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奴隸兇猛

經歷完上一個夢,肖嘉映總算對一切有點眉目了。

在他的猜想中,熊的真身應該的确是人,而且搞不好已經沒命了。因為那名叫亞男的女生應該已經不在人世,據此推測,熊也兇多吉少。

所以熊還真的是鬼魂啊,留在人間的怨念鬼魂。

難怪脾氣那麽暴躁。

還好肖嘉映從小就不怕鬼,換了別人早就把熊趕出家門了吧。

不過相處久了,熊倒是沒有一開始那麽暴躁,就是行為有些怪怪的。

嘉映上班它看家,但時不時就要通過音箱彙報家裏的情況——哪怕什麽情況都沒有。

嘉映做飯它守着,但動不動就要指手畫腳——哪怕它對烹饪這事一竅不通。

嘉映睡覺它也睡,但不讓它挨着,它還是會不經允許進被窩——理由是客廳冷。

也的确是冷,已經臘月,馬上就要過年了。

不過也沒冷到無法忍受吧。

有時候肖嘉映甚至有種錯覺,自己怎麽那麽像,找了個年下男朋友……而且還是嘴臭臉冷的那種型。

某天晚上躺下以後,肖嘉映把深思熟慮後的想法對熊說了:“以後還是各睡各的吧,兩個成年男人沒有一起睡覺的道理,你又不是小孩子。”

熊馬上理直氣壯地反駁:“各睡各的我有房間嗎?”

“你可以睡客廳啊。”

“憑什麽?”

“憑你是客人,而且你沒交房租。”

“好啊肖嘉映!”熊愣了下,咬牙切齒地蹦出一句,“就知道你把我當外人。”

不拿你當外人拿你當什麽?

肖嘉映往旁邊挪開,眼眸波瀾不驚地看向它:“不然呢。”

“靠。”

“關燈吧,睡覺。”

他閉上眼,拉好被子。

旁邊的被窩卻一輕。

有個毛茸茸的東西落在他胸前,越離越近,越逼越緊。

“肖嘉映你他媽心是肉長的嗎。”

“?”

“老子對你這麽好,你拿我當外人?”

“……”也不用這麽惡狠狠吧。

“我問你,要是一直找不到我家你打算怎麽辦,随便找個垃圾桶把我扔了?”

熊就是小孩子脾氣,老是做這種假設,顯得不太成熟。

對此肖嘉映有點招架不住。不上不下的年紀,不溫不火的性格,向來沒有誰特別緊張在意他。更多的時候,他在人際關系中可有可無,存在或者不存在都無傷大雅。

所以他也不太習慣把話說得特別直白。總覺得交淺言深是件很傻的事,況且你也不确定對方究竟怎麽想的。你把人家放在很重要的位置,萬一人家不這麽想呢?何必令彼此尴尬。

他擡手揉了下熊的左邊耳朵:“扔掉不至于。留着解悶也不錯,反正你不占地方也不用吃飯。”

他自認為這個玩笑無傷大雅,熊卻驀地沉默了。

把耳朵從他手心裏抖出來,熊原地木了一會兒,然後用力滾到旁邊,把自己埋進被窩裏,倔了巴唧的一團。

“晚安?”

熊聽完不言不語。

看來又鬧情緒了,不成熟的小男生真難辦。

肖嘉映:“你在不高興嗎,因為我說你是客人。”

熊冷笑。

“那你希望我說你是什麽呢。”他慢條斯理地問,“朋友?我對你缺乏基本的了解,連你真名都不知道。家人?好像也沒到那種地步。”

他們兩個更像是在偶然的時機相遇,不确定這個交集是長還是短。

況且熊也不是什麽都跟他說,這一點肖嘉映能感覺到。

熊有秘密。

“總不能讓我說你是我男朋友吧。”

這麽說只是為了緩解氣氛,沒想到熊反應出乎意料的大:“男朋友?別逗了,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喜歡男的?”

“開個玩笑而已。”

肖嘉映尴尬地笑了下,也沒再管它,轉身睡自己的覺,“男的女的、胖的瘦的都行吧,只要你喜歡就好,晚安。”

熊猛地把被子掀下來抓緊。

“晚你媽個頭!”

年前的時間過得很快,眨眼工夫就要放假。

在論壇發的帖石沉大海,夢裏的那點線索也無濟于事——畢竟醫院多如牛毛,生病的男生沒有十萬也有八萬。

他倒是查過亞男這個名字,光臨江就有好幾千人。

查不到她,也就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無論如何,希望她是真的已經得到解脫,或者她根本就不存在,夢只是夢。

自從那晚聊完以後,肖嘉映跟熊之間氣氛有點不對,說是吵架也沒有,說是冷戰也沒有,但總歸是跟以前不太一樣。

天氣越來越冷,嘉映問要不要給它穿厚衣服,熊冷淡地回了句:“冷不冷我自己知道,不用你假好心。”

見它在家裏呆着悶,嘉映問要不要帶它出門,熊又來一句:“用不着,我自己長腿了。”

哎。

晚上他睡在裏面,它就默不做聲地睡在客廳。幾天下來,最後還是肖嘉映先扛不住,開口跟它道歉。

“是我說錯話了,你不是客人。”

但熊并不買賬。

頂着風雪出去上班,來回兩天肖嘉映就凍病了,睡前總是咳個不停。醫生開的藥他吃得不很認真,因為本來就是打算死的,治不治都一樣,要是真的病死了反倒不用跟父母交待。

但熊哪懂這些啊,熊就是看他病病歪歪的樣子很不爽。

周四那天肖嘉映出門又沒帶傘,因為家裏唯一一把傘壞了。熊掃了他一眼,把電視聲音開得震耳欲聾!

正好在放天氣預報——雨夾雪。

“沒關系,反正從小區走到地鐵站也沒幾步路,跑一跑就到了。”

“随便你,是死是活關我什麽事。”

剛換好鞋的肖嘉映聞言頓了下,咳嗽幾聲出了門。

晚上出地鐵站,外面還真的在下雨,雖然不算很大。天都黑了,他在站口躊躇片刻,終于還是把包頂在頭上往外跑去。

結果剛跑十幾米就聽到路邊有人喊他的名字,嗓音冷得要死。

“肖嘉映!”

他停下腳步,回頭往草叢中看。

一個黑黑的身影藏在裏面。

走近,發現竟然是熊,肖嘉映很意外。

“拿走。”

扔下這麽兩個字它就向後一退,縮到淋不着雨的天橋底下了。望着被留在原地的折疊傘,肖嘉映愣了好幾秒,然後才彎腰拾起。

濕漉漉的傘布已經結起冰茬。

嘉映走到熊的面前。

他不确定熊是怎麽辦到的,怎麽跑到這裏來,又是怎麽千難萬難把傘帶到這裏來的。

“你……”

“你先走吧,我要在外面轉轉。”熊語氣硬邦邦。

“可是外面很冷吧。”

“涼快!”

“何必呢。”嘉映說。

“老子樂意。”

他知道它的脾氣,哪怕強行把它拎起來也會被掙脫掉,所以想想還是走了。

回到家一開門,又被玄關三把傘吓了一跳。

這都哪來的……

把它們一一拿起來,上面還有沒幹透的水,肖嘉映心裏直打鼓。

不會是熊從路人的包裏随便變來的吧,那樣也太不懂事了。

半小時後熊回到家,淋得像只落湯雞,頭頂的毛也成半結冰狀态。

但還在嘴硬:“把毯子拿開,老子一點兒都不冷。”

“是是是。”

肖嘉映在洗手池裏放滿溫水,強行把熊摁進去,泡了一會兒才拿出來。

“等毛幹了你再睡吧。”

“松手,你煩不煩。”

“松手是沒問題,但你能不能告訴我——”他盯着它,“那些傘是怎麽來的?”

“哼,你說呢。”熊的态度完全不知悔改。

肖嘉映難得嚴厲地板起臉:“下回不要這樣了,別人沒有傘怎麽回家。”

“別人是死是活跟我有半毛錢關系。”熊把毯子一把丢到地上,“老子想搶就搶了,你要是看不慣就把我掃地出門啊。”

說完它也不等肖嘉映反應,直接砰一聲甩開衛生間的門,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晚上沒說話。

肖嘉映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對熊太好了。

這就跟慣孩子是一個道理,你脾氣太溫和,它就認定你是軟柿子,随便将你捏扁搓圓。但肖嘉映為人處世一向是這樣的,更沒有教育孩子的經驗。

進卧室以前他還在考慮之後怎麽辦,要不要給熊立個規矩,比如下次再這樣随便搶人東西就把它趕走。

但又會不會太過火了?

回到房間拉開抽屜,本來只是想把感冒藥收進去,結果驀然發現原先裏面的零錢少了幾十塊。

……

不用說,一定是熊拿的。

肖嘉映無奈了。

買的就說買的呗,幹嘛非要撒謊?還是說高中生都這麽難搞。

關燈,躺下,沒多久床頭又清脆響動,好像什麽東西掉到了地上。

起身一看,發現是剛才被收進抽屜的感冒藥。

拿起來,放好,不到三秒,藥瓶又應聲落地。

再放,再掉。

肖嘉映坐在床邊,略微苦惱。

五分鐘後他打開房門,摸黑走到沙發跟前,并沒有發現熟悉的身影。

“找我?”

嘉映回頭,熊坐在放飲水機的桌上盯着他。不知道怎麽開口,于是他抿了一下幹澀的嘴唇,喉嚨微微滾動。

但他現在這副模樣看在熊眼裏,簡直就是大寫的衣冠不整,睡衣扣子也不扣扣好,兩只手交握在一起搓啊搓,好像要把尴尬的氣氛完全搓掉一樣!

“要不要進來睡?卧室比較暖和。”

“得了吧,我哪配啊。”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肖嘉映悶頭咳嗽個不停。

熊惱火道:“讓你喝藥你聾啊!蠢得跟什麽一樣,自己不把自己當回事。”

“正要喝。”肖嘉映習慣性指了下飲水機,“我就是出來倒水的。”

“那你往沙發走什麽?”

“我以為水在茶幾上。”

“放你媽的屁。”熊怒瞪他,“嘴裏沒一句實話。”

“你——”

“你什麽你,你不就是想跟我和好,出來偷看我在幹嘛嗎,還假惺惺說什麽拿我當客人,傻逼,什麽客人會陪你睡覺?”

一通吼叫把肖嘉映給噎住了,隔了半晌才回過味來,臉微燒。

“沒人讓你陪我睡覺,注意你的用詞。”

他在床邊鋪了層毛毯,這樣熊就能直接睡在地上。

但是這麽一說開,事情也就變得沒那麽僵,肖嘉映吃了藥,熊也順理成章進了房間。

但還是有點咳。

窗外傳來噼裏啪啦的砸雨點聲,肖嘉映翻過身,窗簾在微微拂動。

熊一步三蹦地閃身過去拉緊。

肖嘉映微笑:“小奴隸。”

“滾。”

飛回窩裏,熊打了重重一個寒戰。

嘉映問:“鬼為什麽會怕冷?”

鬼魂不應該怕冷怕熱吧,怎麽也得恒溫恒濕才算鬼啊。

熊咬着牙:“那大概是因為,我他媽不是鬼吧。”

肖嘉映沒當回事,打定主意要睡了。

過了一會兒,迷迷糊糊卻感覺有誰湊得很近,近到可以耳鬓厮磨的距離。

“再給老子兇一個?”

“敢不要老子你試試……把你衣服扒了,賣給別人當老婆。”

本來想說先奸後殺的,想了想,到底還是舍不得,于是改了說辭。再想一想,連讓他給別人當老婆都有點舍不得。

只好舔着後槽牙,一把全推翻:“算了!不準去給別人當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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