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找到他是先帝的證據

縱使勉強用午宴, 宋餘音也是心不在焉, 除非他說話, 她才會禮貌性的回應幾句,絕不主動開口。

饒是如此,陳瑞英也覺得能與她一起用宴便是值得欣慰之事。飯畢, 他又囑咐了幾句,這才戀戀不舍的告辭離去。

望着他的背影, 她只餘哀嘆, 錯付的感情終究不會有結果, 她不願拖泥帶水,可陳瑞英這般一直不放棄, 又打着親情的旗號,令她很是無奈。

今日也只是礙于現下居于別院,不敢太違逆陳瑞英的意思,免得他不肯罷休, 總往這邊跑,那時謙的蹤跡很容易洩露,是以她才會選擇妥協。

待人走後,她又回到了櫻月苑, 行至半路, 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但見身着寬袖藍裳的照謙正坐在竹林那邊的一座假山邊, 唇邊不僅叼着一片竹葉,還閑閑的哼着小曲兒, 瞄見她的身影,立即朝她招手,示意她來竹林邊說話。

那神秘兮兮的模樣惹得宋餘音一陣好奇,邁着輕巧的步子向那邊走去,兩人來到石桌邊坐下,桌上落了幾片深綠的竹葉,宋餘音将葉子拾起,拿在手中把玩着,靈眸微擡,問了句,“大晌午的你怎的候在此地,就不覺曬得難受?”

“大男人也不怕曬黑,”無謂的打着哈哈,照謙四下瞧了瞧,這才傾身湊近,小聲問她,“你是不是怕貓?”

突如其來的一問,問懵了宋餘音,一雙黑亮的大眼盡閃詫異,“你怎的知道?”

“師兄告訴我的,”接下來的問題才是他最關心的,單臂擱在石桌面上的照謙緊盯着她,滿臉都透着揭秘的興奮,“你可曾跟我師兄說過你怕貓一事?”

仔細回想了一番,宋餘音搖了搖頭,“沒說過啊!無端端的,我提這個作甚?”

果然沒說過!振奮的照謙激動得連連拍桌,宋餘音不解其意,問他究竟發生何事。

強自鎮定下來之後,照謙才與她說起方才之事,“我想着明日是你的生辰,打算給你準備禮物來着……我說什麽都被師兄反駁,他還說你不喜歡貓,被我反問時,他又解釋說你跟她提過,可你根本沒提,這代表了什麽?”

懵了好一會兒,仔細捋了捋照謙之言,宋餘音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時謙似乎很了解她的好惡。他總說自己不是先帝,可他的表現卻很異常,宋餘音一直在懷疑,照謙只當她是想太多,直至今日,照謙才發覺,他師兄真的很不對勁兒。

眼瞅着她一直在發愣,還以為她仍未想明白,照謙忍不住提點道:“他若與你只是陌生人,為何曉得你怕貓?也許真如你所猜測的那般,他真的是你的故人。”

有人贊同她的看法,宋餘音深感欣慰,瑩瑩的眸子閃着波光,激動得連說話的聲音都在輕顫,“我就說他是先帝,我的感覺不會錯的!”道罷她又悵然若失,無法真正開懷,“可即使我們懷疑又如何?問他他也只會說是巧合而已,不管你問什麽,他都能想出狡辯的答案,倘若他真的不願承認,似乎說什麽都沒用。”

“需知百密一疏,倘若他真是先帝,總有一日會露出破綻,你不要氣餒,也別逼他,慢慢來,我也會幫你,相信在不久的将來,總能找到讓他承認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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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不相信她,自始至終都只有她一個人在堅持自我,有時候她也會感到迷茫,覺得自己這般固執似乎太傻,可又始終做不到真正放下,尤其是最近,每日都要面對他,每每瞧見時謙的面容,那熟悉之感就會越發強烈的轟炸着她,攪動心湖的春水,不斷的蕩起圈圈漣漪。

沒人支持的堅持是孤獨的,而今日照謙的這番話正如久旱的裂土逢見甘霖一般,給她帶來了希望,指明了方向,讓她重拾勇氣,堅定的朝着真相的方位繼續前行。

“多謝你鼓勵我。”她是由衷道謝,照謙只覺這般鄭重有點兒不習慣,無措的撓着耳垂讪笑道:“這不算什麽,我就是希望你能達成心願,開開心心就好。”道罷他又有些自責,“只是出賣了我師兄,他若知情必會揍我,到時候你可得幫我說好話,免我皮肉之苦。”

這個照謙天不怕地不怕獨獨怕他師兄,宋餘音忍笑道:“你師兄面上嚴肅,其實心挺軟的,我覺着他平日裏對你很關心,并不像你說的那麽兇悍。”

佳人一笑,如暖風拂面,在照謙的印象中,她總是懷揣着心事,神色凝重,難得見到她柔柔的笑顏,真如春花秋月一般,盈盈動人,有一說一的照謙坦笑道:“你笑起來很美,以後也要記得多展顏,不管他是不是你的故人,你都不能虧待自己,日子是自個兒的,唯有過得開心,才不辜負這人生。”

她的話很有道理,宋餘音感觸良多,心下寬慰的她鄭重點頭,“我會盡量改變自己的态度,不讓這日子過得那麽辛苦。”

話說開之後,照謙也就回房去了,宋餘音也回到自個兒的房中歇着,反正時謙說了,中午她不必過去,可以歇一個時辰。

小憩了半個時辰,又閑坐了會子,她才起身去找時謙,但見他并未看書,而是在院中練劍,一圈福紋袖帶将寬松的長袖緊束在手腕間,水色衣袍随着舞劍的動作而迎風翻飛,遙遙相望的宋餘音瞧着這一幕,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時她才入宮,看到宣惠帝練劍忽生興致。

宣惠帝看她滿目好奇,問她可是想學,她羞怯的點了點頭,“兒時我就想學,可大哥說姑娘家就該斯斯文文,練這些花拳繡腿會被人笑話,始終不肯教我。”

本只是說說而已,可宣惠帝居然說要教她,還将自己的劍遞給她,教她如何正确拿握,如何出招。

手把手的教,他的人就在她身側後方,說話間的氣息不經意的灑落在她頸間,溫和而又清朗的聲音如金擊玉震一般悅耳動心,雖貴為皇帝,可他耐心十足,一遍遍的為她講述要領,幫她做示範,她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學會一些簡單的劍招。

後來的半個月,宣惠帝每日都會抽空教她,兩人眸光交彙間,流動着脈脈情意。只是有一日,太後親自過來看望皇帝,趕巧撞見這一幕,當即呵斥她不成體統,斥責她身為妃子不該在帝王面前拿劍,還命她跪在殿外,又帶皇帝進殿去。

宋餘音不曉得太後與皇帝說了什麽,只曉得母子二人似乎起了争執,太後直訓了他兩刻鐘才憤然離殿,臨走前還以惑亂君心之罪禁了她的足。

一個月不得出門,她只覺無趣,又心生惶恐,想着宣惠帝怕是不會再理她,哪知某一晚入夜之後,他竟到她所居的宮殿來找她,還給她帶了一把劍,說是之前的劍太過沉重,尺寸過大,不适合她拿,特地命人打造了一把小一些的,讓她拿來練手。

那時的宋餘音才知宣惠帝心裏是向着她的,并不在乎他母後的态度,心下自是歡喜。

神思游離之際,一陣呼嘯的劍風傳至耳畔,宋餘音驚吓側眸,便見那劍尖橫在她三尺開外之地,見尖上還橫着一朵海棠花,正是時謙看她一直走神,才順手用劍剜來花朵打她的岔,日頭下的劍光反折映于粉嫩的花瓣上,鋒利與柔和對比鮮明,目睹這一幕的宋餘音不自覺的擡手,将花瓣取下,放在掌心。

收了劍的時謙看她一眼,淡聲問道:“在想什麽,這般入神。”

若然欺瞞還不如不答,思量片刻,宋餘音坦誠道:“想你。”

“……”正在洗手的時謙聞聲驚擡眸,緩緩地望向她,還以為是自個兒聽錯了,可她就這般望着他,毫不羞怯,看樣子應該不是他耳朵有問題。

雖說話是他問的,可她的答案這般直白真的好嗎?心下微驚的時謙眉峰都皺在了一起,又覺得身為大男人不能輸了陣仗,人姑娘家都不羞澀,他總不能臉紅,得裝作十分鎮定毫無波瀾的模樣才對。

如此想着,時謙雲淡風輕的回道:“我就在眼前,無需想念。”

然而她竟苦笑道:“我想的是曾經的你,那個與我坦誠相待,不會欺瞞我的你,而不是現在這個……将自己隐藏頗深的你。”

心,在那一瞬間被什麽戳了一下,痛嗎?他不知道,似乎已經麻木了,也無謂去争辯些什麽,抿了抿唇,終是擦幹了手,輕聲敷衍道:“随便你怎麽想吧!反正我說什麽你也不會相信。”

低沉的聲音如一顆石子砸在她心扉,疼得她頓感委屈,“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一直在瞞着我,沒有與我說實話,徒留我一個人胡猜亂想,痛苦不堪!”

說出來她又能如何呢?對她有什麽幫助嗎?似乎并沒有,只會令她更苦惱。緊攥着劍柄,時謙已不敢将目光落在她面上,就怕看到她那痛楚的模樣會于心不忍,只怔怔的望着擺放在門前的松樹盆景,喃喃低語,盡透無奈,“有時候,知道得太多反而活得更痛苦。”

“是否後悔那都是我的事,我又不會怨怪你,只求你告訴我真相,給我一個痛快!”

他那緊攥着的手指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關節滑動,面對她懇切的追問,他心底似有千言萬語湧至喉間,想要脫口而出,可一想到後果,又猶疑着不敢迸出,最終還是悄然退回,窩在心底慢慢沉寂。

看着他毅然離去的背影,宋餘音難免失望,但一想到照謙之言,總算有所安慰,她得慢慢來,不能急于一時,一步步試探,相信終能看到他啞口無言的模樣。

因着心中有事,宋餘音時常做夢,以致于半夜總是驚醒,醒來覺着口渴,下帳倒茶潤嗓之際,恍惚聽到一陣似有若無的曲調,她還以為是自個兒出現了幻覺,可仔細聽了一會兒,那曲子依舊在吹奏,低沉幽雅的聲調似乎是……埙聲?

是誰在吹埙?在她的印象中,只聽過先帝吹奏,難不成……是時謙?

為驗證自己的猜測,宋餘音決定穿衣起身,也來不及盤發,只将長發松散的攏在後面,用紅繩綁起來,烏黑的長發垂在腰間,不至于被風吹亂,而後她便提着一盞燈打開了房門。

開門的瞬間,一陣冷風撲面旋來,凍得她趕緊将提燈的手縮進袖袍之中,又将領口裹緊,饒是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月光輕灑于地面,她也忍住懼怕,毅然循着曲調的方位前行。

路邊樹影斑駁,被風一吹,猶如群魔亂舞一般,風聲拍打着枝葉,發出幽幽簌簌的聲響,從未在夜間單獨出門的宋餘音難免惶恐,都不敢擡眼細看,生怕那暗影會勾起人的幻念,想象出一些可怕的東西來吓唬自己,忍着寒風的侵襲,她目不斜視的跟随聲音而走。

當埙聲越來越清晰時,那如泣如訴的聲調聽得她悲涼頓生,拐了個彎,才終于看到湖邊立着的人影,縱使夜色朦胧,看不清臉容,只能依稀看到那人的輪廓,她也能憑身形斷定,此人正是時謙無疑!

然而她還尚未來得及近前,就見那人猛然轉身,手臂微擡,與此同時,她膝蓋頓痛,似被什麽擊中,一個沒站穩就歪倒在地,疼得她驚呼出聲!

聽見熟悉的聲音,時謙這才反應過來,沿着小路急忙往這邊走來,摔了一跤的宋餘音拿不穩燈籠,那燈罩一傾斜,瞬時就燃了起來,被趕來的時謙迅速踩滅,周圍再無亮光,只能借着昏暗的月色看清彼此。

“怎的是你?”他也是出手後聽到聲音才知是宋餘音,膝蓋被襲擊的她摔倒在地,疼痛難忍,只輕嘶着,根本說不出話來。

愧疚的時謙當即蹲下身來,問她可是傷了腿,但見宋餘音緊握着手腕,痛苦的搖了搖頭,“腿應該無礙,就是手掌杵在地上,扭到了手腕。”

猛然倒地的瞬間若是用手掌支撐,估計會傷得很重,時謙頗覺自責,擡手去拉她。

手忽然被觸碰,吓得她趕緊往回縮,然而他卻握住了她手臂,說要幫她看看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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