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再次相遇
這注定是一個不平的夜晚, 有人悶聲耍着小脾氣, 也有人徹夜失眠, 更有人睡得沒心沒肺。
睡得安穩的自然是池錦, 此時已入夢的他, 并不知道自己今晚的動作惹得多少人熬夜。
燕莊澤就不說了, 還在摩擦着玉佩睹物思人, 但陪他熬夜的,那可就多了, 宮女太監還有暗衛。
且因最近池家等人頻頻動作,睡不着的人更是大有人在,單單這後宮中就還有好幾個。
譬如傳信的小宮女, 在自己的房間裏忐忑不安, 明天又要去給錦妃送信,也不知這與虎謀皮的日子何時才能結束。
昨晚池錦出去跑了一圈,今天沒能早起,他也沒打算早起,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洗漱裝扮過後,拎着夏眠早已準備好的食盒去養心殿。
一切似乎都同往日一樣,桌上的酸棗糕,拿着奏折批閱的皇上,在一旁靜靜看書的錦妃。
只是今日怎麽安靜得有些異常?
池錦第三次疑惑地擡起頭環顧,在目光觸及燕莊澤時,才解開疑惑,過這麽久了他似乎都沒見皇上提筆寫字?
一邊吃着糕點, 一邊狀似無意地觀察着不遠處的燕莊澤,身軀挺直視線停留在手中奏折上,一副勤勉明君的形象。
只是……池錦抽了抽嘴角,緩緩移開視線後低下頭,心中震驚:沒想到處事認真嚴謹的皇上居然也有走神的時候!
那本奏折從剛才就沒被翻閱過,燕莊澤直勾勾盯着看眼睛都不眨,池錦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微微驚訝後,池錦沉思,是什麽事情讓皇上都想得出神呢?難道是池家的事情很棘手?
他猶豫片刻,還是起身走過去,輕聲将燕莊澤拉回神:“皇上,可有臣妾能幫忙的?”
燕莊澤瞬間回到英明君王的模樣,放下手裏拿了半天的奏折:“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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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不打算繼續說下去,池錦也不好繼續問,只将一旁的酸棗糕遞上去。
燕莊澤看了看沒吃,直言道:“朕知道你心裏肯定很好奇,江南究竟有何事。”
池錦端着盤子的手一頓,見他如此篤定,也不再多加掩飾了,将碟子放下默認了。
“以後但問無妨,朕信你。”燕莊澤道:“正如你我所猜測,有人試圖趁江南混亂之際趁虛而入,且暗探打聽到……”
池錦疑惑地看過去,燕莊澤一手握拳目光沉沉,聲音沉重又隐隐憤怒道:“江南有人大肆收購糧食,并且暗中求雨。”
池錦目露驚色,他本就不明為何那些人篤定江南有天災,沒想到這裏面還能有人為因素。
暗中祈雨,再加上江南本就多雨,如果真的成功了那來一場大暴雨也不無可能,而收購糧食,也是斷了災後百姓的一條後路,這是完全不拿江南的燕國人命當一回事啊!
難怪燕莊澤如此氣憤。
如果他們沒能提前知曉,到時候定會被打個措手不及,且災後一系列的損失,怎麽着也會讓燕國元氣大傷。
這還僅僅是池錦能想到的一部分,如果對方心狠手辣些,推使百姓離心也有可能。
幸好,現在他們能提前做出應對之策。
池錦道:“如今皇上已知曉他們的陰謀,相信江南定會百姓安平。”
燕莊澤收起剛才可怖的神情,笑道:“這也多虧了錦妃相助,朕替江南千萬百姓謝過。”
池錦受寵若驚,忙謙虛道:“皇上過獎。”
真不愧是開明之君,帝王道謝也能如此随性說出,而不是時刻顧及皇帝的高傲,如此人品,他不當皇帝誰當?
默默在心裏為自己的投誠決定感到慶幸。
過了會兒,池錦出聲問道:“上次臣妾說的那名傳信宮女,皇上可有讓人盯着?”
燕莊澤點頭:“暫時沒發現異動。”
池錦:“我感覺她還會來。”
也不知是池錦預算得準,還是出口成真,用過午膳後,他帶着一衆宮女走在回錦儀宮的路上,遠遠的便見一人朝他們快步走來。
因上次的意外事件,皇上派來的那幾名宮女迅速警惕,上前兩步将池錦護起來。
那人逐漸走近,池錦看清那人的臉後揮手讓宮女們退後。
那人匆匆走來,神色匆忙似有急事,迅速同池錦行禮後又匆匆離開,只是走時無意撞到了一旁的夏眠,小聲道歉後立馬跑遠了。
池錦垂眸,看着地上一個小紙團勾唇一笑,待剛才那人走遠後,大大方方地彎腰撿起來道:“回宮。”
剛才走過之人便是那天來送信的宮女。
錦儀宮。
池錦看着手裏的小紙條,無聲笑了笑,原來皇上的監視也有失效的時候啊,這宮女竟然還能從池家接收密信。
池家,看來的确不簡單。
他走進內殿,展開紙條,上面用同樣的字跡寫到:若燕有懷疑,禍水引蠻夷。
短短兩句透露出來的信息可不少,首先,這個“禍水引蠻夷”便透露出:蠻夷也許有野心,但不是主謀。
其次,為何引向蠻夷這個敵國?而不是朝中某人?難道幕後主使是燕國的某個敵國,而不僅僅是燕國人。
有意思,思來想去,同蠻夷實力相當的也就是慶國了,會是慶國嗎?
池錦無意識地将紙條揉成一團,想到娴嫔那朵黑心白蓮,心想還真說不定。
看來離他最近的後宮,才需要最先探查的地方。
傍晚去養心殿同燕莊澤用晚膳時,他把紙條拿出來,将下午的事簡要說了一遍,又說了些自己的猜想,此事表面上便交給上級了。
也僅僅是表面,池錦已經快按耐不住內心激動澎湃的探查之心了。
夜晚,依舊月明星稀。
池錦為了小心謹慎,褪去女子妝容,以景遲的身份換上黑衣,一頭墨發高高束在腦後,配和着烨烨生輝的貓瞳,讓他更顯精神。
準備好一身行頭後,吩咐夏眠守好宮門,推開窗戶飛身上了房頂,整個人都融入了沉沉夜色中。
巧的是,就在他打算夜探後宮時,燕莊澤也換上了莊年的面具和衣服,打算今晚去學堂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和景遲偶遇。
在路過錦儀宮不遠處時,他餘光一掃,便清楚地看到一個黑衣人從錦儀宮出來,飛身上了房頂。
什麽人,大半夜居然從錦儀宮裏出來?
燕莊澤目光一凜,心中震怒,腳尖立刻轉向,隐匿氣息後迅速朝那黑衣人而去,竟然有人能躲過禁衛軍的視線,在宮中随意進出,真是膽大妄為!
他速度很快,趁着那黑衣人沒注意,立馬欺身而至反手将那人擒住,一切都太快也太過順利,他手用上狠勁,強硬地将那人的頭掰過來,同時厲聲道:“說!你是何……”
池錦心中萬分慌亂以為自己這次徹底栽了,眼裏是快溢出的驚慌失措和恐懼,心髒狂跳不知該作何反應。
感覺下巴都被那人捏脫臼了,池錦悶聲一聲順勢扭過頭朝身後那人看去。
突然四目相對。
“莊年!”
“景遲!”
“你怎麽在這裏!”
“你怎麽在這裏!”
兩道壓低的聲音異口同聲,燕莊澤立刻忘了剛才心中的怒氣,連忙松開手将景遲扶起來,手忙腳亂地關心到:“你沒事吧,手疼不疼下巴疼不疼?”他自己可清楚,剛才他是用了全力的!
借着月色緊張的查看池錦有沒有事傷到,待看到池錦下巴上兩個紅印,還有白皙的手腕上兩團格外明顯的青紫後,心中更是懊惱不已。
早知是景遲,他怎會那般用力?不,如果知道是景遲,他根本不會出手擒住他!
池錦度過一開始的震驚,随後便是狂喜,莊年啊,熟人啊!他還以為自己這次要完了,沒想到居然是莊年,真是太好了,剛才突如其來的一切真的把他吓慘了。
太好了,他從沒如此高興見到莊年過。
池錦愣愣地一動不動,任由燕莊澤擺弄檢查,心中還在後怕,看到莊年如此緊張他之後,終于忍不住喜極而泣。
眼淚說着就從貓瞳裏溜出來,本就清亮的貓瞳此時看起來更明亮了,他突然伸出雙手緊緊抱住面前莊年的脖頸,帶着微微沙啞的哭腔道:“原來是你,剛才我快吓死了。”
被突如其來的一抱之喜砸暈的燕莊澤,還沒來得及高興一下,就感覺頸部有東西低落。
他被吓哭了。
心中下了這個定論,他忙笨手笨拙地拍着池錦的背安撫道:“怎麽哭了?沒事了沒事了,我不會害你的,相信我?”
“我信。”池錦緩緩止住眼淚,但還是緊緊抱着莊年不撒手,心中強烈湧出的後怕趨勢他尋找一個依靠。
慢慢緩過神來後,池錦伸手握拳在燕莊澤背上錘了兩下道:“你吓壞我了。”還有你孩子。
燕莊澤當即哄道:“是我的錯你打我消消氣,別怕別怕,有我在誰也不敢把你怎麽樣!”
“嗯……”池錦埋頭在他肩膀,悶悶出聲,他現在也說不清自己心裏是後怕多一點,還是氣憤過一點,亦或是高興多一點。
心情很複雜,都怪莊年,伸手又錘了兩下身前這堅實的背,真硬。
“咯手。”
“呵呵。”燕莊澤低笑兩聲,一邊輕拍輕哄,被池錦輕錘得心猿意馬,雖然很不對,但他還是希望景遲能更怕一點抱得他更緊更久一點。
剛這麽想,池錦就緩過神來,一個用力兩個緊緊相擁的人便分開。
燕莊澤:“……”
池錦擡手擦了擦眼淚,假裝無事發生 ,男子漢哭哭啼啼着實太丢臉了,他今後都不想再提。
他看着面前的莊年,皺着鼻子道:“你怎麽在這裏?”
燕莊澤忍住心中的失落,感受着身上景遲殘留的體溫,意猶未盡道:“我路過,你呢?你怎麽從錦妃的宮裏出來?”
說完,他才察覺到自己話中所帶的微微不滿的語氣,就像是……抓到自己的愛人從別的女人房裏出來似的。
一出門就被抓了個正着,池錦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道:“我是為了探查來的,你也知道最近池家的事吧?這大半夜的你也是被派出去調查的嗎?”
燕莊澤沉默片刻,點頭算是認同了他的猜想。
池錦嘿嘿一笑:“那我們的目的應該是差不多的,此次前來我就是為了探查後宮中有沒有心思不軌者,這不,剛才我是探查完錦妃出來。”
原來如此,燕莊澤心中了然,想必是剛查完錦妃這裏出來,就被他撞了個正着吧,景遲還是太莽撞了些,幸虧今晚遇到的是他不是別人。
他不贊同地皺眉,淩厲的目光看着池錦道:“你獨自進宮,這也太過危險了,若是剛才不是我是別人,你該當如何?”
“這個……”池錦左顧右盼閃閃躲躲,這個了半天道:“這不是遇上了你嗎?以後我也不算一個人了,那你願意和我一起去調查後宮嘛?”
在宮中行走的确太危險了,剛才池錦就體會了一翻驚心動魄,他期待地看向莊年保證道:“我只來這一次,等查完後絕不再冒這個險!”
剛浸過淚水的雙眸格外明亮,讓燕莊澤無法拒絕,他慢慢放軟了态度,一副拿景遲沒辦法的樣子道:“那好吧,僅此一次,宮裏比你想象的還要危險。”
“嗯嗯,你真是我的好兄弟!”池錦聽話地點點頭,他已經深有體會。
燕莊澤:“……嗯,好。”總有一天讓你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好兄弟。
夜風習習,池錦突然感覺周身有點冷,抱着胳膊對不知道在想什麽的燕莊澤道:“莊年,我們先找個安靜的地方說吧,順便将我知道的一些告訴你,房頂也太冷了。”
“好,我知道有個園子沒人住,走吧。”感受到景遲對他的信任,燕莊澤心裏暖烘烘的,膽子一大伸手便将池錦攬進懷中,直接提氣抱着池錦便飛身下去。
等池錦反應過來兩人已經在半空中了,也不敢再亂動。
冷風陣陣吹來,他下意識往莊年懷裏縮了縮,很溫暖。
也就只有莊年會如此信任他吧,都不懷疑他是否是刺客,是否是池家來的人,此次去錦儀宮是否是為通風報信等……
這樣想着,他慢慢渾身卸力,放任自己将頭靠在這個堅實又溫暖的胸膛上。
感覺到懷裏池錦的變化,燕莊澤低低一笑引得胸膛微震,抱着池錦的那只手更緊了,不禁放慢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