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怎可當着我做這種事
池錦照舊拎着食盒去了養心殿, 不是他的錯覺, 這一路上見到他的人态度都更加恭敬, 可見殺雞儆猴這一招十分有效。
池錦通身氣度, 走路可以說是健步如飛, 雖說此時是女子的妝容, 卻難掩男子的陽剛, 竟讓人有一種母儀天下的氣場,周圍的太監宮女們匆匆一瞥後均低頭, 不敢直視。
進去養心殿,行禮後揮退所有宮人,原本兩人便應該各做各的, 等着一會兒用晚膳。
今日燕莊澤也以為是如此, 淡淡地同池錦點頭後便繼續看手裏的奏折,過了會兒身邊投下一片陰影,他疑惑地擡頭:“嗯?何事?”
池錦在他身邊的座椅上坐下,微微一笑道:“臣妾從小就羨慕江南美景, 今日想問皇上,可曾知道江南特色?”
燕莊澤不明所以,微微皺眉簡要回道:“江南濕冷多雨,并無甚美景。”
池錦有些意外,皇上這種吃喝享樂的生物竟然覺得美女如雲風景如畫的江南無趣?還是說燕莊澤真的與衆不同?
他有些無語,但想想自己的目的,燕莊澤的回答似乎又沒錯,頓時心情有些複雜。
他擠出一個難看的笑, 接着道:“江南多雨?豈不是經常發生水災?那的确挺無趣的,太危險了。”
他狀似無意地說起,倒是讓燕莊澤突然若有所思。
池錦見他已經有了想法,順勢便準備拿出紙條投誠,雖然這麽做的确有些裏外不是人,但至少燕莊澤的品性比池家好。
能把獨子從小當做獨女養大,就為了培養一顆能安插進後宮的棋子,并且在池錦不得寵的一年內不聞不問,直至今日傳出受寵消息才來信一封,信上也僅交代了任務,卻不問安好。
連親情都如此薄涼之家,怎能信得過?還不如讨好了燕莊澤,争取在剩下的兩個多月裏平安無事,待時機一到一走了事便是。
不管是相互利用的關系也好,還是交易合作對象也好,至少比徹徹底底做一個反賊安全,也更讓人良心寬慰。
池錦微微仰視嘆息,燕國如今國泰民安蒸蒸日上,燕莊澤也是勵精圖治當世明君,不需要戰争來叨擾,那不是他一個人的災難,而是整個燕國的災難。
恍惚間,池錦陷入了一種愛國之情中,一腔愛國熱血讓他心頭火熱,更加堅定了自己棄暗投明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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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感概的時間長了一點,從衣襟縫隙伸進懷裏的手就那麽放在滾燙炙熱嘭嘭直跳的愛國之心上,他感覺自己形象在這一刻更加高大威猛,宛如一代英雄偉人。
被熱血占據的心神和視線向上微仰的頭顱讓他沒注意到身邊燕莊澤一言難盡的表情。
燕莊澤剛才從江南水災一事中,聯想到燕國最大的兩個敵國——慶國和蠻夷國,都位處南方,距離江南不近但也絕對不遠,而燕城位于燕國中部,同江南的距離也不大。
如若江南水災,此時又正值冬季,饑餓,寒冷甚至還有瘟疫,足以讓江南一帶的百姓暴動,期間有心之人再乘機做手段。
他想着想着眼神一凜,江南水災一事可大可小,但池錦今日刻意提出……
燕莊澤将探究的視線轉向身邊的池錦,看到池錦此時的舉動後當即一愣,随後臉色微紅并且帶着些許驚疑。
燕莊澤的所有想法幾乎都在瞬息之間完成,而池錦……池錦此時正一身傲骨為正義,一腔熱血向燕國,并且是以一只手伸進衣襟按住愛國心的姿勢。
燕莊澤:“……”為什麽一向自持的錦妃突然,突然如此放浪形骸!竟然當着他的面撫摸,撫摸那種地方!
要知道在燕莊澤的眼裏,雖然池錦胸前平平,但也是個徹頭徹尾毫無争議的女子!
他欲要脫口而出的詢問瞬間卡頓,更讓他無措的是,他內心沒有絲毫反感厭惡,只有驚吓和尴尬。
早知道曾經的他是最讨厭女人在面前搔首弄姿的,更別說是以如此露|骨的姿勢,是何時有這種變化的呢?也許是聰明人之間的心心相惜?
這麽想着,燕莊澤心中漸漸釋然,經過這些日子的合作,他已經不怎麽将池錦當後妃看,而是交易對象合作夥伴,一定是這樣。
見池錦還維持這那個難言的姿勢,燕莊澤一手握拳輕抵雙唇:“咳,咳咳。”
一聲比一聲大的咳嗽讓懷揣夢想和熱血的池錦回了神,他臉上洋溢着仿佛拯救了世界的笑容,對燕莊澤關心道:“皇上,您怎麽了,最近天冷注意着涼。”
燕莊澤咳嗽聲頓時停下,見池錦似乎沒有絲毫悔過之意,眉頭一皺假裝沒看見,繼續剛才想問的話:“你為何突然提及江南?”
“哦,我給你看個東西。”池錦想起自己的目的,連忙動了動衣襟裏的手四處摸索起來,咦?信紙呢?
燕莊澤立刻轉頭,拿起奏折裝作專心致志地看起來,心中不禁想到:如果是別的女人做出如此動作,他定要将那人打入冷宮。
“找到了。”摸到信紙的池錦輕輕出聲,引得燕莊澤下意識轉過頭來,就見他以為行為放浪的錦妃從衣襟裏拿出一張紙,上面似乎還寫寫着。
燕莊澤盯着那張紙可疑地沉默了,原來錦妃只是為了拿這東西嗎?
被正義填滿胸膛的池錦并沒有注意到燕莊澤微妙的表情變化,将皺巴巴的信紙遞過去:“您看了就知道為什麽了。”
燕莊澤壓下心中多餘的情緒,淡定自若地接過信紙,展開迅速一看後,便沒心思再想其它了。
他凝眉看着信上寥寥兩行字,沉聲道:“你從哪裏得來的?”
池錦挑眉一笑:“當然是池家送來的,我以為皇上早就猜到了。”
“你倒是聰明。”沒再急着去細想寫封信透露出的事情,他對池錦贊賞一笑道:“不愧是我選中的人。 ”
池錦但笑不語,默默接下這句誇贊。
燕莊澤一邊将信紙收起來,一邊道:“你敢做此決定朕也給你個心安,朕深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誠心投誠,朕自是歡迎。”
池錦眼睛一亮,再次懷揣愛國熱血慷慨激昂地回道:“謝皇上接納!”
燕莊澤點點頭,很滿意現下的局面,他不經意地看了眼池錦不整的衣襟,輕咳一聲道:“好了,江南一事朕已知,這個功勞定會記在你頭上。”
這是開始趕人了,池錦當即識趣地退到一邊的軟榻,打開食盒拿出書,邊吃酸棗糕便看書,慢慢吃着飯前甜點等晚膳。
養心殿這邊的吃食自是最最精致營養,池錦感覺短短數日,他就吃胖了好多……
胖點好,以後肚子大點就能說是吃胖的,這麽一想心理包袱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池錦吃得更歡了。
酸棗糕酸酸甜甜入口即化,吃再多都不用擔心吃膩,池錦吃得認真看得也認真,悉悉索索的聲音不絕于耳。
燕莊澤聽到這邊的小噪音,心裏并沒感覺多麽煩躁,反而有些心癢癢,那糕點就那麽好吃嗎?他一連十多天見到池錦,對方吃的似乎都是這種金中帶紅上面一層白色糖霜的糕點。
他忍不住多看了那糕點兩眼,見池錦吃都不帶停歇的,心裏的好奇更甚。
他不是喜食糕點零嘴的人,此時竟然升起了嘗一番的想法,他狀似随口問起:“你那糕點是什麽?當真那麽好吃?朕見你一直吃的都是它。”
池錦咽下嘴裏的酸棗糕,肯定地點頭:“這是酸棗糕,非常美味。”便沒了下文。
燕莊澤:“……”他看着池錦繼續低頭邊吃邊看神情自若的模樣,一股淡淡的無語和無奈升起。
感受到來自皇上的注視,池錦後知後覺地擡起頭,有些不明所以,試探性地端起糕點道:“皇上要嘗一嘗嗎?非常好吃。”
燕莊澤矜持地點點頭,等着池錦将糕點送過來。
池錦從食盒裏取出一碟沒動過的酸棗糕,乖乖地送到燕莊澤的手邊,然後又乖乖地退下。
燕莊澤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随後定定看了碟中之物半響,似乎是在思索先吃那一塊兒,然後才伸手拿起一塊兒放進嘴裏,細細拒絕一番後眉頭舒展開來。
細細品嘗了這一個酸棗糕後,他認真地對池錦道:“味道着實不錯,日後朕會讓禦廚多加準備些。”
難怪池錦那般喜歡,這酸棗糕沒有預想中糕點過于甜膩的滋味,反而酸甜适中非常開胃爽口,入口即化走帶着絲絲綿軟,讓人吃不膩味。
自己的志向愛好被最尊貴的那人認同,池錦不禁笑彎了眼,少見的明亮的笑容讓燕莊澤神情一晃,腦子裏忽然閃過什麽卻沒能抓住,蓋因池錦已經收起了笑繼續吃吃看看。
燕莊澤低低一笑,繼續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起酸棗糕來,沒再去做深想。
而接下來的幾天裏,池錦明顯發現午膳和晚膳都多了幾道酸甜口的菜品,倒是十分合他胃口,并且每次來養心殿,殿內必定擺放着幾碟酸棗糕。
做工更加精致,用料精細口味也更好,是皇上專用的禦廚精心準備的。
此為後話暫且不提。
用過晚膳,池錦回了錦儀宮,思索起今日之事,燕莊澤那裏可以放心了,只要不被發現男兒身和肚子裏的小崽子,應該不會出什麽意外,關鍵是池家那邊……
該作何交代呢?幸好現在只是讓他分散皇上精力,只需和燕莊澤配合便可,但萬一後面還有其它要求呢?該做何應對?
想了半天池錦也沒能想出來,只好先作罷。
是夜,養心殿燈火通明。
燕莊澤和燕行澈相對而坐,兩人中間是一張小方桌,此時上面正躺着一張皺皺巴巴的信紙,正是池錦白天送來的那張。
燕行澈眼裏閃爍着嗜血的興味,勾唇一笑道:“你打算怎麽做?殺人的事記得交給我。”
燕莊澤顯然早就習慣了他不正經的模樣,淡淡道:“你派人盯着池家動向,還有江南,暗中囤積糧草藥材和禦寒之物,越多越好。”
“沒問題,還是那句話,要殺人別忘了我。”自從軍營回來,他好久沒殺過人了,萬分懷念那種鋒利的刀刃毫無阻礙地劃破肌膚,深入骨髓的痛快。
“不會忘。”燕莊澤點點頭,放在腿上的一只手此時正摩擦着一枚晶瑩剔透的龍紋玉佩。
蓄勢待發的飛龍栩栩如生,如果仔細一看超能發現這龍盤曲環繞的空隙間,竟然是一條魚的形狀,顯然這和池錦手上的那枚錦鯉玉佩是一對。
其技藝堪稱巧奪天工。
燕莊澤摩擦着中間的錦鯉空隙,眼裏閃爍着期待,對燕行澈問道:“景遲上次出現在學堂,是為了調查左相的陰謀,那這次池家有動靜……他會來嗎?”
燕莊澤對認同地一笑,随後毫不客氣地打破道:“左相在學堂做的事也算是半明着來的,可這池家……是完全在暗處,你說,景遲他能得知嗎?”
燕莊澤頓時語塞,想想也的确這樣,但還是忍不住期待道:“萬一呢,這段時間讓人盯緊點,特別是林顏和清韻居。”
“好。”燕行澈也不繼續打擊他,一口答應後起身道:“我也該回去了,不然林顏一個人睡不着。”
此時天已完全給下來,月明星稀,悄然無聲。
燕莊澤有些意外:“你何時同他如此要好?”還要陪着睡才能睡着?
燕行澈拍拍袖子,無奈地笑道:“沒辦法,小孩兒怕黑,景遲一走可不就只能找我了。”
燕莊澤挑了挑眉,沒再說話,他可不記得林顏怕黑,以前他同池錦一起睡時,林顏不也一個人住學子苑?
這話他沒說出來,萬一林顏後來真怕黑了呢?不是什麽大事,也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