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

寒假眨眼即逝。

江柔覺得這是她活到這麽大,過得最快的一個假期。

因為談昭遠。

所謂新年新氣象,一個年過去,談昭遠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原來的談昭遠也會來找她,但不會像現在,幾乎每天都去301看她。而且每天變着法地帶她去各種好玩的地方,吃各種美食。

哪怕他在學校有事,也會帶江柔去圖書館自習。

很快,談昭遠所在的項目小組的其他師兄們都知道了她的存在。

談昭遠是組裏年紀最小的,卻深得大家的喜歡,連帶着,衆人也都對江柔關懷備至。就連去食堂吃飯,都有人主動幫他們取餐盤和餐具。

和談昭遠關系最近的師兄奶油管江柔叫小跟屁蟲,和很多不了解江柔的人一樣,拿她當小孩子,對她關懷備至,也喜歡逗她。

最無厘頭的一次,拿着從校慶典禮上A來的彩色氣球對江柔說:“叫聲哥哥,我就給你玩。”

……

江柔有點無奈,無奈的同時又有些受寵若驚。

談昭遠這個人最會處理人際關系,對每一個人都禮貌關心,可對大多數人總是保持着不遠不近的安全距離。

如今她,算不算是站在談昭遠的安全距離以內了呢。

可是……是為什麽呢?

是他突然從她身上看到了什麽閃光點?比如,發覺她很優秀,發覺她很體貼,或者是發現她……很漂亮?

她沒打算問談昭遠,也不知道從何問起。

可不說出口的話,心裏總覺得憋悶。

于是回到家,秦芩就成了最好的傾訴對象。

自年初一後,秦芩很快就搬了進來。最初幾天她還睡在沙發上,後來江柔給她買了一張單人床放在書房裏,那間房就正式變成了秦芩的卧室。

秦芩搬來後,江柔其實很少在家裏吃,卻還一直出着買食材的錢。秦芩心裏過意不去,隔三差五地給江柔做各種甜點吃。

可是江柔完全不好這一口,秦芩又不是能心安理得占別人便宜的人,怎麽都不肯再收江柔的菜錢。

江柔明白她的意思,也沒有跟她多拉扯,心裏倒是跟秦芩更親近了。

是以,除了保姆,僅僅比江柔大五歲的秦芩又兼職扮演了知心大姐姐這個角色。

“秦芩,你說如果有一個男生,他對每個人都挺好的。嗯……僅限于挺好的哈,但是對我特別好……嗯,也不算特別好,就是比一般人要好的那種。你覺得他是把我當成妹妹還是當成預備女朋友啊?”

秦芩被她逗笑了:“什麽是預備女朋友?”

“入團前會有預備團員、入黨前也有預備黨員,那當女朋友前不也得預備一下嗎。”江柔認真解釋說。

“這就不好說了。”

秦芩笑笑:“我自己的感情問題也處理得一團糟,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辦。”

“感情問題?”江柔八卦心起,趴在沙發背上看着秦芩,“什麽樣的人?是不是前兩天我在蛋糕店碰到的那個據說老是點名要你做蛋糕的小哥?”

秦芩解釋說:“他是他們公司的采購員,來給公司員工訂生日蛋糕的。之前蛋糕師傅不在,我頂上去過一次,他們覺得不錯,所以才會一直來找我。”

“他肯定對你有意思啊,你沒看到他看你的眼神,那叫一個直勾勾。”江柔說道。

秦芩反問:“談昭遠會用那種眼神看你嗎?”

江柔搖頭:“他不會……”繼而有些擔憂地說,“秦芩,是不是我看着像個小孩子,根本沒有女性的魅力?”

這話本身沒什麽問題,但從江柔嘴裏說出來,總覺得莫名違和。秦芩但笑不語,摸摸她的腦袋:“過幾年,你長開了就好了。”

“我什麽時候才能長開啊……”江柔有點沮喪,“秦芩,是不是因為我打小不愛喝牛奶所以不長個兒?但是我這人有輕微的乳糖不耐受,也不能喝啊。”

“不會的,我十五六年都沒喝過牛奶呢。”秦芩輕笑,“我們那個村子,只有兩三家人喝得起牛奶。”

她們如今已經很熟,有些話秦芩也不會刻意瞞她,江柔便追問道:“其中是不是就有你之前提過的,小墨家?”

秦芩提過,她被賣去的陝南山村非常貧窮偏遠,可是其中有一戶姓李的人家,男主人是早些年下鄉到附近的村鎮當老師支教的,後來在這裏成了家。

為了妻兒,即便是大環境變好了,也沒有回到城市去。

而他的兩兒一女,因為一些變故,只有一個兒子遵循了他的遺願走出大山去到大城市,剩下的,反倒索性紮根于那破落的山村了。

小墨就是那人留在村裏的孫子。

雖然秦芩沒有過多地提及小墨這個人,但是江柔仍然聽得出來,這個人對她的影響非常大。

可以說,同樣是被賣去村子裏,秦芩識字、懂禮,和李明萱的境況截然不同,都要感謝這個小墨。

小墨比秦芩大兩歲,他患有先天性的疾病,以致雙腿萎縮不能行走。

畢竟是知識分子的後代,小墨母親在世的時候,會送他上臨鎮唯一的小學,這在整個村子都是非常罕見的。

加上李家還留着小墨爺爺早些年收藏的書,小墨很快就成了整個村子裏最有學問的那個人。

說來也可笑,那時候小墨也不過十三四歲,每天去他家請他幫忙的人絡繹不絕。都是芝麻大的小事,比如托人從城裏買回的電器說明書看不懂,比如遠在外地打工的家人寫了封信回來……

但不管怎麽樣,李家因為小墨,成了整個村子除了村長家外,地位最高的家庭。

秦芩輕輕嗯了一聲:“小墨的爸爸就是村長的大舅哥,他們兩家掌握着整個村子為數不多的資源。”

江柔咬咬唇角,有一句話沒問出口。

她想問,那所謂的“資源”,包不包括秦芩自己。

秦芩是被換去當童養媳的,既然有機會讀書識字,證明她要嫁入的人家一定不普通。

也許……就是那個小墨家。

秦芩仿佛知道江柔在想什麽,也感激她沒有那麽直接地問。

“不是小墨。我是跟村長的女兒換的親……”秦芩低聲說,“所以我小時候,跟小墨走得很近。他教會我很多東西。”

“他現在還在那個村子裏嗎?”江柔忍不住問,“聽你這麽說,他人一定很好。”

“嗯,他還在。”

秦芩的目光變得溫柔:“他很好很好。”

如果說秦芩前二十年的人生中,還有什麽可值得留戀的,他一定排在首位。

“他不僅僅教我讀書識字。”秦芩喃喃,“他還教我思考,教我看這個世界,教我不管身處什麽樣的境地,都不要放棄希望。小柔,我其實……非常想念他。”

江柔心中一軟。

理智告訴她,此刻的氣氛非常适合追問秦芩那個一直埋在她心頭的疑惑,甚至她覺得自己如果控制不住自己,一張嘴那句話就問出來了。

秦芩,你到底,是怎麽從那個村子裏逃出來的呢?

可是她沒有問。

因為她看見秦芩哭了。

晶瑩的淚珠從秦芩美麗清澈的眼睛裏流出來,她擡手捂住面孔,卻掩不住自己的悲恸:“小柔,我甚至不敢寫信回去。”

“為什麽不敢?”江柔輕聲問,“難道你還怕他們從村裏跑出來把你抓回去嗎?這可是法治社會,他們不敢的。”

秦芩搖頭:“不,不是的……”

江柔看着心疼,伸手抱住秦芩:“好了,已經過去了。現在開始面對新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你看你現在慢慢有了贊賞你的客人,很快就能升甜點師傅啦。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以後……”秦芩猶疑不定地問她,語氣裏卻是難掩的擔憂,“真的會越來越好嗎。”

“會的。”

江柔篤定地點頭:“我爸跟我說過,命運不會讓努力生活的人失望的。”

類似這樣的話,李墨也和她說過。

秦芩失神地望着江柔,漸漸平靜下來。

******

開學後,江柔每個禮拜能見到談昭遠的次數直線下降。

但是高中課程緊張,江柔不想給談昭遠丢人,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學習中,也無暇感懷每周可以見談昭遠幾面。

倒是葉菲菲,和江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疏遠了。

甚至不僅僅是疏遠那麽簡單。

她是江柔的同桌,常常當着江柔的面和別的同學聊天,會“有意無意”地提到談昭遠這周會去她家給她輔導功課,或者是上周談昭遠又給她和李明萱帶了什麽小禮物。

江柔對她的小把戲置若罔聞,雖然心裏總歸有一些不舒服,但她假裝不在乎的本事一等一的好,騙過了葉菲菲,差一點連自己都騙了。

細心如聶希澤,倒是把她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你煩她的話,跟老師說換座位啊。每天聽着那些話不倒胃口麽。”聶希澤在課間和江柔在走廊上聊天,“依你的性子,早就想打人了吧。”

江柔一副懶得搭理的表情,說:“我一般不跟女孩子動手。”

“對,你只跟壯漢動手,然後把自己搞成豬頭。”

“聶希澤你再提那天的事,小心我把你……”江柔威脅他,做了一個滅口的手勢。

聶希澤揚眉,說:“對了,你從李家搬出來這事,連我哥都知道了。”

“你哥?你跟他說的?”江柔奇怪道。

堂堂一個集團總裁,怎麽會關注她的去留?

“不是我說的啊……我一開始也奇怪。他平時忙得連家都很少回,那天卻特地問起你。”聶希澤說,“難道是他跟葉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所以聽說過你?”

葉家?葉菲菲家?

江柔沒有想那麽多,癟了癟嘴:“八卦的魔爪,連你哥這種商界精英都不放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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