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個烤串
借着飛羽回到故清峰,真神已經上樓休息了。桌上還有一些丹藥粉末,看來身體不适是真的。
故清峰雖然有廚房,但只有鍋碗瓢盆,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還好池年帶了行李,有一些粗鹽。剛才在斜林裏順手采了些解毒藥,可以去腥。只是沒有柴火,池年也不會掐訣,這可怎麽辦?
池年仔細觀察鹿肉的紋理,動手劃了幾刀,留出可以做刺身生吃的肉。剩下的交給徐雙兒,她要去找點可燃物。
正在真神的三層小樓裏四處打量的池年,果不其然收到了系統的嚴厲警告。
“我知道死字怎麽寫。我不就是拆他一個書架,拿了幾個畫卷嗎?”池年說得英勇無畏,動作還是做賊似的麻溜,連畫卷都不打開,抱起就往外頭走。
應該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物以稀為貴,能将書架都疊滿,還覆了灰塵,就當做是給真神清理垃圾了。
系統:你這是惡向膽邊生,作死中的作死!
池年撇撇嘴:“你懂什麽?我這叫測試!我拆了真神的一個廢書架烤串,他要是不生氣說明他對我上心,待會原仙人找來了也會護着我。要是生氣,肯定是要親自罰我,也不會把我給原仙人。”
對于池年的這些計劃,系統一概不認:主人您就不擔心真神一劍把你砍了?
池年:“怕啊。所以我要先吃烤肉,吃飽了沒遺憾。呵,反正我在這裏困了十二年,終于等到你上線也沒什麽出去的辦法。左右都是一個等死,我先挂,你随意,好吧?”
被池年徹底嫌棄的系統怕了。它哭哭唧唧地說:主人您不要嫌棄我。我有用的!我在努力找回功能,再給我一點時間,您就可以通獸語了!
“哈?我通獸語幹嘛?”池年歪頭。
系統:我重連的時候分明發現。主人您很想和青丘狐說話呀。尤其是那種剛出生的奶白色小毛團。
“你的延遲太高了。返廠重修吧!”池年啪叽一聲掐掉在腦袋裏哭叫的系統,從真神後院的花圃裏拆了一小截籬笆。
木簽子削平,串肉。
畫卷木板摞好,火折子丢進去,火舌舔着烤架上的肉串發出滋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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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雙兒剛緩過情緒來,還沒來得及問池年為什麽要這麽幫她,就盯着火堆傻了。
“池年,你燒的什麽?”
“哦,師傅的一些廢畫。替他處理了。”池年盡心盡力地添柴。
徐雙兒一時間分不清池年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個撒謊高手。畢竟池年滿臉純然,可被火苗吞噬的畫作卻堪稱神來之筆,她嗫喏道:“哎,這個人畫的好漂亮啊,真的是廢畫嗎?”
“有嗎?”池年只關心烤串。
“有啊!”頃刻消失的絕美容顏,徐雙兒撓着腦袋說:“很漂亮,有點像你。”
池年手下一頓,火光下的臉微微發紅:“雙兒,你這麽誇我,會不好意思的。”
她的确不是個自戀的人。她怎麽可能和真神畫作中的人相似?
“哎,我說真的啊!”可惜畫作已經化作灰燼,只剩下一堆木板在燒,徐雙兒也只好坐到池年的身邊,和她一起翻動烤串:“池年,你為什麽這麽幫我啊?”
這麽一來,這事情就攬到池年身上去了。
為了一個今天才見面,于修煉沒有半分作用的侍仆,這麽引火燒身有意義嗎?徐雙兒怎麽也想不到自己能為池年做到些什麽。
徐雙兒在千衍宗這些年,雖然見的是苦修求道之人,卻早就看明白了無利不往的道理。
凡間可能是為錢,為情,為權。但修煉者所求更少,卻也更直接。若非為力,怎可能多加上心?
“你還真的是不想修仙啊。”
當香噴噴的第一個烤串遞到眼前的時候,徐雙兒不禁紅了鼻頭:“你這樣沒好處的。”
“當然有好處啦!”池年将剩下的解毒草擠出汁液抹上,激發出鹿肉的甜香味,“你快嘗一嘗,要是覺得好吃就誇我。”
在青丘那麽多年。吃野果喝溪水,根本沒有多少肉。
池年想要自己動手喂飽自己,狐貍們卻很少吃肉,最多也就是一些生肉。她那麽好的手藝無地發揮。
“好吃!真的好吃!”徐雙兒咬了一口,嘗到肉汁和焦酥的外層,還有軟嫩可口的內裏,她差點将簽子咬下來:“池年你太厲害了!怎麽會這麽好吃!”
雖然在席上早就吃得吃不下了。但徐雙兒依舊左手兩串,右手三串,不顧形象地往嘴巴裏塞。
不時冒出幾句贊嘆聲。
池年笑着罵她:“你慢點吃,又不和你搶。”
“我要快點吃!否則肯定沒了。有人要把你搶走的!”
系統弱弱地提醒:主人,這鹿肉有毒,你還敢給她吃?
這系統果然是延遲高得可怕。池年咬着肉串,搖頭說:“這只幼鹿中毒了,我當然知道。”
系統:怎麽會?這毒那麽詭異,您現在沒有修為,看不出來的!
“我只是沒有修為,又不是沒有腦袋。”
這只鹿身上只有幾道皮肉傷。流血都很少。乍一看的确像是利器所傷,但斜林裏矮木叢生,其實是被枝丫劃傷的。
其實用腦子想一想就知道,徐雙兒這麽一個凡人女孩,怎麽可能傷的了一只仙鹿?哪怕是幼崽也不行。但池年沒有當衆說出,因為與此同理,在場的衆人都沒有這個能耐。
沒有真相解釋的時候,大家肯定會立刻推一只替罪羊出去。那時候被留在那兒,恐怕就真的救不回徐雙兒了。
池年也是在背起鹿往回走的時候發現的,路邊許多解毒的藥草,越往回走越少。這仙鹿,應該是去尋解毒草,可倒在了半路便一命嗚呼。
也不知道徐雙兒怎麽就那麽倒黴,竟然撞到了這件事。
說起這毒,池年還有些別的想法。她得問問真神。
就是不知道真神肯不肯開尊口告訴她……
“烤串?”
随着這聲清音,即将舔上池年手指的火舌被打散,池年這才發現自己想得出神,差點将自己的手烤了。
“師傅!”池年拿起烤串,遞給真神說:“您嘗嘗。孝敬您的。”
“……”司天明看了一眼滿手烤串的徐雙兒,還有她身邊散落的簽子,眼角一抽。
分明哪一串看上去都比這個好。
池年真想抽自己一嘴巴。
這話挑好聽了說是不錯。但這說得太好聽了,就和謊話沒區別了。
“您嘗嘗吧。”池年心虛地懇求:“我猜測您愛吃烤焦一些的,比較香。”
在池年的心驚膽戰,和系統主人您這是自尋死路的感慨聲中。
只見真神抿着的薄唇松開,些許蒼白的唇擦過油膩發焦的肉串,咬下,咀嚼,吞咽。
唇角挑高,微笑道:“嗯,我喜歡。”
警報解除。池年松了口氣。
“我平日裏多聞松香,阿年倒是有心了。”真神拉起池年的手掌仔細端看,“去山腰砍松木做柴火,肯定累壞了。下次和我說,這種累活我來便是。”
不知道真神腦補了些什麽。池年的手,整個身子都僵硬在那兒。
她只得實話實說。
幾乎是赴死的欲哭無淚:“我……我……您看我這身子像是扛得動松木嗎?我将您的舊書架拆了,用它生的火。”
真神看向火堆,笑容漸退。
“舊書架?放畫卷的舊書架?”
有殺氣。池年慫得不行,反握住真神的手掌說:“是的。而且我看畫卷沒有地方放,就……就一并燒了。您放心,舊畫上的灰塵我已經打掃幹淨了!”
系統:主人您這是怎麽回事?一秒變慫?一點也不像你!剛才還說着計劃的主人去哪裏了?
池年:閉嘴吧你。
說是這麽說,但不知道為什麽,池年只要一看見真神就怕。一定是上一次被他砍了的過。
徐雙兒在一邊說:“司先生,您不要生氣。這些舊畫燒也燒了,也不要怪池年了。”
“燒也燒了?”司天明冷哼一聲,“誰說這是舊畫?是我珍藏不啓的寶貝。”
完蛋了。
真神的寶貝真的和別人不一樣。就這麽大大咧咧地擺在那兒,蒙了塵也不搭理,甚至還能看到蜘蛛絲。
“罷了。燒也燒了。”
司天明忽然嘆了口氣,低頭看見池年握住他的手。大有讨好的摩挲架勢。
他忽然道:“就此作古也好。但是,以後在行丹青時,阿年你得在場。”
“好!鋪紙還是研墨?洗筆還是裝裱?我都會!”
何止會這些。如果這世界條件允許,池年還能畫油畫水粉水彩素描碳筆,給真神開開眼,解解悶。
“阿年可不能反悔。”
司天明的心情忽然變得很好。他擡手拿起一串鹿肉,十分賞臉地吃完。
池年發現自己格外喜歡看真神。當然顏值是一方面,可舉手投足的氣質也很對胃口。就是在野外站着吃烤串,也是風度翩翩,好像在進什麽珍馐美味。
被這樣的人誇贊手藝好。無論誰都會心花怒放的。
“味道不錯。”吃完最後一口,司天明才蹙起眉頭,問池年:“怎麽是鹿肉?鹿不怕你麽?”
“鹿為什麽要怕我?”池年歪歪腦袋,笑容裏藏着壞心思,司天明一眼就能看出來。
但他沒有開口戳穿,只是盯着池年,任由她抱着小九九湊過來。
“師傅師傅,您覺得這鹿肉好吃嗎?”
“嗯。”
“那您再嘗嘗鹿肉刺身?”池年讨好似的将真神拉進廚房。示意徐雙兒不要跟過來。
待到真神将鹿肉吃完了,池年重重地送了一口氣。
“阿年在打什麽鬼主意?”司天明不禁點她的額頭,“對我下毒了?”
“既然您也吃了。那我就實話實說吧。”池年完全不見一絲後悔,“這是千衍宗,一位稱作原仙人的鹿。我碰見這只幼鹿的時候已經死了,具體怎麽死的我也說不清。但……這位仙人應該要找我麻煩的。”
雖然池年對這個世界不甚了解,但也從系統那知曉天界與凡間極少相通的道理。飛升之後再回凡間,那也是等同于渡劫般艱難。
也就只有真神這位不講道理的,才會在凡間逗留許久。
既然如此,能被稱作仙人的,自然是地位極高,修為至臻,深受敬仰的大能。
池年這是惹了個大人物啊。
“闖了壞事,想要我替你去解決?”司天明故作冷聲,“這很任性,又調皮。”
“您不是我的師傅嘛。”
雖然池年還分不清真神這語氣到底是真生氣假生氣。但是,他沒有直接把她丢出去,應該就是護着她的。
有了被人保護的這個認知,因為相距得太過久遠,也可能是真神的眼神毫無波瀾。
池年隐約能讀到一絲其中的無奈。
“您不會要罰我吧?”
“我還能罰你?”司天明搖頭,揉揉池年的腦袋,“阿年定是要給我鬧的。”
“師傅罰徒弟不是很正常?”池年軟聲,用上了撒嬌技能。她抱住真神的手臂搖晃,“您要是生氣,就罰我吧。我肯定不會有意見的。”
司天明眯起眼睛,看着如此自然親近的池年說:“阿年不是一直說男女授受不親?”
“可你是我師傅啊。”
“以後叫我本名。天明。”司天明将池年扒下去,“別再叫我師傅了。”
莫名其妙被收徒,被嫌棄的池年一臉懵逼。
“我哪裏做得不對?”
真神微微扭過頭:“你喊師傅兩個字,喊得太甜了。不像徒弟該喊的。”
“……”
池年莫名起了玩心,剛掐着嗓子喊了聲天明,還沒來及傳到真神的耳朵裏,屋外就有一陣鹿鳴。
一個人沖進了小樓裏。
池年想這還真快,上門找場子來了。
那人找了一圈,沒找到人。沉穩有力的步子更亂了,直直沖着廚房過來。
急切的樣子像是要砍人。
池年默默地往真神身後一躲,誰知真神竟然拎起她,将她推了出來。
池年詫異地回頭看他,他給了池年一個淡淡的眼神。嘴角竟然還有笑意。
似乎是看笑話的意思。池年覺得哪裏不對。
她,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