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4)

昨天兩個人不過吃了一半的蛋糕,江柔對這類甜食也沒有太大的興趣,中午她随便吃了點墊巴墊巴就鑽進卧室去上網了。

手機昨天忘了充電,已經自動關機了,江柔在卧室裏插上電、開機,看見未讀短信欄有新的短信。

“登一下你的QQ號。”

什麽人?

江柔看了看顯示的號碼,覺得很陌生,出于警惕,最終沒有回撥回去。

江柔坐到電腦前。

她平時不常上網,帶來的筆記本電腦也用的不多,可是剛剛從李明恺那裏得了個“寶貝”,她有點心癢癢,于是去搜左手刃的使用教程。

連接網絡後,江柔習慣性地登錄企鵝賬號。

她的好友列表裏面人不少,卻幾乎沒有從前的同班同學。都是她在北京的時候交的“狐朋狗友”。

最近一股“非主流”風盛行,江柔看着大家的頭像紛紛換成了帶閃光特效的自拍照片。姿勢非常統一,一水的四十五度角仰望鏡頭,頭發顏色各異,紅的綠的黃的……連彩色的都有。

除此之外,不管男女,一律留着長劉海,齊的斜的都有,一部分劉海甚至跟門簾似的遮了三分之二張臉。只看得到一只眼睛或者一個小尖下巴。

非主流,俨然成了江柔好友圈裏的主流。

她好些日子沒上線了,聊天信息提示有很多對話框和群聊消息。

江柔把消息一條條清過去,發現除了問她為什麽這麽久都不上線的,大多都是約她出去喝酒、吃飯。

江柔懶得挨個回消息,更新了一條近來流行的簽名:本人已死,有事燒紙。

“滴滴滴滴”

估摸着是看見她在線,有人來找她聊天了。

江柔點開跳動的頭像一看,是一個網名為“伱愛硪ィ+麽”的陌生人。

伱愛硪ィ+麽:看到短信了?

江柔所加的每一個好友都備注了姓名,何況還有驗證消息,陌生人是加不進來的。

這位仁兄是什麽情況?剛剛的短信是他發的?

可是江柔記得自己并沒有給不認識的人留過自己的號碼。

江柔不想理他,準備删掉好友的時候,突然覺得這個人的QQ號好像有一點熟悉。

伱愛硪ィ+麽:不理我?是不是覺得你去了南京就不用擔心被我蹭飯了?

蹭飯?

江柔連忙去翻好友列表——果然,被她備注了JULY的人不在了。

涉江:你是阿賴?

伱愛硪ィ+麽:是JULY!不然你以為呢?

涉江:我明明給你改了備注的啊,還有,你怎麽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伱愛硪ィ+麽:我不會改回去的嗎?你的號碼,我想知道就能知道。

涉江:怎麽做到的?!

伱愛硪ィ+麽:說了你也不會懂[傲慢]

涉江:……對了,我一個朋友說你很厲害,他想拜你為師。

伱愛硪ィ+麽:我不随便收徒弟的。

涉江:哎,看在我管了你那麽多頓飯的份上,指點一下?還是說你根本不是大神,只是招搖撞騙的?

伱愛硪ィ+麽:啧啧啧,嘴還是這麽毒啊?激将法我不吃的。

涉江:那你要吃什麽?

伱愛硪ィ+麽:吃飯啊,鹵肉飯、火鍋、拉面粉絲我都不挑,你不知道,大年初一我還饑腸辘辘地在網吧泡着,簡直可憐死了。

江柔知道這時候他肯定是頂着雞窩頭,面無表情地歪在網吧座椅裏,只有眼睛放着光盯着屏幕。

涉江:那你來南京啊,我管你飯吃。

伱愛硪ィ+麽:你說的啊?我要真去了你可不準耍賴。

涉江:你當我是你啊?你敢來我就敢管,不過前提是你要收了那個徒弟。

伱愛硪ィ+麽:行,你叫他等着。等過段時間暖和點我就南下,北方好歹還有暖氣,你那裏凍都要凍死了。

涉江:那就這麽定了,來了打我電話,號碼我發你。

伱愛硪ィ+麽:不就是139****6552麽。

涉江:……???你怎麽知道?

伱愛硪ィ+麽:這有什麽,那些信息維護做得屎一樣。要是我說,你在互聯網上留下的所有痕跡,只要我想,我都能查得到,你會不會佩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涉江:行行行,你最厲害,厲害死你了,那你別叫我管飯了,每天入侵一張□□,你馬上就是千萬富翁了。

伱愛硪ィ+麽:那怎麽行,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你想,就算我擁有一把機關槍,我也不能跑到大街上随便對着路人掃射吧,那不成恐怖分子了嗎。

江柔翻了個白眼。

涉江:不跟你掰扯了,我還有正事要做,警告你,就算你有本事能入侵我的電腦,也不許随便瞎改我的東西!不然有你好看的。

伱愛硪ィ+麽:誰稀罕,你以為我跟你一樣閑啊。

涉江:88!還有,你這名字難聽死了。

伱愛硪ィ+麽:你懂什麽,火星文,這叫潮流。

江柔對着屏幕做了個嘔吐的表情,默默下線了。

上網溜達了一圈,江柔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江柔把相關圖片和文檔下載下來。

可惜,理論和實踐中間隔着天塹。

江柔拿着左手刃,在卧室裏自說自話地比劃着,可怎麽都不得勁。幾次挽腕花的時候還差點劃傷自己。

沒轍,還是得乖乖等李明恺來教。

江柔有一點沮喪,靠在椅子上對着天花板發呆。

這個時候,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江柔偏頭瞄了一眼,看見屏幕上“談昭遠”三個字,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她的嘴角不由地挂上一抹笑意,接了電話,說:“談昭遠,新年好啊。”

“江柔,新年好。”

不知道為什麽,談昭遠的聲音聽起來帶着一點鼻音。

“你感冒啦?”江柔問他,“聲音有點悶悶的。”

“我沒事,就是昨天……跟幾個朋友喝了點酒。”談昭遠低聲說,“睡到剛剛才醒,想起來昨晚零點沒給你親口說新年快樂,就給你打了電話。”

不知道是不是江柔聽錯了,總覺得談昭遠今天的語氣格外的溫柔缱绻。

她心裏小貓撓似的,手機貼在耳邊,覺得像是有人用最軟的棉花團探進耳道裏輕輕掏弄,酥酥麻麻。

于是,聲音也不自覺地放軟了:“那……你還要再睡一會兒嗎?”

“不了,下午去找你。”談昭遠說,“昨天确實是脫不開身,不然應該去陪你過年的。畢竟……這是你在南京過的第一個年。”

江柔心裏樂開了花,喜滋滋地眯着眼睛笑,整個人都倒在軟綿綿的被子上,抱着手機說:“我昨天跟秦芩一起吃蛋糕的。秦芩你知道吧,之前你們見過的。”

“不是一個人就好。”談昭遠說,“我知道你不想去李家,但是一個人也冷清。以後逢年過節,就到我家來吧。”

江柔一愣,心漏跳了一拍後,開始無規則地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去……談昭遠家過年?

他是真不知道,去他家過年意味着什麽還是只拿自己當小孩子?

“怎麽,不願意?”

“願意呀。”

江柔連忙回答,因為語速過快,差點沒閃了舌頭。

那邊傳來談昭遠的低聲輕笑:“我先洗漱了,一會兒去找你。”

江柔點頭,想起來他看不見,便應道:“那我等你。”

通話結束。

江柔莫名興奮起來,雙手揪着被子一角,在床上滾來滾去,伴随着叽哩哇啦的無意義亂叫。在空無一人的301,姑娘樂此不疲地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蠶蛹”,打開,再裹起來,再打開……

瘋了半晌,才跳下床沖進洗手間梳洗去了。

……

談昭遠挂了電話,仍然躺在床上,目光有些發直地望着天花板。

他的神情并不似語氣那般輕松,眼中有顯而易見的疲倦和紅血絲。

昨晚零點前那會兒,他去院裏放鞭炮,碰上葉盛哥和葉菲菲他們。

兩家本來就走得近,加上葉盛難得回來,談昭遠就應了他們的邀請去了葉家喝酒。

零點時,他本來想給江柔打電話,可礙于葉菲菲,到底是發了新年短信。

可是這小丫頭還是看到了,非要湊上來看:“昭遠哥,你給江柔的祝福短信,也要給我一樣的發一遍才行!”

他是習慣了這丫頭的霸道,可是這要求聽來也确實無理了些,談昭遠沒應。

葉菲菲卻不依不饒,還是葉盛出言阻止才讓她沒繼續鬧下去。

再晚一些,葉菲菲精力跟不上,打了半天盹,終于招架不住先回屋睡了。

談昭遠朝葉盛舉杯,謝他剛才的解圍:“菲菲這麽多年被我們寵着,誰都不怕,唯獨聽你的話。”

葉盛笑笑,淡淡看了談昭遠一眼:“她心裏是知道的,誰是真的對她好,誰會真的幫她出頭。”

他這話說得雲淡風輕,可談昭遠明顯聽出了話裏的其它意味。

談昭遠笑笑,不輕不重地說:“她這脾氣,怎麽也不會讓別人欺負到頭上去。”

“誰敢。”

葉盛同談昭遠輕輕碰杯,說:“剛剛你們在說的,是李家那個收養的女孩子?”

談昭遠心中微動,只點點頭,并不是很願意跟葉盛繼續這個話題。

偏偏葉盛饒有趣味。

“我記得,她是北京祿江集團老總,江少忠的女兒。”葉盛的語調平緩,似乎只是在閑話八卦,“祿江集團你可能不是很熟悉,但是他的前身你肯定聽過。”

談昭遠心裏突然起了什麽不好的預感。

葉盛不緊不慢地喝盡杯中的威士忌,重新給自己又倒了一些,這才開口:“陵江有限公司,聽過吧?”

談昭遠心頭一緊,不知想到了些什麽,倏地擡頭望向葉盛。

後者輕晃着杯子裏的琥珀色液體,帶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說:“單這一方大院,原來都有不少人家都跟這公司走得很近啊。”

這個公司談昭遠太清楚了。

在他還小的時候,談浩林、葉見堂、江少忠以及大院裏其它很多人家都在陵江參股,可後來公司面臨財務危機,極快地凋敝。

江少忠早從部隊裏退了,就帶着公司的部分骨幹北上,白手起家,重新組建新公司,但主營業務、公司最初的渠道來源還和原本的陵江相同。

而在南京,一家名為盛興科技的公司異軍突起,将只剩下一個空殼子的陵江收購。

值得一提的是,葉見堂、李衛平是盛興科技的兩位最大持股人。

談昭遠不知道葉盛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一茬,心裏密密匝匝地泛起驚疑,面上倒是波瀾不驚:“大院裏的孩子,誰沒聽過。”

葉盛說:“當年李家算是個異類,沒有參股陵江,可是衆人賠錢賠了個底掉之後,盛興卻在李衛平的大力扶持之下注冊成立了。現如今,盛興的利潤連年攀升,李家明裏暗裏都賺了個盆滿缽滿。他們倒真是會趨利避害。”

談昭遠說:“我爸說,陵江剛注冊那會兒,李家出了點事,資金方面周轉不過來。”

“李衛平是個老狐貍啊,他不看好陵江,當然拿不出錢來。”葉盛借着酒氣,連一貫的禮節都不顧了,“談昭遠,你是不知道當初李家和江家走得有多近。”

談昭遠沒有說話,他直覺葉盛是有意借着今天這個機會跟自己說些什麽。他隐約有些預感,那感覺并不好,但談昭遠只能聽他繼續說下去。

“就連江少忠北上,他們也都沒斷了聯系。要說後來祿江集團能做這麽大,其實少不了李衛平的幫襯。盛興和祿江之間的合作越來越密切,競争也是。”葉盛說,“江少忠那個人,做事不留情面的,有了機會踩着別人也要往上擠。”

談昭遠說:“機會?你指的是三年前祿江集團中标的那個海外企業大中華區項目?”

葉盛輕哼:“江少忠和李衛平,好一出裏應外合,把本屬于陵江的項目拱手讓人。談昭遠,你是學金融的,不會不知道在三年前那個市場背景之下,那個項目對陵江有多重要!”

談昭遠謹慎道:“我對當年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不過李伯伯不像是那樣的人。他這麽做了,對陵江、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是啊,誰會懷疑他呢。”葉盛說,“要不是江少忠出了那場意外死後,保險櫃裏那份股權贈與協議被公開,誰都不會想到李衛平和江少忠之間合夥幹的那些事!”

不知道為什麽,談昭遠覺得葉盛把“意外”這兩個字咬得很重。這讓他覺得莫名的恐慌,仿佛有什麽他無可掌控的事情已經發生。

最可怕的是,他對此一無所知。

“可憐這小丫頭,這麽點大就沒了爸爸。你看,于情于理,李家撈了這麽大一筆錢,怎麽都應該把人小姑娘接過來不是?”

葉盛不往下說了,而是把話頭引回江柔身上。

“不過這個丫頭倒真是個寶貝,等她成年以後,她的監護人會把江少忠留給她的遺産交給她。談昭遠,除了一大筆錢以外,你知道遺産裏還有什麽?”

談昭遠自然不曉得。

“江少忠在海外投資了一個互聯網項目!如果拿到那部分股權,十年內保守估計,能賺這個數。”

葉盛比劃了一個數字,談昭遠看得心頭一緊。

……

“葉盛哥……是不是知道什麽?”

談昭遠默默咽了口口水,将自己的緊張遮掩,說,“難道江少忠的死并非意外?”

談昭遠一貫對人對事都從容不驚,可他如今面對的是葉盛。

他的道行,可遠不如葉盛。

“我知道的可不多。”葉盛笑笑,“我只曉得,能做出撫養遺孤這種事,光靠幾年的兄弟情義可能還不夠。恐怕這裏頭,多少摻了愧疚吧,你說呢?”

你說呢?

這話裏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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