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比鄰而居(1)

水汽氤氲,檀香缭繞。

宿弦只覺得頭暈目眩,眼前薄霧袅袅,腳下虛浮飄飄,不知為何自己在子安的私人湯池裏。

前方的水霧裏隐隐約約有半個女子的人影,沉在水池裏露着肩頭,留了個單薄的背影給他。

是子安嗎?

宿弦想開口問,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莫名來的風将一地白煙拂散,池中的的确确是子安——片縷不加正沐浴的子安。

宿弦臉上驀地一紅。

子安察覺到身後的人,竟也不驚不躁,将背後濡濕的青絲捋到一側,緩緩起身浮出水面,将雪白的脊背對着他。

宿弦瞧見她頸部隐隐綽綽有個寸許長的花紋,只覺得更加的口幹舌燥。

他想提醒她,卻說不出話;想就此離開,卻邁不動步子。

子安卻在此時,轉過了身來。

膚如凝脂。

一朵清水芙蓉綻開在宿弦眼中。

宿弦瞳孔一緊,只覺體內氣血翻騰。

一室春光,子安笑意融融,任剔透的水珠從身上滴答滾落,池面微波蕩蕩。

她雙手撐着池邊,朱唇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什麽,宿弦卻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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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安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卻在此時,她的後頸蔓延過來幾道青黑的花紋,貼着肩胛匍匐前進,似藤蔓似流水,飛速傾斜而下,自背部向前裹住她的身子。

胴體雪白,花紋青黑,密密麻麻,紅極返紫,滿身密文詭谲萬丈,唇角狂笑未減半分。

竟宛如惡鬼修羅。

倏地一道青光閃,只聽刃入肌膚聲。

子安臉上的笑突然僵住,明媚的眸子瞪得滾圓,渾身上下蠕動的花紋也仿佛被打了七寸的長蛇,停下蔓延的步伐,伏在皮膚上痛苦地抽搐。

宿弦望去,一柄赤青長劍不知自何而來,從身後直穿透了子安的胸腹。

血流如注。

殷紅,赤青,漆黑,靛紫,糾纏不清,揉做一團,眨眼間染透了整個湯池。

怎麽回事?!

宿弦大駭,忽然手中一顫,垂首,那柄青光劍竟赫然出現在自己手裏。

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他…殺了子安?

像是被活埋在了土裏,宿弦胸口發悶,根根肋骨舒展不得,十指緊握,一口氣無論如何都喘不上來,說不出的心痛驚恐。

再也站不住腳,他向後急急退去,後背重重地撞上了冰冷的木門,心底的黑暗湧上雙眼。

驀地睜眼,白光刺目,眼前是微微晃動的車壁,耳旁是辘辘作響的車輪聲。

身側,是一臉驚疑,直直望着他的,完完整整的玉子安。

原來是一場噩夢。

“宿弦,”子安望着他額頭的薄汗,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了?”

胸中心髒咚咚作響,剛剛的夢境太過詭異,夾雜着他的…一些奇怪的感情,讓宿弦太陽穴也在突突地跳疼。

“夢…魇着了。”

宿弦有些尴尬。

“咳…是嗎,那耳朵怎麽還紅了?”子安掩面輕笑。

“大概是…壓的吧。”

“只壓着一側,另一側卻也紅了嗎?”子安調侃道。

“我…”窘迫,他竟無言以對。

總不能告訴她,他方才在夢中看到了她的身體吧?

非禮勿言。

“該不是…”

“子安,”宿弦忙心虛地開口打斷,“我們是不是要到了?”

考慮了兩天,他們還是決意去往生澗。

“嗯。”子安斂了笑意,拂拂衣袖,“這次随行的都是王城裏有些真本事的人,若真是出了什麽沖突,也好有個照應。”

不知越過了幾道山河,直到方圓千百裏都是蒼莽的黃,才是到了西域地界。

沙漠中矗立着幾座石山,綿延不絕,高聳入雲,灰黑的山中金光點點,便是往生澗聖殿所在。

要進往生澗,需得先穿過兩座石山的夾縫處。

換了駱駝,順着一線小徑向上行駛,山上的金樓玉宇輪廓愈發清晰。

羊腸小道盡頭,豁然開朗,但見眼前錦繡廟宇——

左金黃,右銀霜,尖閣接碧霄,深澗通地府,前是樓閣層層落落,後是沙海漠漠茫茫。

飛沙鳴,清風吼,懸崖峭嶂;太白高,北辰遠,那尋天極?

站在此巍峨樓臺面前,只覺自身如蜉蝣置于滄海,稚鳥懸于長空。

人,竟是這麽微小的。

貴客遠道而來,前來迎接的是一教主二護法三長老四法王十人…

不,去掉一個已故的黎法王,共有九人。

無論是以世俗身份,還是王族身份,子安都是受得起這上等禮遇的。

巴澤爾上前微微彎腰,右手置于左肩:“王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子安淡淡笑道:“勞煩教主了。”

“王爺一路舟車勞頓,還請到客房休息。”巴澤爾直起身子,示意身後衆人為她讓路。

宿弦推着她,由人領着往客房走去。

往生澗的客宿樓閣也是尖頂白壁,正對着一灣水潭,遠處天地間仿佛全被沙黃侵蝕,只剩綠洲的這點綠色堅守着。

“景致還不錯,跟王城是截然不同的…”子安喃喃道。

“又想在王城裏造個一樣的?”宿弦輕笑,“玄霄崖的假景才剛布置好。你這出門一趟就帶回一片風景,真是個風雅王爺。”

“我不能常外出巡游,就只好這樣把景挪到自家來了,若我得了大道,還要把這些都搬到天上去…”

閑談間,忽而一聲清亮的“王爺”從遠處傳來,子安挑眉:這聲音好熟悉…

不是那玄霄崖的沐鈴樓嗎?

果然,一抹鵝黃自小徑那頭飛出,衣帶飄然,沐鈴樓一路小跑着就沖了過來,滿面桃花:“王爺,你也來了!”

子安自然是要來的,她知道雲時塵也是要來的。

實際上,她能這麽果斷地決定到往生澗走這一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雲時塵。

只是這個對自己…情意綿綿的姑娘,子安沒料到她也會跟着。

“沐姑娘…”子安苦笑,“你大可不必…如此激動。”

“鈴樓見了王爺,心裏只有歡喜,實在是…”沐鈴樓低頭嬌媚一笑,“不能自已。”

子安更尴尬了,雲家的人,講話都這麽直白嗎?

宿弦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子安。”雲時塵的聲音意料之中的傳入衆人耳中,可來源的方向卻有些出人意外了。

子安循着聲音望去,只見對面高高的樓閣上,一扇皎白的窗子正開着,裏面雲時塵探出半個身子,望着他們:“鈴樓沒吓着你吧?”

沐鈴樓惱怒地回頭大吼:“你瞎說什麽呢!我怎麽會吓到王爺?”

子安苦惱地蹙眉,沐鈴樓是沒吓到她,可雲時塵吓到她了。

準确的說,是雲時塵的住處。

正對着她所要下榻的屋子。

兩棟樓閣比肩而立,兩扇窗子面面相對。

往生澗歷來的客人們,相處的都很不錯嗎?

作者有話要說: 喝酒不開車

不知道是哪個小天使一直在看,更新的都有那個1點擊_(:з」∠)_很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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