是問題不大,但這姑娘應該有心病,得解開心結,這湯藥才能起作用。

可她這心結豈是說解就能解的?打從那日在河畔偶遇時謙,這半個多月以來,她日日緊繃着心弦,思慮太甚,所抱的希望太大,以致于昨日得知真相時難以承受,那根心弦也徹底斷了!

他不是先帝,一切都是她在臆想,先帝已去,再不可能回來,那個少年只活到十三歲就葬入了皇陵,他不可能再陪着她了!她還奢望什麽呢?縱然容貌再相似,卻終究不是他,沒有他的過往,不是她的夫君,只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當僅有的一絲希望也破滅時,她再也撐不住,仿佛人生失去了意義,白日裏當着衆人的面她強迫自己不要哭,直至夜深人靜之際,躲在被窩裏,她才敢偷偷的哭出聲來,将那壓抑了滿心的委屈盡數釋放!

天曉得先帝才去的那半年她是怎麽熬過來的,每日睜開眼,都覺得那只是一場夢,先帝應該還在人世,可那簡陋的屋子,桌上的經文和佛珠都在不斷的提醒着她,她的身份已是失去丈夫的太妃了!

先帝已逝,幻化雲煙,即便她無法接受,這也是不争的事實,瘋長的思念如毒蛇繞頸,纏得她幾近窒息,這種渾渾噩噩的日子持續了将近半年,在雲琇的陪伴關懷下,才逐漸有了好轉。

本以為日子會繼續平淡如水的過下去,然而時謙的出現如春雷炸空般在她的世界驟然下起一場暴雨,以致心底那枯萎的情花再次發芽,她不由自主的開始期待雨過天晴之後,這花兒能茁壯成長,她與先帝還能再續前緣。

只可惜設想總是美好,現實往往是尖銳的鋒刀,劃破她所有的希冀,只餘血淋淋的真相,若然他不是先帝,老天爺又為何故意讓她遇見?究竟該怪上天殘忍,還是怪她異想天開?

想不通透,她也不願再去琢磨,每每想起都會血流如注,傷口遲遲不能結痂,每觸碰一次都是鑽心的疼痛!

這病能不能好她都不在乎了,每日哀哀的躺着,雙目無神,面無血色,南溪瞧着很是心疼,衛雲琇日日過來陪她,好言相勸,“先帝不在一事你早就知道的,這三年都挺過來了,怎的如今因為一個誤會就又想不開了呢!他不是便罷,你還年輕,還有自己的日子要過啊!千萬別為他而傷了自己的身,伯母若是瞧見定然心疼!”

不論她怎麽勸,宋餘音都無法從陰影中走出來,“不必管我,藥我會喝,只是沒什麽食欲,也許過幾日我就能自個兒想開,會慢慢好起來的。”

平日裏她倒是和善,犟起來誰也拿她沒法子,無奈的雲琇只得作罷,只在旁安靜的陪着她。

與此同時,身披绛色衣袍的陳瑞英正在親自操練水師,江邊的風在耳畔放肆的呼嘯,吹得鬓發向後翻飛,衣袍邊角上下飄動,腰懸佩劍的他氣勢如虹,眉目間盡是剛毅!

大啓不重水師之兵,唯有陳瑞英堅持向他父皇提議訓練水師,一則防範水上賊寇,二則可以調動全國的水運,若有戰事,水路并進,方便運糧草,是以他認為水師不可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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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不認同,想看他吃癟,便故意提議讓六弟親自去培養水師。

明知皇兄有心支開他,不希望他待在父皇身邊,陳瑞英也不在乎,只要能訓練出一支優秀的水師,将來再将此法下達到全國各州縣執行,利國利民即可,反正他也不稀罕整日的圍在他父皇身邊争寵,索性就應承了這差事,親自過來督軍。

以致于上回難得回去一趟,借着給母親賀壽順道看望表妹餘音,結果她竟上山去了,他也曾派人去尋,終是沒能找到她的身影,而他還得趕着回軍營,不好多耽擱,不得已只有先行離去。

人雖離開,但他一直都在關心着她的動向,此刻正有下屬近前向他彙報宋餘音的蹤跡。

得知她已離開庵堂,陳瑞英有些難以置信,“消息屬實嗎?可有查證?”

下屬拱手回道:“卑職已然查證過,宋姑娘的确是被接入虎威将軍府中。”

聽聞此訊,陳瑞英那嚴肅的面孔終于浮現出一絲笑意,這回算是時機成熟了,他覺着自己必須回去一趟,得親自見一見宋餘音,與她把話說清楚才能安心。

下定決心後,陳瑞英當即回軍營安排,着副将在此鎮守,只道自個兒有要事需回宮幾日。

副将自當領命,下屬建議他明日一早再啓程,他卻不願耽擱,想着不用午膳,即刻啓程,應該能在天黑前趕回去。

還俗是好兆頭,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面見她,不願留在這兒輾轉一夜。打定主意後,陳瑞英迅速命人安排馬車,動身趕往京都燕安。

午後雨已停,久違的日頭終于撥開陰雲,探出圓溜溜明晃晃的腦袋,窺探塵世。

圓潤的水珠如怕曬的少女般,嬌羞的躲在千日紅的花瓣裏,只可惜那小風一吹,輕盈的水珠抓不住花瓣,滴溜溜滾落在下方的枝葉上,再緩緩落于泥土,隐于大地。

連躺了幾日的宋餘音被衛雲琇強行拉出來曬日頭,沉寂的她就這般斜倚在躺椅上,面色蒼白的她微擡眼皮,看着周遭的花木,聽着雲琇和南溪不時的說着話,偶爾想到時謙,她會強迫自己別再念着他,他不是先帝,只是陌生男子,不值得她惦記。

心被委屈滿貫的那一刻,她忽然好想念母親,好想見見她,母親也曉得她已離開庵堂,可礙于她被換了身份,不得相見,默默坐起身來,宋餘音喃喃道了句,“我想見我娘。”

這幾日她從不曾主動說話,難得聽她開口,衛雲琇欣喜不已,點頭連連,“想見我便盡量幫你安排,只要你好好的,別再折磨自個兒就好。”

她沒有折磨自己,只是失去了信念,沒什麽精神,懶得說話罷了!直坐到傍晚,涼風四起,她才由丫鬟攙扶着回了房。

雲琇問她想吃什麽,她吩咐後廚去做。

她們都是她的好姐妹,一心為她着想,餘音實在不希望自己的低落情緒影響到旁人,一旦她不開心,周圍人也都跟着為她擔憂,難以真正開懷,心生愧疚的餘音覺得自己不該再這般消沉下去,沒了愛情,至少她還有真摯的姐妹情誼,這也是十分難得的啊!

想了會子,宋餘音終于沒再拒絕,輕聲道:“想吃蟹黃豆腐和瘦肉粥。”

之前每回問她她都只會說随意即可,菜上來時她也只是随便用幾口而已,今日竟肯點名要菜,驚喜的雲琇不自覺的望向南溪,南溪也是喜出望外,脆聲應承道:“好嘞!奴婢這就去後廚知會一聲,姑娘且等着便是。”

明媚的日光斜灑在窗臺之上,金輝下的那盆菊花越發耀目,生機盎然,看着周圍美好的一切,宋餘音那困于崖底的心終于尋得一絲光明,風雨過後天終會放晴,痛過之後傷口也會痊愈,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日頭将将落山之際,衛平淵正在向父親彙報時謙之事,忽聞下人來報,說是六皇子前來拜訪。

衛平淵不覺納罕,“六皇子不是在城郊江畔的軍營中嗎?怎會突然歸來?莫不是……聽到了什麽風聲?”

時謙的事應該并無外人知曉,衛将軍勸他稍安勿躁,“若然消息洩露,也該是皇上派人過來,不會是六皇子。”擔心年輕的兒子經驗不足,容易露出馬腳,衛将軍遂吩咐道:“你且到後堂暫避,為父來會會他。”

衛平淵恭敬告退,衛将軍這才理了理衣衫,起身到外頭去迎,才踏出門口,就見陳瑞英已進得院內,風塵仆仆,身着銀色戎裝,肩懸绛色披風,看樣子應是才從軍營那邊趕回來,尚未來得及更衣,卻不知究竟所為何事,如此匆忙。

來不及細想的衛将軍拱手相迎,“不知殿下到訪,有失遠迎,還望殿下見諒!”說着便攤手請他到堂內去坐。

陳瑞英性子耿直,一向不在乎那些虛禮,也沒與衛将軍寒暄客套,直接進屋,長話短說,懶得在他這兒浪費時辰,“聽聞父皇将我表妹送入你府中,本殿有事需見她一面,特來尋人帶路。”

“這……”衛将軍始料不及,還以為是有什麽重大之事,原來只是為了一個姑娘,不由松了一口氣,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句,“讓太妃還俗,此乃皇上的安排,卻不知殿下要見她可得皇上允準?”

這話問得稀奇,“本殿要見人還得經由父皇同意?衛将軍,你當我是乳臭未幹的孩童,事事得由父皇做主嗎?”

見他面露不愈,衛将軍趕忙笑應,“微臣不敢,只是她的身份特殊,乃是先帝太妃,而您是尊貴的皇子,與她相見似乎不得合規矩,是以微臣才會多嘴問一句。”

太妃二字,陳瑞英最是厭惡,身形高大的他斜觑了衛将軍一眼,眸間盡是不屑,聲音也陡然冷了幾分,再無一絲客氣,“你我都心知肚明,父皇既将她送來此地,便已為她改了身份,她現在是未出閣的姑娘,再不是什麽太妃,在本殿眼裏,她永遠都是我的表妹,我要見她,誰也別想攔阻!不過是看在你是前輩的份兒上才來知會一聲,并不是與你商議!”說到此,陳瑞英眸色漸沉,放在劍柄上的手指微微收緊,堅定的态度毋庸置疑,“識相的就立即安排人帶路,別等本殿失了耐性,那你可得重建将軍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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