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吻
“葉上将, 他是一名異種病毒的感染者。”
淩冉從一衆士兵裏走出來,站到葉苛面前。
在職位上,他們算是平級, 而且淩冉還要比葉苛大上十歲左右的年齡。
不同于其他士兵, 淩冉看向葉苛時顯得很鎮靜, 盡管發絲淩亂地貼在臉上, 氣勢依然十足。
葉苛周圍的将官們沒有出聲附和,但是每個人臉上都表現出吃驚的神情。
他們沉默地看着兩個人對峙着,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我已經得到了元帥的批準, 這名感染者全權交由我處理, 但是在我進行研究的過程中他極度不配合,甚至還用了一種未知的能力使我暫時失去了意識。”淩冉有理有據地描述着剛才發生的一切, 說到後來帶了些威脅的口吻, “我甚至有理由懷疑,他是星際間諜。”
“這件事我會上報給總統。”葉苛目光展現出少有的鋒利感,“在和平時期, 未經第三方批準私自進行實驗同樣觸犯了帝國法規。”
“至于你所說的星際間諜, 淩博士,如果你有實質性的證據,可以向帝國安全局遞交相關資料, 否則,我可以考慮起訴你散播謠言,引起民衆恐慌。”
淩冉無話可說,但是依然不甘示弱地追問道:“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們很有可能憑借他研制出對抗異種病毒的藥物, 難道葉上将想就這麽放棄了嗎?”
“先治好他, 再作商榷。”
葉苛甩下一句, 便帶着容眠離開了這裏。
看着葉苛遠去的背影,淩冉眯了眯眼睛,對身邊的一個士兵說道:“以我的名義去通知乘風過來,有要緊的事情需要找他談談。”
“遵命,淩冉大人。”
感受到容眠的體溫正在飛速地流失,葉苛加快了腳步,把他送去了醫務室裏。
正在醫務室裏面值班的瑪德琳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心裏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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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淩冉大人還是對那個漂亮的omega下了手。
“上将。”
醫務室裏的人見到一路抱着容眠過來的葉苛,都很震驚。
在她們的印象裏,這位上将從來沒有表現出焦急或者緊張的樣子,即便是戰争的前夜,交戰中被敵人擊傷,情緒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裂痕。
不過在場的人可沒有敢對葉苛的私事多嘴的,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瑪德琳和其他護士一起為容眠的身體連接上了導管,将能夠維系生命的藥劑注入他的身體內。
葉苛側目,見瑪德琳啓動醫療設備和護理的手法既溫柔又娴熟,便暫時離開了病房。
空曠的走廊裏很安靜,只能聽見病房裏面各種儀器的提示音。
這裏的病房一般是戰場上傷員處理傷口的醫務室,在和平時期基本鮮少使用這個偏僻的地方,所以裏面值班的護士也只有三四個,格外冷清。
連外面駐守的士兵也沒有幾個。
“我會向元帥申請一天的假期,今天的任務交由你來處理,白中将。”
葉苛透過玻璃,凝望着裏面的容眠,一邊對身邊另一位稍微年輕一些的軍官交代了一句,他決定等到容眠醒來再離開,防止淩冉派人前來将他帶走。
原本,葉苛想讓淩蘇暫代他今天的工作,但是考慮到淩蘇和淩冉之間的關系,便将特訓任務交給了新晉中将的白修言,并打算以後着重培養他。
白修言聽到葉苛的話,心裏十分感激上級對自己的信任,于是挺直了身體回應道:“遵命,上将,保證完成任務。”
沒有了護士長條條框框的嚴厲管控,瑪德琳終于能夠認真地為容眠配起了療傷藥。
當她掀開容眠的袖子時,驚奇地發現容眠原本已經被黑色紋路占據的胳膊竟然完好如初了。
除了被咬出來的兩個血洞,那些猙獰恐怖的東西完全褪去,露出了容眠原本白皙光滑的肌膚。
也就是說,容眠身上有一種強大的自愈能力。
但是具體原因她并不知曉。
瑪德琳喜出望外,本想把這件事告訴給淩冉,但轉念一想又十分擔心淩冉再次對他做出什麽慘絕人寰的行為。
于是,她鼓起勇氣來到葉苛身邊,報告說道:“上将,他的感染症狀已經消失了。”
“他醒了嗎?”
“目前沒有蘇醒的征兆。”
“還需要多久?”
“如果狀态穩定話,一天之內應該可以恢複意識。”
在葉苛的注視下,瑪德琳感到有種莫名的壓迫感,回答的語氣也變得更加謹慎,生怕有哪一句話說錯了。
病房裏,幾個護士絲毫不敢怠慢,腳步不停歇地周轉着。
雖然這裏沒有主治醫生值班,但是這些護士都有着豐富的急救和護理知識,盡管無法操作手術,但是在她們精心的治療下,容眠的各項身體指标很快恢複到了正常值。
“上将,目前他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只要不間斷地輸液,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瑪德琳在走出病房的門之前還順手打印了一份數據報告,交給葉苛。
她敏銳地察覺到,葉苛和這位omega的關系很不一般,遠遠不只是長輩對晚輩或者上級對下屬的那種關心。
“通過這些數據,我們發現他身上有十幾處外傷,幾個關節也有輕微的骨折,體內檢測出了鎮定劑和誘導素成分,而且,他的腺體也有被alpha信息素入侵的痕跡,但是身上沒有alpha的臨時标記。”
葉苛看着晶屏上密密麻麻的數據,感覺心裏倒灌上來一股寒意。
……
是夜,容眠從昏迷中醒過來,發現病房裏只亮着幾盞昏暗的地燈。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了自己回到了垃圾星上,見到了喬治老爹。
後來,他忽然被一陣翻天覆地的巨浪卷了起來,那些原本能夠治愈他的水源,現在卻如同吃人的怪物,将他從熟悉的家鄉裏強行擄走。
在令人窒息的潮水中,容眠看見了上方出現了明亮的光芒,但是身體卻在不受控制地下沉着。
他作為人魚,第一次感到了溺水的絕望。
“容眠,你醒了?”
守在病床邊的葉苛看見了坐起身的容眠,他瘦弱的身體上插滿了長長短短的導管,稍微一動邊将周圍那些裝着藥劑的器皿晃得叮當響。
容眠擡頭看見葉苛,緩了好長時間。
那些噩夢,都是真實存在的,在一瞬間被他全部想了起來。
他遭到了顧銘脅迫,跳入河流中意外被沖進了山洞裏,又發現了一些見不得光的秘密,被異種人襲擊,幾經波折,又落入了淩冉的手裏,險些成為實驗室的标本。
那些強烈的痛楚已經在容眠的腦海裏紮下了根系,或許他一輩子也無法忘記了。
不知為何,看到葉苛本該激動不已的容眠只覺得心底有種深深的無力感,然後轉變為刀割一般的酸楚和郁結。
容眠突然有些後悔自己來到了這顆星球上。
他開始想念喬治老爹和以前平淡但是快樂的日子。
同時,容眠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慢慢地發燙起來。
該不會在這個時候,他要進入信息素彌散期了吧?
在外耽誤的這些日子裏,容眠确實一直沒有服用過抑制劑。
感受到身體萬分難受,容眠沒有回答,而是咬着下唇,淚珠斷了線一般從眼眶裏滾下來,滴落在手背上。
他不想再求助眼前這個alpha了。
葉苛沒想到容眠竟然哭了,手足無措地看着對方。
他能在十幾支異種族群的艦隊之中突破重圍,但面對一個哽咽的omega,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葉苛原本想等到容眠醒過來,然後再交代他幾句就離開。
但現在看來,他似乎走不開了。
“你不舒服嗎?”
葉苛擡手,将容眠眼角的淚水輕輕擦了擦,滾熱的眼淚接觸到手指之後瞬間涼下來,有種奇妙的濕潤感。
alpha的肢體接觸使本就敏感的容眠如觸電一般顫抖了起來,慌張地向一旁躲去。
“沒,沒有,我很好……”
容眠垂着眼眸回答了一句,聲音裏染上了濃重的哭腔,像一只無助的小鹿。
為了不讓自己的信息素釋放出來,容眠攥緊了雙手,連指甲都深入到掌心肉之中。
“為什麽哭?”
葉苛意識到容眠的狀況有些不對,便靠近了一些問道。
在光線微弱的一片昏沉之中,容眠的臉頰已經出現了不正常的紅暈,呼吸聲也越來越急促。
他還是太過于低估了omega的信息素彌散期,那種想尋找到alpha伴侶安撫的渴望伴随着柑橘味在剎那間爆發出來,短短幾秒的時間就将病房變成了一片香甜的柑橘莊園。
omega信息素的味道對于alpha來說極具蠱惑力,何況葉苛曾經還标記過眼前這個omega,在他們之間更有一種微妙的紐帶存在着。
“你先不要動。”
葉苛眉頭一皺,擔心自己不受控制做出什麽事情來,立刻起身就要去找護士過來。
但容眠并沒有老老實實地呆在病床上,而是直接撲上去拉住了葉苛的手臂,身上插着的許多管子被硬生生地扯了下來。
緊接着,容眠将臉頰貼近葉苛的胸口以達到降溫的目的,同時也環住了他的身體。
因為不像之前收到了誘導素的驅使,這次容眠雖然身上滾燙難忍,卻依然有相對清醒的意識。
雖然容眠的理智幾乎已經被omega的基因天性所占滿。
“在中期考核的考場上,在雨林裏,都是顧銘做的……他要強行标記我……”容眠低聲嗫嚅着,呼吸沉重而紊亂,潮濕的藍色雙眼裏滿是哀求,“葉苛……求你別走好嗎,我害怕……”
大腦此時陷入了混亂,容眠潛意識裏将病房當作了那天晚上的雨林,并将葉苛視為他最後的救命稻草,直到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薄荷味,情緒才稍微平複下來。
葉苛的呼吸也開始變得劇烈起來,他看着容眠脖頸後的腺體,很想像獅子制服獵物那樣狠狠咬上去。
但是,說實話,他必須要克制自己的沖動。
因為容眠目前經歷的一切,都讓他感到十分心疼和擔憂。
葉苛在容眠身上看見了曾經的自己,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上,都有着足夠的信念驅使自己堅持不懈地走下去,雖然他們的目的不盡相同,但是那股不屈的意志和善良的品質的确确觸動了內心,使他對這個出身于垃圾星的小人魚産生了一些特殊的感情。
不過正因如此,葉苛才堅定自己不能對容眠進行永久标記,也不能對他坦白。
但這次,葉苛選擇在容眠的唇上留下一個泛着寒意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