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石頭相伴鳥分離
就在不久前,何歡花還說着“情侶之間哪有不吵架的?我和鬧鬧吵架是家常便飯,增進情趣”,可是這回,他所有聯系方式都被筱鬧鐘拉黑了,他到吃心絕對來找過她幾次,有一次看到了她,但是她根本不想理會他,為了讓他滾,她甚至不惜大聲喊一句“媽,有客人來了”,聽到這一句,何歡花根本就不敢走近,看來他們是徹底結束了。
益母草從此少了一個蛋殼情敵,當然是開心的。
這天,何歡花又來店裏,沒看到筱鬧鐘,只看到銅板在店裏,店裏沒客人,銅板靠着牆壁休息,把一枚五毛硬幣放進嘴裏,用舌頭反複攪拌着,排遣無聊,何歡花近段日子總是受筱鬧鐘冷落,當然很不是滋味,這回,看到穿着藍制服的銅板,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他的身材其實不錯。
他叼着半根斷牙簽,說:“板板,你交不到女朋友吧,最近鬧鬧老不理我,以前都是吵兩天合四天,我的心裏感到寂寞得很,要我看,女人都不可靠,幹脆咱倆搭夥過日子呗。”
銅板懶得看他一眼,說:“你又不是王思聰的弟弟,我跟你搭夥有什麽賺頭?再說了,我是癡心絕對,本心早已許給了孔姐姐。”
何歡花說:“不想就算了,交女朋友是漫長的事業,你才剛過二十,未來還有幾十年的光陰可奮鬥,等幾十年以後,你塵霜裹面,會發現,曾經有一份唯一的愛情擺放在你的面前,你沒有珍惜,等到失去以後,才發現,幾十年後依然是單身狗。”
銅板說:“想嘲笑我就滾,好像你有多能耐,我跟你說句實話,我覺得你是癞□□,鬧鬧是天鵝。”
何歡花放下輕佻的姿态,說:“哦?你說的正是我當前的疑惑,一直以來,我認為我是膿,鬧鬧是痘,我們倆是天生一對,可是有一天,不知道為何,鬧鬧的痘突然破了,裏面的膿漸漸排了出來,我也就不再是她的痛了。我覺得一切都是益公草那個老神棍給我搗的亂,自從他到吃心絕對以後,簡直成了鬧鬧的小老爹。同樣是親昵的動作,他吻鬧鬧,鬧鬧沒有生氣,我碰了幾下鬧鬧的身體,鬧鬧就鐵心要跟我分手。你有沒有感覺,益公草來以後,鬧鬧變了好多?”
銅板說:“這跟益哥哥沒有半點關系,鬧鬧本身處在每天都成長的年齡,有所改變難道不是正常?”
何歡花說:“你要這麽說,那我跟鬧鬧的成長應該是同步的,依你看,我這幾年有沒有什麽變化?”
銅板說:“有,變化很大。”
何歡花大喜,說:“真的?那你說我主要變了什麽?”
銅板說:“變得不如從前了,雖然從前也不咋滴。”
何歡花收起笑,說:“我讨厭你這樣子拐彎罵人。”
銅板說:“不拐彎罵也行,我是覺得,你跟益哥哥比起來,一個是王子一個是豬倌,益哥哥才是最适合鬧鬧的,應該退出的是你而不是益哥哥。”
何歡花說:“你還是喊他交子吧,益哥哥益哥哥,叫得我渾身不自在,他又老又沒讀書,好在哪?哼,女孩子只要變了心,就會找各種各樣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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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鬧鐘從廚房裏走出來,她今天頭上戴着一朵新買的大白花,顯得素雅,這是她以前從不見戴的。
何歡花以為她會退回去,追進店裏幾步,叫她道:“鬧鬧,你真的不理我了嗎?鬧鬧,活潑的鬧鬧,貪玩的鬧鬧,可愛的鬧鬧,不喜歡人群的鬧鬧,在我眼裏,現在的鬧鬧,跟五年前的鬧鬧也一樣。”
筱鬧鐘卻沒有再退回去,而是徑直地走到他面前,昂起頭,指着頭上的花,說:“美嗎?新買的頭飾。”
何歡花點點頭,說:“嗯,美透了,鬧鬧不管穿什麽戴什麽,一樣那麽美,就像一個漫畫裏的女生。”
筱鬧鐘突然笑了,看着他說:“那我從此做一個乖巧文雅上進的女孩子,你覺得是不是會很好笑?”
何歡花覺得很訝異,數天不見的筱鬧鐘,如今她仿佛徹底變了一個人,他覺得好笑,當然好笑,可是他說:“鬧鬧想做什麽樣的女孩子都行,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嘗試,只要不是不理我就好了。”
筱鬧鐘笑了,說:“還以為你會覺得我很可笑呢。”
何歡花直到失去一個人以後,才覺得倍加難忍,筱鬧鐘大概是他的生命,他第一次将她緊摟,說:“鬧鬧,我知道是我不好,我腳步太慢,跟丢了你,可是,請你再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去慢慢成長,我真的不能沒有你,我知道,益公草很懂溫柔,可是,我們是青澀之交,才是屬于一個世界的人。”
這是筱鬧鐘認識何歡花以來被他最貼近的時候,她沒感到他話語的真摯,卻感受到了懷抱的溫熱。
她沒有推開他,而是任由他就這麽久久地抱着,銅板看着兩只眼都直了,拿着手機拍下來發微博,而這個時候,益母草剛好從外面回來,站在馬路對面,隔着玻璃幕牆,望着這內情不詳的一幕,心裏有一個小瓶子倒了,倒出了許多猜測和情愫。
孔方姐也看出了女兒的每一步成長變化,除了她的穿着與舉止的不同,跟自己也比從前親近了。她為此感到安慰,并認為一切都是交子帶來的。為此,她把他當作拯救女兒的福星,甚至每天在跪拜屋裏的觀音像時,心裏祈求益母草的保佑。乳腺癌已經快要給她最後一擊,醫生讓她住院,她感到很不屑,正是快要交代後事的關鍵之秋,她怎能讓自己卧病在床,不把最後一刻也拼完整?
何歡花覺察到了情感的危機,也試圖做出改變,而筱鬧鐘也沒有和他割裂,卻不再是他女朋友。他們似乎正從過去幼稚的相處方式慢慢地轉變為一種溫馨積極的關系,不過,何歡花總是覺得,一個人裝一天成熟容易,想要真正的成熟卻艱難。
益母草呢,仿佛漸漸地變成了筱家裏的一份子,只是,他依然是陌生人,是母親雇用的一個員工。何歡花或者益母草,好像他們都是同樣的關系,既不是感情發展的對象,也不是簡單的生活友人。
周五晚上,筱鬧鐘開着書房埋頭寫作業的時候,母親孔方姐剛好走進來,看到她在用功,溫柔道:“做功課時怎麽不關緊門,我有時進來會打擾你的。”
這也是筱鬧鐘一些生活習慣的改變,在不久前,她的功課與游戲全部是秘密,關在房間裏進行。
筱鬧鐘擡起頭來,沒有說話,母親轉身要離開,這時她說:“媽,我同學想明天來我們家做作業。”
孔方姐轉過身,點點頭,說:“很好啊,一起進步。”
筱鬧鐘說:“可是是小何,而且,就只有他一個人。”
孔方姐怔了一下,她差點忘了,女兒在青春期,不管她有什麽樣的改變,她依然在跟何歡花往來。可是,她看到她進步了,所以願意給她更多自由,包括她交什麽樣的朋友,她相信她自己能夠把握。除此以外,她還想看看,當女兒的身邊有別的男生喜歡她,待在她身邊,交子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于是她說:“那也沒什麽,你們本來就只是好朋友,以前一起玩,是這樣的,現在一起努力還是一樣。”
何歡花,從來就不是因為他太貪玩而據而遠之,當生命的大樹倒下以後,何歡花撐不起一把雨傘。
何歡花是自豪的,得知可以在周末光明正大地到孔家做客,以為他從此獲得了孔方姐的認可。
第二天,他打扮得很正常,至少是學生的模樣,興匆匆地帶着作業踏訪,那作業就像幸福的蜜糖。
每到周末,孔方姐經常會讓交子放下吃心絕對,留在家裏陪女兒,這次,她想看他為了女兒吃醋。
益母草站在院子的草裏,看到穿着方格子白襯衫,衣邊塞進褲管的何歡花,驚訝于他模樣的小清新,有點難以置信,說:“歡孩子,今□□演精英吧?”
何歡花跟他禮貌地招手,問候道:“益哥哥好,孔伯母跟鬧鬧都起床了吧?”
走到他面前,從書包裏掏出一個柑子給他,說:“嘗嘗,我老爸自己種的。”
把益母草驚得眼珠脫眶,心說,怎麽回事啊這是,昨日還是小跳蚤,今天一眨眼變成一條乖狗了。
他話裏帶着酸梅氣地說:“寫作業這種事,又不是你出一只左手我出一只右手才能寫,幹嗎非得到別人家裏才能一起做?如果真想用功,在哪不一樣,工地裏面出秀才。”
何歡花并不生氣,笑道:“益大哥說的我完全贊成,但是兩個人在一起努力的樂趣與交流,是單獨分開用功所不能相比的,荷馬有一句名言:兩個人的想法,總比一個好。兩個蘋果彼此交換着吃,會感覺到味道加倍的甜。”
對答有禮有序,言辭妥當準确,這真是逆天了。
然後是在做作業的時候,地點選擇在了陽光明媚的陽臺,益母草是苦力,當然負責搬桌子搬凳子。桌子有兩張,凳子,咦,為什麽他要搬三張凳子?
他說:“老板娘,我想坐在他們旁邊,看他們學習,感受一下學習樂趣,彌補我讀不了書的遺憾。”
孔方姐說:“可以你去吧,不過,不是要感受什麽樂趣,而是看他們有什麽需要,随時端茶遞水。”
他說:“阿鬧,小何,我想坐在你們旁邊,看你們學習,你們有什麽需要,我會随時端茶遞水。”
筱鬧鐘說:“可以你來吧,不過,這樣的你算什麽?書童嗎?還是一個家仆,或者幹脆說是個電燈泡?”
益母草心裏嘀咕:人家是叫作業監督管理師啦,監督你們有沒有分心到功課以外的涼風秋月去。
益母草把兩桌和兩凳各自放在陽臺頭和陽臺尾,可是,何歡花把自己那一份搬到了筱鬧鐘旁邊,益母草覺得太近了,實在是太近了,心急如焚、腳步匆匆、馬不停蹄地趕緊下樓向孔方姐彙報:“老板娘,我覺得大小姐和小何的距離太靠近了,這樣他們的鼻息會互相幹擾,不利于專注學習。”
孔方姐正在廚房裏熬粥,一副不太在意的樣子說:“哦,不過那和你有什麽關系嗎?你只是個書童而已。去,把冰箱裏的飲料拿兩瓶去給他們喝。”
益母草像個心塞的孩子一樣癟着嘴、不情願地拿了兩瓶水給兩名學生,繼續當作業監督管理師。
過了一會,他聽見何歡花說了一句“你家的三角梅好香,都引來蝴蝶了”,他馬上又不淡定了,急匆匆、急匆匆、快如閃電跑去向孔方姐彙報:“老板娘,我聽見他們在讨論跟功課無關的東西。”
孔方姐說:“哦,是什麽?”
益母草說:“小何說咱家三角梅好香,引來蝴蝶。”
孔方姐說:“哦,那跟你有什麽關系?你只是個書童而已,去,把冰箱裏的水果甜點再送過去。”
益母草只好去打開冰箱,端了一個水果盤,自己偷吃了一根香蕉,幻想自己吃的是小何的那份。
又過了一會,一只蚊子栖落在筱鬧鐘的胳膊上,益母草大感責任感繁重,正要起身去消滅病蟲害,卻被何歡花搶先了一步,啪,那只唯一可以給益母草機會表現的可愛的小生物,就這麽陣亡了。
益母草把三步并作一步、羽檄如流星地飛奔下樓:“老板娘,小何對大小姐有肢體接觸,他幫大小姐拍了只蚊子,導致她手肘一抖,字都寫歪了。”
孔方姐搖搖頭,嘆氣道:“唉,那跟你又有關系嗎?既然有蚊子,你一個書童應該考慮的難道不是去拿蚊香片給他們點着?”
益母草無奈,只得上樓找了蚊香片出來,點燃放在陽臺的角落,順便端了孔方姐熬的粥上來。
聽人說,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和別人在歡樂甜蜜,心裏是最寂寞和苦悶的,益母草不知跑了多少趟,一點細微的風吹草動在他看來如同心事的海嘯,而更為難受的是,孔方姐在準備着豐盛的中餐,看來是想留何歡花吃飯,下午可能還要再戰一場。
益母草祈求道:“老板娘,大小姐功課做了一早上,做完了,也肯定很累了,下午就讓她休息一下吧。”
孔方姐說:“确實是這樣,所以,我打算下午讓她跟小何一起待在家裏看看電視,或者打打游戲。”
益母草一聽,下午還有三人世界,嫉妒得跺腳。
孔方姐見他失去了心神,笑了笑,說:“交子,你對鬧鬧從來就不是一時興起,你喜歡鬧鬧對吧?”
說着,走到廚房矮窗前,指着外面院子裏的一棵樹,問他:“你看那棵樹上的鳥和樹底下的石頭。你說,是鳥跟樹比較近,還是石頭跟樹比較近點?”
益母草遠望了一眼,說:“自然是鳥和樹靠近一些。”
孔方姐又問:“那你再想,是鳥跟樹呆在一起的時間久,還是石頭比較久?假如那塊石頭沒有移動。”
益母草略沉思一下,說:“石頭比較久,它可以不移動,永遠跟樹在一起。”
孔方姐說:“你不要心慌,你要安心,做一塊石頭,我要告訴你,鬧鬧生命中的一切都像樹上的鳥,等到有一天大樹倒下時,鳥都散了,只剩下石頭,所以,只要你沒有移動,屬于你的終究會屬于你。”
益母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雖然不明白孔方姐為什麽要跟他說這番話,不過他的心安定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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