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贈與香囊

原田田站在池年面前,大眼睛眨啊眨的,搖頭。

“魔尊,您都将鹿吃了,我能知道些什麽?”

留着可愛的娃娃頭,就像一只奶白的軟團子一樣。池年順手拿起一段細繩,給原田田的腦袋頂紮了個小啾啾,當做洩憤:“千衍宗內,誰有辦法毒到仙鹿,仙鹿被毒死後又能做什麽,你總該知道吧?”

都說原仙人心思通明,仿若仙人之資。怎麽傻乎乎的?

小辮子扯得頭皮發疼,原田田的眼眶漸漸紅了,鼻音軟糯:“對不起,魔尊。我光想着重新見到您,太開心了,開心得不知怎麽辦了。”

他忍着忍着,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嗚哇撲到池年懷裏,抽噎道:“三百多年了,我第一次和您在一起那麽久。您獨步人間的時候我不在,名震天下時我不在,甚至您被真神殺害時我也不在。我好怕再也看不見您了,您答應我,不要再一個人突然消失了好不好?我……我好怕啊。”

池年莫名覺得心酸。

恍惚有一種自己曾經在這個世界,呆了很久的感覺。

“如果真神不殺我的話,我倒是可以答應你。”池年輕拍田田的腦袋瓜,柔聲細語地問:“都多大的人了,還哭?”

雖然修行百年,但原田田在池年面前,還是一副八九歲誠惶誠恐的樣子。在他心裏,池年就是當日扭轉乾坤救他的人。

突然能幫到池年。原田田好一會兒才平複,忍着激動道:“仙鹿本是純淨之物,自身便有解毒的能耐。鹿眼通明細微,對于毒物污穢更是敏銳,能讓仙鹿服下的毒,應是沒有的。”

“不是一般的毒。”池年回憶道:“鹿肉鮮嫩,血水飽滿,筋骨不見受傷。就像迷藥一樣,全身松軟至死。”

昨日弟子們報給原田田說,幼鹿是被一個侍仆用匕首捅傷至死。但池年不可能胡說,也不可能想錯,原田田翻遍丹房內的古籍,都沒有記載。

許久,他幾乎将發頂的小啾啾拽下來,突然叫道:“有了!當年傳聞,魔尊您曾回了一趟鹿山,殺鹿取眼,應該就是用的毒将鹿迷倒。因此鹿族見您極怕,您才将鹿族給了我養。”

“哈?”

這問題一轉,還轉回來了。池年看向自己的手,難怪昨天片鹿肉時手感極佳,原來是個熟練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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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眼有什麽用嗎?”

“古籍上說,能洞察細內,怨魂災厄皆能看見。也能看見人心明臺,靈氣靈根。”原田田将書合上,搖頭認真道:“但只有您曾經生取鹿眼,具體如何,沒人知道真假。”

池年腦中産生一個大膽的想法。是不是借着鹿眼,能看見人的靈根,就能取下來?

那就得去問當年的魔尊了。

更可怕的是,千衍宗內,有人與魔族有染,想取鹿眼。

池年料想到這一層,立刻噤聲。

原田田在真神的香裏加小手段,若再與魔族接觸,真神不可能不發現。到時候,這麽可愛的小男孩就沒了,怪可惜的。

“真神不知道池年是魔尊吧?”池年想不通,司天明是如何得知自己在那,又得知自己的名字。

“定然不知。”原田田說完有些傷心,倔強道:“除非您将您的寶貝也給了別人。”

池年松了口氣,她才不會随便将寶貝給別人呢。這些可都是收藏品。

除非對象都像原田田一般可愛。瓷娃娃似的,也想抱起來放在架子上慢慢欣賞。

“魔尊。”茶水已涼,原田田的靈力收攏,依然是白須老者的模樣,“我以後喚您池年,還請多擔待。”

“原仙人。”池年苦笑:“自然的。我也不可能當着所有人的面,喊你小田田吧?”

誰知池年臉沒紅,原仙人的臉卻是微微發羞,他點頭:“可以的。”

池年:溜了溜了。

從丹房出來,午膳時間早已結束。下午習劍,池年餓着肚子,年歲又是一衆新弟子中最小的。

真人站在最前頭,便能看見一道瘦弱的身影艱難揮劍,雖然招式像模像樣,總覺得差了些什麽,顯得七扭八歪。

也不知是受不住,還是餓的。畢竟是司天明唯一要去的親傳弟子,不好多說什麽,便放池年先走。

見過真神揮劍時潇灑決然的池年,連聲道謝離開。

可算是不用看那群像是在耍雞毛撣子似的弟子。

故清峰攏在雲霧裏。離所有尊者的峰頭極遠,似是被遺忘的清冷地界。池年回峰時,沒看見徐雙兒,不知是不是去讨要多一床棉被了。

三層小樓內并未掌燈。門窗緊閉,似是無人,只有暗淡的日光從窗棱中透進。

迷陣中真神曾說,這些年都在悉心養傷。想來應是在峰內一處靈氣豐沛的地方靜修。

池年繞進書房。桌案上鋪開一張長長的畫卷,尚未裝裱,不知是不是在等墨漬幹透。案側有一沓書冊,應是記錄之用,書頁滿是翻看的痕跡。

真神從不自找麻煩,應當不會記日記這累瑣碎事。這些冊子定然是大有用處。

裏頭,會不會有魔尊相關的內容?或是些傷勢記錄,未來規劃。

池年墊着腳往那走,心中砰砰直跳:不行,不能偷看別人的隐私,這樣是不道德的!

系統:主人,您掌握的信息太少。送上門來的情報竟然不看?你變了,你不再是當年為了完成任務,無所不用的主人了。你變成了你最讨厭的樣子,磨磨唧唧,瞻前顧後。

我看,我看還不行嗎!

池年把手按在冊子的一瞬間,愣了。她瞥見畫卷上的美人圖,堪稱驚鴻天色,還未來得及細看,一陣風憑空而起。畫卷合攏。

滿室燭火搖曳通明。紅燭燃起暖黃色的光,竟還有些暧昧。

“阿年,在做什麽?”

池年扭頭。只見花窗下,真神一身素雅的青衫攏在身上,斜椅榻間,斑駁的黃昏暮色落在他白皙俊朗的臉上。一時間明明滅滅,堪稱朦胧角色。

“我……”

池年發現自己緊張得咬舌頭,沒扯謊,将心底話說了出來:“我在想,為什麽我叫池年。”

方才來不及看見全貌。池年只見畫卷一角,筆鋒溫和地寫着池年二字。

“是您取的名字嗎?青丘的狐貍都喚我池年。”她又問:“當年我是何德何能,差點進了野狗肚,又被您路過相救?”

司天明起身,衣擺墜地而來。沙沙的輕響有一種逼仄感。

他在池年面前停步,池年這才發現他未梳洗理容。滿頭烏發散在背後,就連外衫都是虛虛地搭着,裏衣穿的松垮,能從敞開的領口看見起伏的胸膛。

“不喜歡池年這個名字?”

聲音輕緩,透着倦意,司天明俯下身來,漆黑的眼與池年平視,握住她的手詢問:“那阿年想叫什麽呢?師傅給你改個姓名,也未嘗不可。”

池年歪歪頭:“曉月?”

系統:主人你這是作死啊!生怕真神不知道你是魔尊是不是?生怕真神知道你記憶沒有被完全抹除?

不過,這還真是池年會做的事。系統也不再叫喊,閉上嘴,等着和池年一起被真神碾成齑粉。

其實池年只是不喜歡這種被人玩弄鼓掌的感覺。如果真神知曉她的身份,還不如直接殺了她。她才沒空和他玩分明你知我知,卻偏偏假裝不知道的師徒游戲。

火燭微閃。司天明的唇近乎抿成一條直線,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很是苦惱地開口:“不好聽。沒有池年好聽。換一個。”

呼——

看來真神的确不知道自己就是魔尊。池年長松一口氣,又問:“這名字是您取的嗎?還是在您救起我時,我的襁褓之內?”

“是故人告知的。”司天明輕揉池年的腦袋,讓她安心:“我倒是覺得,池年這名字,正适合阿年。”

“是我的父母?親戚?”

池年想要問出這個所謂的故人是誰。但真神語焉不詳,回答得極其巧妙。

也不知回答的是名字,還是去意。

“您今日沒有養傷嗎?”池年默默地抽回自己的手,退開半步問:“我還以為您不在樓內。是不是吵到您休息了?”

司天明點頭,從方才側躺的榻上取出一個香囊。

淡綠色的錦布,繡以百花,精致漂亮得讓池年眼中生光。正是女孩子們最喜歡的那一類小東西。

“阿年昨日不是說,想要我的香?焚香太廢時間,便做了個香囊給你。加了一味安神的藥材。阿年放在枕下便是。”司天明将這個香囊挂在池年的小指上,感覺池年動作僵硬。

“不喜歡?”目光深暗,司天明忽的輕笑道:“非要我身上這味道?”

“不是。”池年可不想自己毒自己,“這香是原仙人給您調的吧?我就這麽拿走,是不是不太好。”

“這是我自己調的。”司天明指了指旁邊的畫卷,“都用作焚香熏卷了。阿年将舊書架與舊畫卷一并燒柴,自是沒有了。”

池年:……

也不知道真神是發現了還是沒發現。總之,池年昨天一把火,把原田田的苦心全燒了。

可千萬不要告訴田田。

小樓的門扉忽然打開。腳步聲紊亂,顯然是來人惶惶不安。池年剛扭頭,就看見徐雙兒一張快哭的臉。

“司先生。”她啞着哭腔說:“我能不能和池年單獨說會兒話?”

“去吧。”司天明将袖中的一方軟帕交給池年,正是救火了。

池年将徐雙兒拉到樓外的廚房內,先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擦去眼淚後問:“怎麽了?去要多的被子,被雜事的人欺負了?我讓你報我的名字,不就不用受這委屈了麽。”

“池年,我害怕。”

雙手顫抖地捧着水杯,徐雙兒極其小聲地嗫喏道:“我從雜事處出來,就遇到了姚師姐。她說正巧有事和我說,讓我過去一趟。可姚師姐怎麽會來雜事處?她肯定是專門來找我的。”

“為了昨天仙鹿的事?原仙人都沒有說什麽,輪得到她一個內門弟子多嘴?”

徐雙兒搖頭,拉住池年的手,“不。姚師姐是來向我道歉的。她說,她昨天追你的魔犬追得緊張,怕被你挑錯,一時間口不擇言才将矛頭引向的我。她說昨日口不擇言,是她的錯,請我不要再記恨她。”

既然原仙人不計較。姚輕語也道歉了。這事就該這麽結束了。

但徐雙兒卻瑟瑟發抖。

“我知道。你在怕姚輕語。”池年拍拍徐雙兒的肩膀安慰:“她堂堂內門弟子,平日裏對你暗中坑蒙,從來不見一聲道歉。可為了一只沒人再查的仙鹿,卻在你面前纡尊降貴,只求讓你趕緊閉嘴。”

“池年,你明白我意思?”

池年點頭:“我當然知道。這仙鹿的死,恐怕和姚輕語逃不了幹系。若生怕再有一點風吹草動的可能,引到她身上。”

“所以我好害怕!”徐雙兒抱頭道:“姚師姐到底在做些什麽?她……她平日裏就看我不順眼,萬一日後她再做些什麽有人查起,姚師姐真的急了,會不會暗中對我下手?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什麽不知道怎麽辦?”池年将徐雙兒拉向自己,“你是我的侍仆。你的安危,自然是我來負責。別總是想着不給我添麻煩,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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