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凱旋
大周永德二十年。
一日，天氣晴朗，燕國使臣帶着降書匆匆而來，這場與燕國長達三年的戰争終于結束了。
燕國投降，退兵回朝，并承諾往後二十年不再犯大周。
晏歸泠帶着周兵浩浩蕩蕩地返回帝京，沿途路過城鎮，百姓皆夾道歡迎，那盛況，好不熱鬧。
帝京就在前方不遠處，晏歸泠騎在馬上，随手勒了缰繩，她一停，後面的親兵都停了下來。
副将李辛原本就是晏家的人，跟随晏歸泠多年，不僅是她的左膀右臂，更是看着她長大的。
“将軍，這次打了大勝仗，老将軍他們在天之靈也會十分開心的。”李辛略微有些哽咽地說道。
晏歸泠露在面具外面的一雙眸子清寒無波，此時聽到李辛提起她父親，這才劃過一絲情緒。
俗話說，近鄉情更怯。
她現在确實有些不敢進帝京了。
“父親和哥哥都會很開心的吧……”晏歸泠喃喃自語。
隊伍不過停留了一會，便再次出發，向着那巍峨的城樓而去。
***
晏歸泠早已命士兵駐紮在帝京城外，帶着左右将軍和副将，再加上一隊親兵，便浩浩蕩蕩地進了京。
帝京百姓早聞晏歸泠今日會回來，早已在街道兩側站定歡迎。
晏歸泠一回來就感受到了帝京百姓的熱情，她面上帶着銀色面具，寒冷如冰，看不出一絲表情。
可身後的親兵們就不一樣了，他們是第一次這樣被人歡迎着。即便過了那麽多城鎮，他們還是沒有完全适應下來。
即使戴着面具，穿着厚重的盔甲，晏歸泠的身形也與後面的士兵們不一樣。
百姓很容易就認出了她就是晏家的女将軍，對她的敬佩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街道一側的茶鋪二樓，三個身穿華服的公子哥，正探頭看着窗外。
其中一個白袍公子勾着笑說道:“本以為今日能看到赫赫有名的女修羅的真面目呢，沒想到啊……”
“這女修羅雖然戴着面具，但還是能看出來她身形纖細，也許并不如傳言中那般醜陋呢。”藍袍公子收了折扇，頭頭是道地分析着。
“錦繡坊的章媽媽身形也纖細的很，但是，她美嗎？”白袍公子立馬反駁道。
藍袍公子想起章媽媽那張大餅臉，身子便是一抖，然後趕緊晃了晃腦袋，欲将腦海中的畫面晃出來。
“所以傳言是真的？這女修羅真的長得很醜？”藍袍公子疑惑地看着遠去的隊伍。
白袍公子擡眸，笑看着一直還沒說話的青衫公子，“葉三，你覺得呢？”
被稱為葉三的男子，修長的手指正把玩着白色的瓷杯，只是這手倒是比瓷杯還要白上三分。
他懶懶地應聲:“我又沒見過，怎麽會知道。”
俊朗的臉上興味索然，似乎對這件事根本不感興趣。
蕭南墨輕笑:“很少見你如此，發生什麽事了？”
“還不是我爹，天天對我吹胡子瞪眼的。”葉淮初嘆氣道。
賀翊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旋即便說道:“剛才提到了錦繡坊，不如我們去錦繡坊吧，正好散散心。”
蕭南墨瞪他:“是你提議要來看晏歸泠的，這會兒怎麽又改變主意了。”
“這晏歸泠不是離開了嘛，再說了你都說她長得醜了，還有什麽好看的。”賀翊搖着折扇說道。
蕭南墨趕緊否認:“我可沒說她長得醜，你別賴在我頭上。”
誰不知道晏歸泠武功高強，這話要是傳到她耳中，他這條小命就難保了。
“嘁！膽小。”賀翊橫了他一眼。
葉淮初摸了摸下巴，“聽說晏歸泠二十三歲了，這次打了打勝仗，你們猜皇上會不會賜婚啊？”
“賜誰？”蕭南墨和賀翊齊齊問道。
葉淮初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轉了轉，随後低笑一聲，“誰知道呢。”
“怎麽可能在我們中間！”賀翊苦着臉，“我爹雖然是永恩伯，但也沒什麽實職，而且晏歸泠還比我大，應該不可能吧。”
“那我就更不可能了，我爹雖是刑部尚書，可這等事情，他是不會同意的。”蕭南墨微微蹙眉道。
“你只說我們，怎麽不說說你，你我機會均等啊。”賀翊不滿地說。
“你們也知道我爹為人古板，他是最不喜女子當官的了，所以他根本不會讓此事發生。”葉淮初挑了挑眉，“別忘了，我上面還有兩個哥哥，怎麽也輪不到我。”
蕭南墨和賀翊臉色一變，葉淮初的話也很有道理。
***
晏歸泠自然不知道她此時正被人評頭論足，進了宮，下了馬，一路往禦書房走去。
“晏将軍，陛下在裏面等候多時了。”吳公公躬着身子過來說道。
晏歸泠微微側頭，道:“你們在這等我。”
周宣帝今年已經五十了，正值壯年，再加上保養得好，這會兒看着卻如同三十多歲的男子一般。
晏歸泠進來便摘了頭盔和面具，端麗如新月的容貌便露了出來。
若此時蕭南墨三人在此，定會驚呼，如此一個絕色佳人又怎會如傳言中那般不堪呢。
“歸泠參見皇上。”聲音如玉石般清脆，那聲音裏還透着一絲絲玉石的涼意。
晏歸泠單膝跪下，她繃着臉，不茍言笑地看着地面。
周宣帝來到她面前，将她扶了起來，他嘆道:“歸泠，辛苦你了。”
晏歸泠原本還嚴肅着的面容，此時也有些繃不住了，眼眶也微微熱了起來。
“歸泠不苦，能完成皇上和父兄的心願是歸泠應該做的。”晏歸泠低眸說道。
周宣帝背着手，朗聲笑道:“你父兄會以你為榮的。”
晏歸泠從懷中拿出燕國降書，雙手遞給了周宣帝，“這是燕國使臣送來的降書，請皇上過目。”
周宣帝接過，欣喜地掃了幾眼，“歸泠，這次你當首功！”
“若沒有将士們，歸泠一個人也不可能獲得勝利。”晏歸泠搖頭，她并不想獨攬此功。
“該有的賞賜，朕自然不會少，你還信不過朕嗎？”周宣帝笑道，他擡手，下令讓吳公公帶着剩下的将領先去休息。
晏歸泠淺笑，随即她又從懷中拿出另一樣東西，“皇上，燕國承諾二十年不再犯我大周，那歸泠這任務也算完成了，這虎符交還給皇上。”
“這……”周宣帝有些遲疑，“歸泠，你才剛回來，此事不急。”
“皇上，我今年二十有三，也該休息休息了。何況我已經為您培養了兩員大将，他們也能代替我上陣殺敵。”晏歸泠擡眸一笑，“皇上，您就準許我解甲歸田吧。”
周宣帝顫抖着接過虎符，他微微嘆氣:“歸泠，你父兄皆因大周而犧牲，如今朕若不允許，倒是朕的不是了。”
“皇上不必內疚，父兄死得其所，我以他們為傲。”晏歸泠眼底劃過一絲驕傲。
“好好好，你們此次打了大勝仗回來，朕今晚在禦花園為你們辦一場慶功宴如何？”周宣帝提議着。
晏歸泠點頭應道:“犒勞将士們可行。”但她話鋒一轉，“我就不去了。”
“怎麽？你可是這次打勝仗的頭號功臣，你怎能不去。”周宣帝疑惑地問道。
晏歸泠無奈地說道:“當年我挂帥出征，那群大臣一個個都堅決反對，時至今日也沒有什麽改變。我也不想皇上因為我而鬧得不愉快。”
她知道周宣帝因為她去出征而承受了很大的壓力。群臣反對，他一人壓了下去，就差點下令懲處大臣們了，幸好被攔住了。
周宣帝輕哼了一聲，“那幫大臣，就是太閑了，天天管這管那的！”
“他們就是迂腐了一點，其他還好，所以這慶功宴，我是不能去了。”晏歸泠輕輕搖頭。
“不去也罷，你在府裏好好休息。朕着人讓禦膳房多做些好菜，然後送去将軍府。”周宣帝也沒再堅持。
晏歸泠抱拳，“謝謝皇上。”
“歸泠，你今年二十三了，是不是該着急親事了？”周宣帝斟酌着開口，“你有沒有看上哪家公子，朕幫你賜婚。”
“我離京五年，哪裏認識什麽世家公子。”晏歸泠頭疼起來。
“好，那等你看上哪個了，盡管跟朕說，朕一定幫你賜婚。”周宣帝保證着。
晏歸泠無奈:“這有點強買強賣了吧，若人家不願意，這不是毀了人家嗎？”
“什麽毀不毀的，朕的旨意誰敢不接。更何況你家世容貌皆不輸那些官家小姐，已經算是便宜他們了。”周宣帝抿嘴冷哼。
“這事以後再議吧。”晏歸泠趕緊打住，她怕再說下去，皇上要直接幫她選人了。
“你長途跋涉一定很累了，先回府休息，有什麽事明日再說。”周宣帝說道。
晏歸泠點頭:“那我先退下了。”
她正準備跪下，卻被周宣帝一把拉住，見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便道:“回去吧。”
看着晏歸泠離開的背影，周宣帝在原地嘆息:“萬河，你在天上看着，朕一定護歸泠一世安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