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4）

江柔在1棟的301醒來。

意外地，她張開雙眼的時候，第一個看見的人是談昭遠。

江柔躺在床上，視線模模糊糊捕捉到一個人影，正坐在自己的床邊低頭翻看着什麽。

等到人體的輪廓完全清晰，江柔心中一頓，一個鯉魚打挺翻坐了起來。

屋內暖氣開得很足，江柔覺得自己的臉有一點發熱。

“談昭遠……你怎麽在這？”

她沒記錯的話，自己已經一個多禮拜沒有見過談昭遠了。

談昭遠還是那個溫溫柔柔的樣子，擡頭看她、放下手中的書、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這一連串的動作都不緊不慢的。

相比之下，江柔的反應實在是有一點浮誇。

“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剛好和阿恺在一起，就跟過來了。”

江柔的動作有一點僵硬，從談昭遠手裏接過溫熱的水杯時，不尴不尬地問了一句：“只有你一個？”

“阿恺把人帶走了，估計會去局裏。”

談昭遠意有所指的看了江柔一眼：“你是不是想問你的那個同學？”

“我沒想問他……聶希澤他肯定被他家司機接走了嘛。”江柔下意識脫口解釋道，“我跟他也沒有什麽的你不要想歪了。”

她的話剛說出口，自己先在心裏把自己掐死了一萬次。

談昭遠也不戳破，饒有興味地看着江柔：“之前聽阿恺說你在小村的事，還覺得不太相信。沒想到你的身手真的很不錯。”

頓了頓，說：“不止身手好，膽子也大。我們沒見過像你這麽……”

江柔讪讪地接話：“沒見過我這麽野的姑娘是吧。”

談昭遠笑起來，把江柔喝了一大半的水杯拿回來：“不，是有勇有謀。剛剛聽孫隊跟阿恺誇你，說你再這麽下去，他就要失業了。”

雖然知道是玩笑話，江柔還是覺得挺高興：“那李明恺怎麽說？”

“你哥覺得你太冒險激進，不過那只是因為他擔心你出事。”談昭遠說道，語氣裏有不加掩飾的關切，“萬一你們纏鬥的時候，你昏了過去怎麽辦？”

江柔說：“陳探就在附近啊，而且李明恺也會很快趕過來的。我不怕。”

“丫頭，凡事不能太指望別人。總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談昭遠溫聲說，“否則真到事與願違的那天，你會很受傷。”

他的聲音落在她心裏，具體說了些什麽，江柔甚至沒有分心去思考。

江柔面上不起波瀾，卻暗暗咬了咬牙，心說：這個人，真是哪哪兒都對她的味。

她打小來就對這樣斯文柔軟的男孩子頗感興趣，對聶希澤如此，對談昭遠也是如此。

不，談昭遠不同。

江柔在心裏默默比較他和聶希澤，冷不丁被談昭遠伸手摸了摸腦袋：“還不清醒？頭昏不昏？”

“不昏……”

江柔梗着脖子一動不動，心裏卻犯嘀咕：這大冬天的，怎麽這麽熱。

她沒吃晚飯，談昭遠帶她出小區去吃，是附近的一家西餐廳。

“這家菲菲很喜歡。”談昭遠推門的時候說，“你可以試試他們家的意面。”

江柔聽見談昭遠說葉菲菲，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只嗯了一聲。

談昭遠等江柔先進去，才關上門，他走在江柔身後，雙手輕輕撫着江柔的雙肩，半彎腰說：“這家沒有包間，就坐卡座？”

也就他這麽講究，江柔沒什麽心情去管卡座還是包間，心猿意馬地點點頭：“卡座就行。”

說來也奇怪，明明穿得這麽厚，為什麽會覺得談昭遠手按的地方微微發燙。

偏偏他似乎忘了自己的手還搭在她肩上，扶着她直接跟着服務員往裏走。

兩人剛拐過一個彎，江柔就看見坐在窗邊的俞晴、葉菲菲和李明萱。

俞晴背對着他們，先發現他們的是兩個女孩子。

一些日子不見，李明萱又變了樣子。

她穿着俞晴最喜歡的那種帶蕾絲的羊毛冬裙，剪了清甜可愛的齊劉海，馬尾辮高高紮起，戴着皮粉色的大蝴蝶結，發尾被燙得卷卷的，非常俏皮。

兩人原本有說有笑的，可在看見江柔和談昭遠的那瞬間，雙雙表情都不對勁了。

尤其是葉菲菲。

她蹭地一下站了起來，目光緊緊盯着談昭遠扶在江柔肩頭的手上：“你們怎麽在一塊？昭遠哥，你不是學校有冬令營嗎！你不是……”

葉菲菲想起前兩天她說要去找談昭遠，結果他跟自己說學校有冬令營，這個寒假都沒有時間陪她玩了。

可怎麽一轉頭，他卻去陪江柔了？還單獨帶她來這裏吃飯？！

談昭遠也沒想到會碰到葉菲菲，場面一時有些尴尬。

而此時，俞晴也轉身看見了他們。

“原來是小柔啊。”

俞晴面對江柔的态度比之前在醫院要好一些，臉上挂着禮貌的笑意，說：“一起坐吧。”

“就四個座，也坐不下，我就不用了吧。”

江柔從談昭遠的手底下鑽出來，偏頭道：“要不你們……”

“我們去那邊坐。”

談昭遠跟俞晴打過招呼，直接對一旁的服務員說：“把菜單放到那張桌子上，我們一會兒過去。”

葉菲菲不依不饒地追問談昭遠：“你說呀，你不是沒有空嗎？你怎麽會去見她？”

談昭遠和李明恺已經有所共識，絕對不會對其他人說出他所做的事情，他也更沒打算解釋。

沒料到，江柔先一步開口，說：“我們剛好碰到了，只是巧合。”

葉菲菲不是很相信，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來轉去，最後落在江柔身上：“真的？”

“嗯。”

“最近過得怎麽樣？”

俞晴語氣略帶關切，問江柔：“聽小恺說他給你找了個住處，是不是南外附近那個小區，我記得是衛平前些年給小恺買的，一直閑置下了。那裏條件還是不錯的。”

江柔說：“是那個小區。一切都挺好的。”

俞晴說：“那就好，有什麽需要就提，我跟你李叔叔都會盡量滿足你的。”

客套過後，江柔跟談昭遠去一邊吃飯。

落座後，談昭遠有些抱歉地對她說：“我不知道他們會在，不好意思。”

“沒關系。”江柔說，“她們态度挺好的啊，也沒對我做什麽。”

談昭遠知道江柔這飯是沒什麽好心情吃了，心裏莫名覺得歉疚，說：“明天帶你去吃別的。”

江柔微怔，說：“你不是很忙嗎？”

談昭遠沖她一笑：“傻呀，就算忙，跟你吃頓飯總是有時間。到時候我過來接你。”

他這話的言下之意讓人聽了就激動，江柔頓時想法一堆，嘴上卻只能裝傻：“嗯……那行吧，謝謝你啊。”

“這有什麽。”談昭遠說，“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可以來找我。我總歸會比你的同學要有用，你說是麽。”

他說完這話，似乎是有些被自己吓到，但只是一瞬間就又恢複平靜，微笑着看向江柔。

江柔心下雀躍不止，面上極力維持，低聲應道：“我曉得了。不過談昭遠，我跟聶希澤真的只是朋友。”

“知道了知道了。”談昭遠半哄半寵地說。

這丫頭，再怎麽懂事、知人情冷暖，也還只是個孩子而已啊。

他想起李明恺把江柔抱回去的時候，只覺得這丫頭就那麽小小的一捧，偏偏就好像蘊藏着無窮盡的能量。

有一點天真，也有一點神秘，還有一點聰明。

要是在學校遇見這樣的女孩子，恐怕，會追吧。

只可惜，這姑娘還太小了。

******

兩人吃完飯後，發現俞晴他們還沒有走。

可她們桌上早就撤光了碗碟，看那架勢，似乎是在等他們。

“是這樣的，阿遠，最近我們小萱在補習一些課程。她還有不少問題想問，可這丫頭比較害羞，也不太親近那個家教，我想着讓你給她講講，但你又挺忙的，就一直沒提。今天晚上不如給她講兩個小時的課？”

不等談昭遠反應，俞晴便道：“剛好我那邊還有點東西，要你拿去帶給你爸爸。”

“對對，我也有好些問題要問。”葉菲菲立刻補充道，說着，伸手去拉談昭遠的衣袖，左右晃蕩，“走嘛，你好不容易有時間，怎麽能不陪我！”

江柔覺得有點好笑，他們是多看不慣自己跟談昭遠在一塊？

“那你先去吧，我回去了。”江柔擺擺手，主動道。

為了不讓自己陷入太尴尬的境地，江柔很懂得知情知趣這個詞，主動點先離開總比被放棄的好。

“那拜拜啦！”

葉菲菲跟江柔揮手致意，很滿意地笑看着談昭遠。

江柔覺得這畫面有點紮眼，沒再跟俞晴打招呼，轉身就往外走。

西餐廳的大門很重，門口的服務生又剛好不在，江柔費了些氣力才推開。

天色已晚，外頭狂風大作。

江柔攏緊了外套，走進風裏。

她走在夜色裏，突然無厘頭地，想起一個童話故事。

被封印在瓶子裏的惡魔發誓：第一個五百年的時候，如果有人放我出來，我就許他一座金山；第二個五百年的時候，如果有人放我出來，我就許他一座銀山；第三個五百年的時候……

“乖小兔，等等。”

談昭遠大步跑過來，拉住了江柔。

風把他的聲音都吹散了。

江柔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我先送你回去。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她回過頭來，擡眼看着談昭遠，目光澄澈喜悅。

第一個五百年的時候，如果有人拉住我。

我就……許他一顆真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