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情敵來了
冰涼的劍刃緊貼在她頸間, 南溪只敢垂眸, 不敢亂動, 連呼吸都慢了半拍,生怕一不小心那劍就會在她脖頸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可即使這般威逼又如何?她家姑娘根本不在房中,她要是帶六皇子進去, 裏面空空如也,他質問人在何處, 她又該如何解釋?總不能帶他去櫻月苑吧?時謙也在那兒啊!一旦讓六皇子見到時謙, 不管他是真是假, 怕都會有血光之災!
但若不帶,他仍舊會發火, 甚至可能一怒之下要了她的命!左右為難的南溪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她将心一橫,準備開口之際,忽聞一道緊張且熟悉的女聲響起,“殿下這是做什麽?”
陳瑞英也覺熟悉,驚喜回眸,便見朝思暮想之人就立在不遠處的一顆松樹下,今日的她一襲薄紅色交領襦裙, 鵝黃色的短上衣, 腰間用宮縧系着粉紫下裳,下擺繡着幾朵花蕊, 柔亮的色澤為這深秋增添幾分生機,一瞧見表妹的身影, 他那緊擰的眉峰頓時舒展開來,忙轉身上前相迎,“音音!”
危急時刻,主子及時出現,南溪見狀總算松了一口氣,然而下一瞬就被六皇子質疑呵斥,“你不是說她在房中歇着,為何表妹會在外面?居然敢戲耍本殿,該當何罪!”
“這……”事出突然,兩人無法串口供,生怕說漏嘴,是以南溪啞口無言,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圓謊。
心知南溪無從解釋,宋餘音接口替她解圍,“最近我在養病,她們都囑咐我不準亂跑,可我躺太久悶得慌,才剛趁着南溪去後廚的檔口就悄悄溜了出來,她才回來,大約還不曉得我偷跑一事,只當我還在屋裏呢!”
有主子解圍,南溪也不至于慌亂失措,會意的配合她的說辭,“是啊姑娘,我還以為你在裏頭呢!您想出去也該和奴婢說一聲,奴婢好跟着您仔細照看着。”
說話間她已走向主子,立在她身後,雖疑惑主子為何來得這般及時,當着六皇子的面兒到底沒敢多問。
實則這櫻月苑的後門和瓊華苑的後門正相對,陳瑞英才到瓊華苑門口,就有眼線迅速到櫻月苑彙報,得到消息的宋餘音火速趕到這瓊華苑來,以致于這會子氣喘籲籲,眼尖的陳瑞英看她額間薄汗頻出,忙問她這是怎麽了。
心虛的她借口說是身子不适,最近常出虛汗,多走幾步路就會這般。
她的話陳瑞英一向不會懷疑,一聽她說不舒服就立即招呼道:“那趕緊進屋歇着吧!”
點了點頭,她才提裙邁進門檻,進得屋內,宋餘音好奇問他,“不是說還得幾個月才能結束訓練嗎?怎的這麽快就回來了?”
說起這個,陳瑞英腼腆一笑,渾沒了方才的嚣張氣焰,倒像是個孩子一般,溫聲解釋道:“這不明日是你的生辰嘛!本想明日回來陪你,可惜明兒個有一場重要的水師演練,我走不開,必須在場,思來想去,只能今日趕回來,正是打算親自送你一份生辰賀禮。”
微擡手,身後的侍衛便将一方一尺來長的盒子打開,将裏面的東西擺在桌上,一副畫像赫然出現在衆人面前。
說它是畫像吧!又不是繪在紙上,她從未見過這東西,實在叫不上名字,陳瑞英貼心的為她講解道:“此乃邊疆民衆的特色手工品,叫做珠飾皮畫,我想着你可能對那些玉石金銀之類的無甚興致,偶然瞧見這玩意兒頗覺新奇,便向一位老者請教如何制作,我先在皮制的圓盤上作畫,繪出你的畫像,至于畫像上的耳墜和發釵,得用珠子串成,而後縫制在皮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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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畫我在行,即便你不在身邊,我也能依照腦海中的記憶将你繪出,只是串珠子這種細活兒我實在不擅長,只能請老婆婆幫我,終于在你生辰之前制成,卻不知你是否中意。”
這皮畫色澤鮮麗,不論五官還是神态,繪得都如她本人一般,他越是這般細心的為她做事,她越覺得愧疚,心底沉如砂石,甚至沒勇氣去看他,“我不值得殿下這般費心,且之前我也說過……”
猜得出她接下來要說什麽,陳瑞英不敢聽下去,适時打斷,“我懂,我懂你的心思,這次回來只是單純的作為表兄給你提前過生辰而已,表兄送表妹賀禮不為過吧?之前的每一年我都會送禮,希望你今年也別拒絕。”
以往她一直不曉得他的心思才肯接受,而今已然知情,便不願再有往來,收了禮便會給他希望,對他來說并不公平,毅然婉拒,“殿下的好意餘音心領,只是這禮太過貴重,恕我不能收。”
他最怕的情形終于還是出現了,不氣餒的陳瑞英耐着性子再次重申,“并不貴重,我給了老婆婆十兩銀子她都嫌多,此乃我的一番心意,僅僅是恭賀你十六歲生辰,音音,我曉得你有所顧忌,收下此禮并不代表其他,我都懂,你無需擔憂。”
一旁的侍衛李效跟随六皇子多年,對宋餘音也算熟識,忍不住道:“為着不耽誤白日裏訓練水師,殿下他昨日傍晚才啓程,披星戴月的往回趕,就為給宋姑娘您送份賀禮,聊表心意。您若不肯收,殿下他……”
話未說完就被主子呵斥,“住口!若再自作主張胡言亂語,便依軍法處置!”
未免他再胡說,陳瑞英肅聲責令他出去,李效不敢違抗主子之意,只得忍下憋屈,遵命告退。
面對侍衛時,他那肅嚴的态度不留一絲情面,再轉向宋餘音時,他的聲音又瞬時溫善,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他的話你萬莫放在心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個兒心甘情願,只希望你開開心心,不要有太大的壓力,我明白你現在還不能接受我的感情,但這賀禮純屬親人之間的相贈,音音,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收下。”
立在後方的南溪聽着也覺動容,感念于六皇子對主子的一片心意,小聲勸了句,“要不……姑娘您就收下吧!兄長所贈的一幅畫而已,不算過分,便是收了也無妨,也不枉殿下他來回折騰跑這一趟。”
連南溪都這麽說,她還能如何?若然不收,似乎就成了她不通情理,看了那皮畫一眼,她實不願再僵持下去,只想盡管将此事了結,猶豫片刻,終是點頭應下,“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多謝殿下贈禮。”
這般稱謂太過疏遠,陳瑞英希望她還能如往常那樣喚他一聲表哥,可她卻不肯,總覺得不大習慣,“您如今已是當朝皇子,身份貴重,餘音理當敬重,依禮相待,不可冒犯。”道罷她又提醒道:“您難得回來一趟,肯定得入宮拜見皇上,要不殿下您先回去忙?”
然而他竟道:“不必,父皇不曉得我歸來,我也不想去見他,懶聽他啰嗦。我打算在此陪你用頓午膳,下午便得趕回軍營去,不能耽誤明日的演練。”
不會吧?還要用午膳?宋餘音一聽這話心略慌,眼神閃躲的找借口推辭,“可是我……最近身子不适,沒什麽精神,怕是無法陪你進膳。”
“那也得用膳啊!不肯吃東西如何恢複體力?”生怕他一走,她就免了午膳,陳瑞英越發堅定了留下的決心,定要在此陪她。
此時的宋餘音欲哭無淚,暗嘆自個兒搬起石頭砸了腳,這會子再說什麽他也不會信,看來這午膳是免不了,想着他午後便要離開,她便沒再計較什麽,吩咐下人備宴。
一個是滿懷期待盼相聚,哪怕半日也甘願,一個卻是暗生芥蒂勉作伴,哪怕一刻也如火煎。
兩人各懷心事,所謂平和的相處不過都是假象。
宋餘音去往瓊華苑應對陳瑞英一事,時謙是知道的,本想着她很快就會回來,可眼看着午膳都擺上了桌,仍不見她歸來的身影,心裏難免擔憂,就怕她出什麽意外,可他身份特殊,又不能親自過去,只好囑咐師弟去瓊華苑探查情況。
照謙自是樂意過去,但如此難得的機會,不奚落師兄一番豈不浪費?夾了一顆花生米送入口中,他只覺越嚼越香,人也心情舒暢,粲然一笑,“這才半個時辰不見人你就不習慣?看來你對她是越來越在乎!”
一看到他那嬉皮笑臉的模樣時謙就手癢,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手才擡起,機靈的照謙就一退三步遠,避開得相當及時,遠離後仍不忘調侃,“往往被戳中心事之人才會惱羞成怒,你反應越大,就證明我說得越準。”
這小子總是歪理一大堆,可憐他被奚落還不能反駁,眼下宋餘音的安危最重要,時謙也不與他鬥嘴,正色道:“差不多得了,有啰嗦的工夫,你已到得瓊華苑。此事關系重大,不可掉以輕心,有勞你跑一趟。”
難得師兄如此客氣,照謙還真有點兒不習慣,不過事關雲珠,他也十分上心,縱使饑腸辘辘他也忍了,臨走前還特地交代,“留個雞腿給我啊!”道罷便飛快的出了門,直奔瓊華苑!
佯裝小厮的他想起衛雲琇的話,故作哈腰狀,在別院打聽了一番才摸準方向,到得小院內,離老遠就瞧見有人抱劍立在院門口,瞧那一身戎裝,估摸着不是護院,想來應是六皇子身邊的侍衛。
思及此,照謙靈機一動,卑躬屈膝的上前道:“奴才是後廚的,就是想來問一聲,昨兒個姑娘吩咐找的鴿子已然找來,是晌午就炖,還是等晚上再?”
李效不好替宋姑娘做主,遂讓他在此等候,他則進屋問詢。宋餘音聽到鴿子莫名其妙,但又立馬反應過來,這般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多半是出自照謙之口,興許是他在外頭有話要說吧!
礙于陳瑞英在場,她不能直接出去,于是吩咐南溪去回話。
南溪還在納罕,直至出去後才發現來人竟是照謙!六皇子還在屋裏,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又來搗什麽亂?心驚肉跳的她匆匆走過去,一再給他使眼色,示意他別立在門口,到牆南邊說話。
走遠些之後,她才小聲問他來此作甚,個兒高的照謙斜靠在牆面上,微側首低語回道:“雲珠一直沒回去,我不是擔心她出事嘛!這才過來瞧瞧。”
南溪只道無妨,“六皇子正陪我家姑娘用午膳呢!沒什麽大礙,用罷膳她就會回去,你趕緊走吧!以免被殿下看到,惹人懷疑。”
照謙不覺好奇,“無端端的,這六皇子怎會突然回都城?”
得知他是來送生辰賀禮,照謙這才恍然大悟,南溪又催得厲害,他也不好在此多待,幹脆先回去。
一回到飯桌上,他就加油添醋的将此事講給他師兄聽,“啧啧!原來那六皇子正陪雲珠用午膳呢!人家身為皇子還殷勤的給雲珠夾菜,噓寒問暖,柔情似水,你倒好,整日對她冷冷清清,連個笑臉都吝啬。
他對雲珠無微不至,即便雲珠這會兒不喜歡他,指不定往後也會被他所感動,到時候某些人怕是連哭的機會都沒有啊!”
看着他手中拎着的雞腿,再聽着他暗示的言辭,心不順的時謙默默睇他一眼,“一個雞腿還堵不住你這張嘴。”
洋洋自得的照謙又咬下一口,吃得格外起勁兒,“吃肉和說話互不影響,可以同時進行。”
他倒是心情頗佳,可苦了時謙,一想到陳瑞英對她還不死心,他這心裏就如貓抓一般,不得安寧。可這明明是她的自由,他不該多管。
一想到這一點,他便不願再深思下去,狀似無謂的夾了一口菜,送入口中也是味同嚼蠟。
明知師兄嘴硬,照謙也不逼他,只自個兒琢磨着,“明日可是雲珠的生辰吶!該送什麽賀禮給她好呢?珠釵?”
這種東西怎能拿來做賀禮?時謙忍不住提醒道:“你覺得她珠釵少嗎?”
好像還真不少,幾乎每日不重樣,打消這個念頭後,照謙又繼續想,“那要不……镯子?”
“她只戴那串素銀镯。”
似乎真沒見她戴過旁的,估摸着那銀镯對她很重要,她才不舍得取下,既如此,照謙只能再想其他,苦思半晌,他終于有了好主意,“後廚有位廚娘說她家的老貓下了一窩貓崽子,一個多月大,不如抱一只回來送給雲珠,她不稀罕金銀首飾,應該願意養小貓吧?”
豈料時謙竟道:“她不喜歡貓。”
接二連三的被推翻,照謙不由狐疑的望向自家師兄,“你怎知她不喜歡?我怎麽覺着你好像對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有嗎?時謙默默回想着方才的話,似乎還真有點兒知道得太多了,但他仍舊面不改色,借口說是之前聽她提過。
想着随口一句可以糊弄過去,他卻忘了照謙可是個小機靈鬼,一旦心下生疑,就不可能輕易揭過去,必得想法子驗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