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祥之文(3)

黎法王被這一聲怒斥喝得血液一滞,幹巴瘦的老腿,無論如何是再也邁不動了。

都說玉王內力淳厚,氣勢逼人,居然到了如厮地步。

見他被震懾得站着走不動路,子安心裏的怒氣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玉輪在青石板路上軋過,發出咯咯的輕響,不緊不慢地順着黃昏微涼的空氣飄進黎法王的雙耳,敲擊他那緊繃着的神經。

“王爺…”黎法王艱難地開口,一張老臉窘迫而緊張。

他也是這輩子第一次做這等偷雞摸狗的事,當場被抓包,心裏虛得不行。

要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會偷玉子安看上的東西。

雲時塵有意要看她發威,遠遠的見他們兩人已經對上,就放慢了腳步,悠哉地踱過來,帶着點玩味的笑。

子安今天一再被這個糟老頭子冒犯,如今人贓并獲,底氣更是硬得很:“把匣子給本王擦幹淨放下,否則讓你血濺當場。”

放下…

雖然明知自己從始至終根本無法帶走它,可叫他放下,他真是心如刀絞。

她不過是要他把本屬于自己的東西還給自己,又不是逼他親手割了自己的腎,可他那老得發幹的五官都快擰巴成一撮子了。

子安愈發奇怪這老者的舉動,面上卻還是冷若冰霜。

黎法王又看了看匣子上的花紋,擡眼環顧四周,所有退路都已被宿弦和沐鈴樓堵上,他就是背生雙翅也逃不出半丈遠。

對于他的磨磨唧唧,子安很是不滿。

袖子下無名指微動,手腕上一條金線蜿蜒着蠕動出來,竟像是個活物一般,舒緩了一下卷曲了許多天的身軀,無聲無息地爬出袖外。

Advertisement

一接觸外面的空氣,這小線蟲一樣的東西驟然淩厲了起來,挺直了線身,一根長針般,融在空中,極難被人發覺,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飛向前方的黎法王。

這小線蟲既狠毒又刁鑽,單憑黎法王的道行,只能感知它的大致方位,隐約覺着有個東西正摩擦着氣流想自己攻過來,卻不能準确的把握它的具體位置。

他側身跳開閃躲,子安又怎麽肯放過他,線蟲忽的一個急轉,抖出一個圈來,向前一躍,套在了法王持匣的手腕上。

這金線何其鋒利,子安手指輕輕一勾,就将黎法王的手腕勒出一圈整整齊齊的傷口。

“法王是不打算要這只手了嗎?”子安微微一笑,看着殷紅的血順着金線淌下,她忽然希望這個老混球繼續這麽不要命下去,讓她可以名正言順地把他切成肉丁。

“不敢,王爺恕罪!”黎法王認不出手腕上到底是個活物還是死物,卻也忌憚它的厲害,立刻反手把木匣往前一遞,誠惶誠恐道,“我一時鬼迷心竅,這便歸還,還請王爺手下留情。”

子安沒說話,一雙秋瞳只盯着他昏花嗯老眼,看得他心驚膽戰,黎法王手上卻不敢有任何動作,仍是穩穩的端着木匣子。

玉王這副陰骘詭異的模樣,不禁讓他想起了巴澤爾。

不知道密文到了她手中,到底是吉是兇。

倏地,黎法王感覺手中的匣子被什麽東西纏住了,微微向外拉扯,低頭看去,竟是另一條小線蟲纏繞着匣身,吓得他立刻松手。

剛剛若是兩根線蟲同時出擊,怕是他左右都躲不過的。

雲時塵卻是在想,當日在玄霄崖棧道上,倘若真與子安打了起來,到底是誰更占優勢一點。

畢竟那裏可不如現在空曠,棧道上根本無處可躲,子安要是真把金線蟲調動起來,可謂天羅地網,諒是他靈活如猿猱,也跳不出去。

木匣子被金線蟲吊着晃晃悠悠的拉回來,遠看好像是在空中漂浮一般,詭異無比。

啪嗒一聲,木匣穩穩落在子安手中,她也不看一眼,仍面向着黎法王。

“小偷小摸就已是道德淪喪,以下犯上,竊取王族物品可是大罪,按律,當斬了你的手,再往臉上刺個賊字,發配邊關。”

說罷,被血浸紅的金線,又緊了緊,深深陷入黎法王綻開的皮肉裏。

“不過,”子安口氣一緩,“本王并非世人所傳那般涼薄,法王既是客人,又是他國子民,這律,不守也無妨。”

話畢,無名指并拇指一撚,将金線從黎法王手腕上解脫,在空中輕輕一抖,就把血漬盡數抖落,再一勾手指,把金線撤了回來。

這個法王表現太可疑,關于密文她還有諸多疑惑,留着他以後大有用處。

論道會在即,玉王城和往生澗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子安也不想節外生枝。

雖然這次是這老枯井裏的水,先來招惹她這驚濤駭浪的。

“子安好生大度,”雲時塵一臉贊許,慢悠悠踱步過來,“我還以為你要把他大卸八塊才能洩憤呢。”

“本王倒是很想把你大卸八塊了。”子安嫌惡地瞥他一眼。

宿弦是因為和她多年深交,才叫她的名字,這纨绔子弟跟自己非但沒多少交情,梁子倒是沒少結,怎麽好意思叫的這麽親密。

“你就不能對我和善一些嗎?”雲時塵咕哝着抱怨了一下。

還想說點什麽,忽聽一陣腳步聲傳來,雲時塵轉身看去,來人正是同為往生澗的巴澤爾以及随從人等。

黎法王似乎聽得出這腳步聲,臉上的神情忽然變得恐懼而絕望,原本褐色的老臉像是被抽幹了血液,變得煞白。

“王爺,雲少主。”巴澤爾越過黎法王,在他身前不遠處站定,随從幾人旋即不動聲色地把法王圍住,面色極其不友善。

“我尋法王已經整整一天了,卻沒想到他在萬象閣這處叨擾,”巴澤爾淺藍的雙瞳微微收縮,望向子安雙眼深處,“不知法王可曾對二位講過什麽胡言亂語?”

場面突然變得微妙起來。

宿弦和沐鈴樓察覺到空氣中隐隐的危險氣息,也忙走上前,默默地站在了子安身後。

黎法王雙手也緊緊握拳,全然不顧腕上血流不止的傷口,似乎極為緊張。

子安被這口氣問得很不舒服,冷冷的眼神将巴澤爾的目光逼回去:“教主這是在質問本王?”

“不敢。”巴澤爾皮笑肉不笑。

“我卻覺得教主此番威風凜凜,”雲時塵接着開口了,滿滿的嘲諷,“倒是勇武過人。”

三人都是說話帶刺,沐鈴樓耐不住性子,直接站了出來:“巴澤爾教主,你家黎法王自己做錯事在先,偷了王爺的東西,可怨不得我家王爺傷他。”

子安什麽時候成她家王爺了?

偷東西?巴澤爾眉梢一挑,順勢往子安手中看去,便看到了她手下壓着的木匣子。

自然,也看到了匣子上的密文。

黎法王心下大呼糟糕,千躲萬藏,還是被巴澤爾發現了個中秘密。眼下這光景……怕是此番被他們強帶回去,兇多吉少。

子安此刻想攔住這丫頭卻已經晚了,只能暗嘆一句“這冒失的孩子”,繼續按住木匣,擡眼再次将他的目光逼回,不得不承認道:“确實如此。”

巴澤爾卻咧開他極薄的嘴唇笑了,裝做一臉愧疚:“是我教導無方,還望王爺見諒。我這就帶他離開,嚴加懲罰。”

聽得出,他在說最後一個詞的時候,透着點陰毒的味道。

這倒是讓子安擔心起來,這個巴澤爾屢次給她陰狠毒辣的印象,身為一教之主,雖然不能明面上把堂堂法王弄死,背地裏打壓打壓,也夠那個蠢糟老頭子喝一壺的。

只怕萬一黎法王遭遇不測,她還招誰問密文的事?

黎法王卻忽然開口:“教主,我自知犯了大錯,還請教主将我帶回責罰,我實在無顏再次面對王爺少主。”

竟是主動要求即刻返回。

“哦?”巴澤爾也沒有意料到他會這樣主動,“法王倒是有悔改之心。”

回頭又迅速的掃了一眼木匣子,巴澤爾一拱手,行了個中原的禮節:“那就不叨擾二位了,告辭。”

說完,揮手示意一幹人等押解着黎法王,向住處走去。

想起之前,子安和雲時塵都曾答應下來,不會讓巴澤爾知道黎法王到萬象閣也不讓巴澤爾見到這個木匣子,現在卻是兩個都沒做到。

“西域竟都是這種怪人。”望了望他們的背影,直到瞧不見了,雲時塵道,“那教主巴澤爾也不是什麽善類,子安,你可聽過相由心生?”

子安低頭審視着這不斷招來風波的木匣子,随口答道:“相由心生,嗯……這是什麽?”

原本只是随手打開匣子檢查,可原本只裝着硯臺的木匣子裏,竟赫然多出一張紙條。

上書:下巽上巽,陽五陰一。

作者有話要說: 問世間情為何物?不過是一物降一物。不過是男的揩油女的吃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