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家訪就是過家家

項日葵上次被自己的好兄弟益母草給擺了一道,還沒算賬,是因為這筆賬一直都記在他的賬上。只等他把刀磨利了,再找到合适的時機來弑兄,這不,這回的家訪又是他們偶然間的一次會面。

哈羅中學今年的炫富大賽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再過一個小時,項日葵就要到曹天椒的這一站。

這邊廂,曹天椒暫且接手了白家大院整頓大權,把自己弄得像個女主人,仿佛她真有一百輛飛機。她帶領益母草、筱鬧鐘、白女仆開拓炫富的戰場,她指引着青年表演團以及資本主義前進的方向,她是繼電影小時代以來,又一名奢華風格的導演。像要迎接教育局長似的,傾盡人力物力展現輝煌。

等到一切準備就緒,曹天椒讓白饅頭穿着女仆裝在別墅門口迎客,自己和土豪父母在客廳等。

不一會兒,一輛奔馳緩緩地駛到了別墅的門外,白饅頭按照事先的約定,趕緊按下了連接客廳的門鈴,曹天椒走到窗邊往外一眺望,搖搖頭說:“這個不是,項日葵的車是一輛玫瑰色的保時捷。”

然而,等她遠遠地透過奔馳車前擋風玻璃細看,感覺心裏有個小人倒了,項日葵竟然換了輛新車。

項日葵深深了解曹天椒,斷定此次家訪她不會無所準備,至少會把家裏的鐵鍋換成銀鍋和金鍋。而作為死對頭,他自己也特地置辦了一身豪華西裝,并且借了朋友的奔馳和司機,想要顯擺。哪知道他來到的是一個飛機制造商的別墅家中,早知道這樣,他就空着兩只手扮演低調的奢華。

項日葵一進別墅的大門,腳下好像踩到了什麽東西,摘下墨鏡低頭一看,地上丢着一只名貴腕表。趕緊把自己手腕上那塊昨天在路邊攤花一百塊剛買的假羅西尼解下來,塞進褲兜裏,心裏默念,作為一名人民教師應當要保持樸素的衣着形象,過于注重打扮只會影響學生正确價值觀的塑造。

擡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貼着牆上的“飛機價目表”,上面印着幾十款型號飛機的照片和市場價,最便宜的是一款螺旋槳私人直升機,價格一億。

項日葵竭力調整由貧富而失去平衡的心理天平,忽然聽見耳畔傳來一句像蝸肉一樣柔軟的話語:“這些只是身外浮華之物,請你不必把它放在心裏。”

項日葵覺得聲音很悅耳,而且話語內容很安慰人,在這個追名逐利的世間,人們是看着手表交朋友,能聽到這麽脫俗的話語,如同甘霖一樣撫慰人心,他由于家世所失的自信,一剎那間又恢複了□□。

他擡頭看了一眼白饅頭,長得很……不容易看清。吸引他的,正是她身上那股村裏小草般的氣息。他仿佛看見,脂粉國度,一個挑着清水的小姑娘。在她的身後,有無數的瓦礫、塵埃和煤炭工人。一般這樣的顏值,是只有在韓劇《藍色生死戀》、《冬季戀歌》、《紅豆女之戀》、《我的女孩》《對不起我愛你》、《城市獵人》、《巴厘島的故事》、《浪漫滿屋》、《城市獵人》、《來自星星的花樣繼承者們原來是美男》以及雨果的小說裏才會出現,他願意和她去廣西開荒,開完荒再去西藏生猴子。

他回頭望着候在門外的朋友司機,揮了揮手道:“慧光,請你把我的奔馳開去融鐵廠賣掉,随便賣個兩三百塊就可以了,這筆款就捐給孤兒院吧。”

原名不叫慧光,叫雷發財的司機聞言驅車而去,當然,不可能真的去融鐵廠,因為車是老板的。

白饅頭關切地問項日葵:“你把車賣了,怎麽回家?”

項日葵一瞬間莎士比亞附體,熱切地望着她道:“天使帶迷失的倦人回家,他靠着你的翅膀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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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饅頭臉上浮起了紅暈,慢慢垂下頭,謙虛地說:“雖然很多人說我是天使,但我只是個平凡的女仆。”

項日葵說:“平凡是最好,平凡就是你最大的特色。”

居然說平凡是我的特色,我跟你沒有共同語言了。白饅頭心想着,說了聲“請”,便引路向室內去。

剛走兩步,聽見項日葵又補了一句:“因為你的每一種平凡都超越偉大。”

這是欲揚先抑的手段嗎?白饅頭心頭大喜,回頭嬌羞地說:“等你回去時,我願意送你到楊柳河畔。”

一段孽緣暗暗地滋生了。

項日葵跨過裏屋門檻時,門鈴立刻響起了曹天椒事先輸入的《恭喜發財》:“恭喜恭喜,發呀發大財……”

在這俗透了的音樂聲中,項日葵被領到二樓客廳,只見地上堆滿了各種名包、玉器、古玩、香水,雖然看上去像個垃圾場,但是是一種奢華的淩亂。

項日葵算是大開了眼界,回想以前,在華盛頓那個山溝溝裏留學的時候,何曾見過這麽大的世面。

曹天椒曲腿坐在沙發上,很不屑地藐視了他一眼,說:“抱歉,家裏有點亂,因為女仆也是皇親國戚,到這裏幾乎是來度假的,平時不方便使喚她做事。”

項日葵震怖地低聲祈求:“能否騰點位置讓我過去?”

曹天椒說:“你游過來呗。”

項日葵說:“我雖會游泳,但是這裏沒水要怎麽游?”

曹天椒說:“沒水去外面找啊,後院有七個泳池。每一個水溫和水質不同,有一個是給寵物洗澡的。”

項日葵把地上的東西收拾出一條路來,走過去,剛在沙發上落座,立刻拿出要家訪學生的資料,畢竟這時候也只有老師的身份能掩飾他的尴尬。

他正襟危坐道:“那我說說曹同學的在校情況吧。”

曹天椒突然一下子撲向益母草,摟着他的脖子,撒嬌道:“爹地,不要給我買那款五十座的飛機,我知道我生日,你要送我禮物讓我上學更輕松,但是我們學校很小很小,根本沒有停機場可以停。”

益母草嫌棄地把她撥開,像處決一只附身的螞蟥,自己清白之軀,初戀都還沒有碰過,豈容非禮?

項日葵這才注意到益母草,雖然他嘴上黏了兩片胡須,但是自己好兄弟的面孔實在太好認了,哎呦哎呦,這是在幹嗎?好兄弟什麽時候生了個這麽大的女兒,為什麽我從未聽說,沒注冊吧?這場戲演得是挺到位的,只是演員能否別用熟人?對了,姓益的上次出賣了我,我本想宰了他的,但是,今天我在這裏遇到了生命中的饅頭女神,女神跟他在同一條船上,說明他們認識,回頭我得請他當我的愛情信鴿,有利用價值就可以安全。

益母草覺得非常的糟糕,為什麽明明是曾經一起通宵喝酒的兄弟,卻老是在敵對的場合裏碰面。他可以說,這一切都是在為老大的朋友做犧牲,可是,老大明明是福星,為什麽會給他帶來災難?

炫富的流程已經走完了,接下來才開始訪問環節。

白饅頭已經在收拾地上的名品了,項日葵一邊瞄着她一邊評判曹天椒,心想人與人差距太大了:“你家千金吶,在學校裏,樣樣都擅長,除了學習,你們知道真正的她以後,希望你們管教嚴厲一點。尤其是她那個跟她同穿一條褲子的妖龍系死黨,那妖孽,從魔中轉到羅中,依然是一個大姐大。我覺得,如果貴千金的妖魔行徑有十一分的話,那麽,至少有十分是那個妖女帶給她的,當然,魔與魔之間會互相憐惜,墨又進一步促進墨的黑。”

聽到這話,原本陷在輪椅裏的筱霍金不淡定了,她舉着一只紗布裹得像變形金剛一樣粗壯的手,偏着頭,歪着嘴角,刻意操着不清的發音,說:“請老師你務必要對我家天天進行溫柔式的教導,因為她身上的妖氣在虐待下是越抽打越迸發的。”

筱鬧鐘為了表演的成功,不惜犧牲自由渾身纏裹,除了可以呼吸跟眨眼以外,基本上沒辦法動彈,項日葵原本以為輪椅上放着的是一件古董女屍,這會突然聽見她在講話,頓時明白妖孽一共有仨,只是,他并不知道,這名重度隐藏的神秘女俠,就是他剛剛無意的話語間削到皮的躺槍的妖女。

益母草聽筱鬧鐘說話吐字的聲音很吃力的樣子,擔心她殉職在演藝業上,忙起身湊近她的跟前問:“夫人,你是否需要我喂你喝一點活氣的蘇打水?”

筱鬧鐘努力地從紗布中戳出右手掌的中指,說:“請夫君對我有一點信心,泡一杯蜂蜜牛奶咖啡茶,不要擔心我的消化問題,我的生命力是很強大的,古埃及的木乃伊就算隔了幾千年依然沒有腐爛。”

益母草說:“那就來一杯蜂蜜牛奶咖啡蘇打水茶,夫人真是調皮,就算你活幾千年,我也愛着你。”

說着,低下頭輕輕地在筱鬧鐘的嘴上吻了一下,說是吻,其實隔着整整兩厘米厚的層層的紗布,嘴唇上根本就感受不到,但是益母草用心去感受,這不算是他對筱鬧鐘的初吻,他真正的初吻不是隔着兩厘米紗布,而是隔着千裏之遙在幻吻。

可以感覺到筱鬧鐘明顯地想要掙脫身上的束縛,然後一巴掌把他拍殘廢,再把自己的輪椅送給他,只是那紗布實在太緊了,她就算費盡了奶力也只是在原來的位置上輕微地有那麽零點五度偏移。

項日葵依然看着白饅頭,羨慕地說:“曹先生看起來很愛妻子啊,哪怕她已經是個不透明的人了,你不光家大業大,對家人又有責任心,優點實在是令許多人望塵莫及,我也只是臉蛋超過了你。”

曹天椒聽到項日葵在誇自己的假爹深情又多金,原本還是很得意的,誰知他最後又插一句自誇,忍不住冷哼一聲,笑道:“臉是超過了,蛋沒有超。”

項日葵今日心情好,本不想打擊自己的死對頭,誰讓她自己又嘴皮癢了,于是矛頭又再次指向她:“對了,說說貴千金的作文吧,我每次批改完她的作文,就會感覺我在課堂上教的其實是體育。作文是需要創新的,我也不反對後生奇思妙想,但是,作文也需要嚴謹,至少價值取向要合情理。”

益母草問曹天椒說:“媽她孩子,你老師剛剛說你作文的價值取向不合情理,你到底寫什麽了?”

曹天椒說:“你想聽哪篇?記敘文議論文還是詩歌?”

益母草說:“就說說你最近被打成零分的那篇吧。”

曹天椒想了想,說:“哦,那是一篇關于陶淵明棄官的材料作文,我寫說,陶淵明之所以棄官歸田,是因為他撈了很多銀子,見審計官員要下來查後,趕緊卷起鋪蓋落跑,免得被查出來受牢獄之災。如此觀點明明非常精辟,只是不知為何不能在老一輩的鏡框裏得到認可,唉,文化就跟媽咪一樣,緊緊地束縛在輪椅之中。”

益母草問:“老師怎麽看?”

項日葵說:“陶淵明的菊花是幾千年來文人高潔的象征,貴千金這樣寫,等于是辱沒了一種權威。天椒同學,要我說的話,你那死黨雖然一無是處,但是最近難得爆冷地寫了一篇榮登校報的作文,那篇《我的媽媽》寫得情深意切而又真摯感人,這方面,你倒是可以跟她學一學,不要去學壞。”

曹天椒笑道:“我那死黨的确是一個神奇的作才,尤其是當她有一個虎媽,卻句句都不寫實話,句句靠想象力,句句跳過真相而塑造了慈母形象,而我媽咪雖然三級燒傷,雖然她壯志未改,仍渴望和我爹地再行一回床,但是到了我筆下就成了幹巴巴的‘我媽不能動,只會眨眼,眨眼,眨眼……’”

聽到這裏,歪在輪椅上的筱霍金又發話了,說:“請老師不要怪罪我女兒,雖然她的腦子三級燒傷,但是從來沒有想過抄襲或者找一個槍手幫忙寫,而那個叫什麽筱鬧精的,本來只想随便完成一篇作文,不料找了個大神,一下子寫得找不到原型。”

說着,轉動眼珠瞪着益母草,眼裏流露出的有嘲諷,有欽佩,有憤怒,有下回繼續努力的期待。

就在這時,蹲在角落的小女仆白饅頭也發話了:“老爺,老夫人,小姐的表哥不是昨天剛從普林斯頓作文系畢業回來嗎?可以讓他教小姐作文啊。”

曹天椒想,真不愧是好心眼,說的話這麽及時。

于是,順水推船地引出了炫富第二波:炫表哥。姿态當然繼續貼向假爹,摟着他的脖子搖晃撒嬌:“爹地,你看學金融的表哥一點都不愛招搖他會拳擊的本領,一直關在房間裏搞科研,你讓他給我彈一首鋼琴解解悶,讓客人知道他的劍術吧。”

這句融合了金融拳擊科研音樂劍術學系的介紹,卻引來了步出卧室、身穿白大褂的醫生何歡花,他手裏拿着一個醫藥箱,走到筱鬧鐘的輪椅面前,看着全身被裹、不能動彈的筱鬧鐘,咂了咂嘴,輕聲嘆息:“真是件藝術品啊,現在她是我的了。”

曹天椒再次撲向何歡花,向他撒嬌:“歡表哥,我們好久沒有玩打擊樂了,你教我做甜品吧,我懷念你以前跳的太空步了。”

何歡花透過黑框眼鏡的鏡片,嚴肅地看着表妹,說:“表妹,我們已經不能像小時候那樣玩耍了,那些玩物喪志的東西早已經不存在我的世界裏,我在國外經過多年研究,結合中西醫,終于總結出了一套微分子治病法,可以治愈舅母身上的傷。”

說着,伸出手往筱鬧鐘的胸口一按,問:“痛嗎?”

痛你姨姨啦,隔着百層紗布呢。筱鬧鐘搖搖頭。

何歡花把手掌往左偏移,臉上浮出了狡黠的笑容,這回,直接對準她左胸上一按,再次問:“痛嗎?”

筱鬧鐘是何等敏感的人,這一下就意識到了不對,無奈她的身體無法動彈,只是右手中指又豎起了。

何歡花還不知道死字怎麽寫,接着把手掌移向她的右胸,眯着眼睛問:“痛嗎?痛說明有乳腺癌。”

好,給我等着,等我自由了,讓你下半生感受一下霍金下半身的感覺,想碰我的人都在棺材裏。

何歡花臉上露出了猥亵,仿佛玩弄馬路邊的雕塑,把手貼着她的大腿,說:“這個地方痛說明有病根。”

筱鬧鐘是美麗的仙人掌,內心深處絕對長滿了刺,這點何歡花就算認識她時間那麽長,也看不穿。她平時再怎麽玩怎麽鬧,可是身體不容許被侵犯,哪怕隔着紗布感覺不到,那對她來說是一種羞辱。

而益母草早已經看穿了,他卻對此另有一種體諒,他認為:老大是小螃蟹,堅硬的外表下藏着柔軟。所以,這份愛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地計算着步子,每進一分都像跨過一格琴鍵,而不是在爬樓梯,每一次的澆灌都不是一盆營養液,而是一滴水,也因此,益母草雖然起初并不讨筱鬧鐘的歡喜,但是在她身邊的壽命長,像蝸牛一樣慢慢趨近她。許多言情小說轟轟烈烈,益母草卻熱愛這種慢熱,堅信長久的堅持必能最終打破防護,開出花朵。

不知是因為裹得太緊還是氣憤郁積,筱鬧鐘的臉色突然變得血紅起來,臉上露出很難受的樣子。

何歡花沒有察覺,還依然故我地在當流氓醫生,益母草一個箭步沖到筱鬧鐘面前,用手掌往她的氣海重重地推了幾下,筱鬧鐘輕輕打了個小嗝。

益母草把她從輪椅中抱出,轉移到空地拆繃帶,項日葵等人見狀也過來幫忙,白饅頭焦急不安,卻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覺得這都是男人們的事。最終,由益母草扶着筱鬧鐘不讓她摔倒,而項日葵則扯着繃帶的一頭,不停地繞着人轉圈拆卸。

等到繃帶都拆除結束時,我們的小言女主,以極度影響地球環境的頻率打出一個個重嗝跟放屁。她臉上、脖子跟手臂上的皮膚已經印滿了勒痕,甚至嘴角也暫時扭不回,那樣子顯得特別的狼狽。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會吐槽自己幾句掩飾落魄,在旁人看起來依然很拽,這才是符合妖女的性格。可是今天她表情很嚴肅,眼眶甚至發紅閃着悲光,何歡花還陶醉在戲份中,卻見女朋友手指着自己,“你,從此給我滾遠一點”。

這算是一句分手的話語,說完,迅速地轉身離開,在被人看出自己的情緒之前,離開衆人的視線,在夕陽底下感受着孤單。

益母草最近一直在發覺,相比于何歡花的長不大,老大有慢慢成熟的跡象,哪怕她不屑表露出成熟。以前他把她當作小孩子,把她和何歡花看作玩伴,認為他們不管怎麽胡鬧,既不會分開也不會親熱。可是,今天老大的反應讓他訝異,她已經開始質變了,比起一個玩伴,她更加需要心靈的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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