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要跟着你北上

“你說你就是莊年?!”

林顏和餘安同時驚聲喊出, 剛才對皇帝的敬畏和拘束都消失了一瞬間, 一向冷靜沉穩的餘安此時都無比失态, 差一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幸好身體最後一點理智将他固定在椅子上, 只是握着扶手的手此時用力到青筋驟起,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燕莊澤那和莊年孑然不同的臉, 心中篤定道:是易容術!

震驚之餘, 他心裏又萬分興奮,池錦孩子的另一個父親是莊年, 而莊年又是當今皇上,池錦另一重身份是皇上的妃子,這千絲萬縷的聯系是何等緣分才能造就!

而且, 既然真相如此巧合的話, 那池錦是否就不用離開,不用背井離鄉逃去北方,過舉目無親的生活?況且他還有個孩子要養,那哪兒是什麽容易事啊。

餘安內心的激動已經浮現在臉上, 如果,如果他将池錦的事情告訴莊年,也就是當今聖上燕莊澤的話,那過不了多久池錦就能回來,能在皇帝的庇護下安安穩穩生活,順順利利産下孩子,不用在北方辛苦拼搏。

這真是太好了!餘安不習慣內心情緒太過明顯表現在臉上,因此下意識地低頭穩住激動的情緒, 一邊默默思索着該如何向燕莊澤訴說這一切的巧合。

一旁的林顏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愣愣地看着燕莊澤,不敢置信當初和他一起同桌吃飯的書生,竟然就是皇上。

因此在燕莊澤眼裏,現在的場景就是對面二人一個只顧着驚訝,一個低頭沉默不語,不知在想什麽。

片刻後,餘安雙手交握,心下組織好了語言,用力握了握手後欣喜地擡起頭,正準備說出一切真相,卻被突然出聲的燕莊澤打斷。

燕莊澤站起身來,挺拔的身形投下一片陰影,周圍的壓力驟增,在餘安和林顏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他沉聲道:“你們可知道景遲在哪裏?”

餘安還沒說話,林顏就堅決地搖頭表示不知道,他答應過景遲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就算是莊年也不行。

果然是這個結果,燕莊澤心裏有些失望,打起精神繼續道:“相信你們也都知道宮中潛入了歹人縱火行兇,錦妃不行遇難身亡,近三日燕城都封閉緝拿兇手。”

他眼神探究地看向最為單純的林顏,企圖看出什麽破綻,可惜林顏并不知道池錦和錦妃的聯系,也不覺得錦妃遇害同他有什麽聯系。

因此他坦然地點點頭:“我知道,城門關了三天我後來也只能在寺廟裏呆三天,錦妃也太可憐了,聽說她是被無辜牽連的。”

餘安也點點頭,心道池錦的計劃看來的确是非常成功的。

看他似乎真的不知情,而餘安淡笑的臉上看不出什麽破綻,燕莊澤心中一塞,繼續扔出一個重磅炸|彈。

“可是錦妃并沒有死,也沒有歹人進宮縱火!這一切都是錦妃自導自演金蟬脫殼之計!”說起這裏,燕莊澤就心頭火大,話音剛落一道罡風便打向一旁的木椅,木椅“咔嚓”一聲之後四分五裂。

林顏被他的這突如其來的一手給吓了一跳,懵然地看着他,這和他聽說的不一樣啊。

餘安交握的雙手也被吓得微微顫了一下,原本放松的神經陡然緊繃,看着一提到錦妃耍了一道而暴怒的燕莊澤,剛才還堅定說出真相的想法已經開始動搖。

他默默咽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心想看來池錦的計劃其實是失敗了,那燕城這些天的排查……

緊接着燕莊澤就解答了他的疑惑:“錦妃已經通過密道逃出皇宮,甚至已經逃出了燕城,近三日封城也并不是為了找出歹人,而是在……找錦妃。”

他眼神不錯地看着兩人,林顏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那錦妃也太大膽了。”

燕莊澤暗中排出了林顏的嫌隙,這孩子單純得過頭,可不會演戲且還如此逼真。

那重點就在餘安了。

他眼神一凜,無形的壓力全全往坐着的餘安而去,從戰場上浴血而出的氣勢就像無形的刀刃般,強大又充滿鋒芒。

餘安被這氣勢壓得呼吸一滞,隐在廣袖下的手狠狠掐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手心,借此來穩定心神,強迫自己挂上慣有的淡笑直面燕莊澤。

燕莊澤狠狠皺眉,他早就知道餘安是個硬骨頭,當初他還是莊年的時候,就被餘安說無法保護好景遲,真是無稽之談。

他氣勢再次拔高,沉聲道:“不瞞你們,我已經有證據确定錦妃肚子裏有了孩子,而這個孩子……”

他視線在林顏和餘安身上逡巡一圈,最後定在餘安身上,在餘安心驚膽顫中,壓低聲音怒氣沉沉道:“而這個孩子并不是朕的。”

林顏:“哇!”

餘安依舊淡笑着直視他,波瀾不驚,燕莊澤對着他勾唇一笑,輕聲道:“而為什麽我回來找你們打聽景遲的下落呢?因為所有線索都顯示,錦妃肚子裏的孩子是景遲的。”

“不可能!”

餘安臉上的淡笑終于在燕莊澤這個猜測下破功,略為震驚地看着燕莊澤,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這人究竟是怎麽想到這個可能的?

還所有線索都指向景遲,這簡直是無稽之談!景遲就是錦妃,肚子裏的孩子是莊年的,也是燕莊澤的,怎麽可能錦妃的孩子是景遲的?

這一推測實在是太過虛假,以至于餘安一句不可能脫口而出。

燕莊澤逼視着他,厲聲問:“為何不可能?有人親眼看到景遲從錦妃宮殿出來,且朕在錦妃逃跑之處撿到了景遲的玉佩!”

說着,他從袖子裏拿出那枚錦鯉玉佩,放在兩人面前。

“自是不可能!”餘安想也不想便反駁,皺眉看着那塊兒熟悉的玉佩,不滿地厲聲诘問:“且不說景遲和錦妃并沒有機會産生交集,景遲的品行也不允許他去做出那等醜事,況且景遲和你的關系和感情,你還不清楚嗎?。”

池錦對莊年的那份感情餘安也是看在眼裏,為他生養孩子,逃離出去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擔心被發現後莊年也逃不過一劫,以他之見池錦對莊年的感情并不淺,如今聽到燕莊澤因一塊玉佩便做出這等猜測,他着實有些寒心。

此時外面的天終于揭開了灰色的薄紗,太陽從天邊緩緩升起,第一縷陽光照向大地,驅散了黑夜剩下的陰霾,卻沒能驅散屋內沉重的氣氛。

餘安心虛沉重,也許……在莊年心裏,他對池錦的感情并沒有他們認為的那樣深厚?

那晚莊年抱着腹痛的池錦來找他之時,那焦急擔憂的樣子餘安還清晰記得,也正是那次之後,才讓餘安認為莊年是個能托付之人,能護着池錦一時。

後來他試探地對莊年說:你護不了他,莊年也信誓旦旦地說能,能護着他,護一輩的的那種,那是餘安便對莊年這人放下心來。

他覺得至少這人不會在緊要關頭抛棄池錦,定會伸出援手。

可是現在……他動搖了。

莊年,對池錦的感情能到至死不渝的地步嗎?哦對,他差點忘了莊年又叫燕莊澤,莊年的另一重身份是燕國的皇帝,燕莊澤啊。

見餘安又不說話,而是一直盯着他,眼中晦暗不明讓人無法知道在想什麽,燕莊澤有些焦躁地問:“你确定不可能?”

他就知道不可能!景遲不是那種人,他們還約定了三年之後表述真心,原本情緒低落不安的燕莊澤此時內心欣喜若魯昂,興奮的雙眼緊緊地盯着餘安。

想要的道別人的認同,想從別人的口中也聽到不可能這個結論!

餘安看着面前熟悉的莊年,陌生的燕莊澤,諷刺又不屑地一笑道:“自然是不可能,原來你就是這般懷疑他的?你果然不能護他。”

又是這句話,燕莊澤沸騰的血液突然凝固了一瞬間,随後漸漸冷卻下來,涼涼地看着餘安,語氣危險道:“朕自是信他的,所以才想找到景遲問個清楚,且朕認為他可能是跟蹤逃跑的錦妃去了,朕很擔心他的安慰。”

他想找到景遲,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猜忌的感覺,也無法忍受景遲可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遇險,他不相信那個猜測是真,卻又害怕是真,就算是真的也沒關系,只要景遲今後都會在他身邊……

燕莊澤眼神一暗,心中的邪惡想法再次翻騰,他可以為景遲準備一處華麗至極的宮殿,一條純金的鑲嵌各種寶石的鎖鏈……

既然信他又何必苦苦找他?餘安不屑一笑,暗道一聲虛僞,并不相信燕莊澤的鬼話,心中對說不說出真相這件事也有了新的考慮。

他并不知曉景遲和莊年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如果說出景遲就是錦妃一事,那燕莊澤是選擇原諒池錦還是定罪錦妃?而從剛才的事看來,莊年對池錦的感情還是不夠對錦妃欺瞞他一事倒是怒火沖天,也讓餘安傾向于覺得他會定罪錦妃。

而不是因錦妃是景遲而高擡貴手。

且男子懷孕一般人并不能接受的,歷史上少有的幾樁事件也是悲劇結束,如果池錦回到燕莊澤身邊做回皇妃,男子身份和能懷孕的特異體質,百姓極可能不會認同,有無知者甚至會将其妖魔化。

一想到這個可能,餘安背上都驚出一層冷汗,幸好他還沒說,差點就釀成大禍!

不先說百姓,就先說燕莊澤,男子懷孕一般人都難以接受,更別說這個燕國的帝王!他會怎麽看待與衆不同的池錦?

皇帝的顧忌總是比常人多,他不僅有家,還有國,在皇帝心中國總是大于家的,餘安不敢将池錦交到燕莊澤手上,讓其去與整個燕國做衡量。

且皇帝的後宮中佳麗無數,池錦一個男子突然進去,受到的待遇又會怎樣呢?

池錦最終的結果不過是在宮中孤獨死去,他的孩子最後會被當做異類害死,就算僥幸存活也永遠擡不起頭來,且池錦說不定還會和那些女人一樣,為了燕莊澤争風吃醋。

不,不應該這樣,這不是池錦應有的生活,也不是他想過的生活。

餘安在心中再次否定了說出真相的想法,梗着脖子對燕莊澤道:“不可能是景遲,我也不知道景遲在哪裏。”

皇上又如何?如果不是景遲救了餘寧,又幫着他躲到這小醫館裏,他早就在這世上活不下去了,就算拼了這條命也不能讓池錦落入深淵。

一起謀劃了那麽久,好不容易逃出去了,那就別再回來了,自由自在再是最好的。

林顏在一旁看着兩人針鋒相對,被吓得不敢說話,心驚膽顫地縮在一旁,見餘安和皇帝對上了,他有些焦急不安地道:“真的不可能,景大哥那麽好的一個人,我相信不是他。”

燕莊澤淡淡掃了他一眼,林顏立刻閉上嘴縮在一旁不敢說話。

餘安安撫地沖林顏笑了笑,随後冷着臉嚴肅地對燕莊澤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們的确不知道景遲在……”哪兒。

“報!啓禀皇上,屬下有重大發現!”

餘安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闖進來的一聲大吼給打斷。

只見禁衛軍統領猛地沖進來,在燕莊澤面前單膝跪地發出一聲悶響,而他卻像是沒有察覺一般,興奮地大聲彙報道:“回皇上,屬下找到畫中人的住處了!”

“哦?你說!”燕莊澤眼睛一亮,催問道:“快說,人呢?”

“人還沒找到。”激動得臉紅脖子粗的大漢信誓旦旦,語速飛快地道:“但是屬下打聽到那畫中人名叫景遲,他的住處就是拿到地道出口處的房子!”

燕莊澤猛地上前一步,就差伸手拎着他的衣領,急切地追問:“你說景遲是住在地道出口的房子?”

怪不得那裏會搜出景遲的舊衣物,怪不得景遲會出現在那裏,還有景遲的玉佩,可是為什麽之前暗衛們沒能查出來?

緊接着禁衛軍首領就為他接了疑惑:“回皇上,屬下之所以沒能及時查到,是因為那處住宅的擁有者并不是景遲,而是一名叫餘安的人!”

“餘安?!”燕莊澤淩厲的視線像刀子一般猛然轉向一旁的餘安,臉色難看得可怕。

他沉聲問道:“你還堅持你說的,不知道景遲在哪兒嗎?”拿出房子是餘安的,地道出口餘安到底知不知曉?為何景遲會住在那裏?

餘安毫不慌張:“是我的又如何?買了之後我并不住那邊,就讓景遲去暫住了。”

跪在地上的禁衛軍統領微微驚訝,皇上面前這人就是餘安?難道他的消息還是慢了一步嗎?皇上都已經找上這裏了,他才來!真是失職啊。

燕莊澤緊緊盯着餘安,很遺憾,并不能看出什麽破綻,他想起對錦妃行蹤的猜測,沉聲試探道:“北方,如果錦妃要選擇定居點的話,遠離慶國且遠離燕城的北方在适合不過,如果景遲跟着錦妃的話,那他去的也是北方,你說我說得對嗎?”

餘安但笑不語,同時內心為燕莊澤的警覺和聰明而震驚。

看着一副硬骨頭的餘安,燕莊澤皺眉,沉默片刻後揮手讓暗衛和士兵将周圍團團圍住,以保證接下來說的話不被旁人偷聽了去。

讓禁衛軍統領帶着林顏下去之後,屋內只剩下他和餘安,才緩緩道:“勸你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你們可能不知道,慶國不僅僅在南方有軍隊,他們在北方也布置了大軍,企圖打燕國一個措手不及,要不了多久北方也會陷入戰亂。”

他頓了頓,在餘安震驚不安的神色下,發自肺腑地憂心忡忡道:“我很擔心景遲。”

為了景遲,他不介意冒險将重要軍事機密同這個對他充滿仇視的男人說出,當然他也不會讓餘安說出去。

北方?慶國在北方有軍隊?

餘安指節微顫,瞳孔瞬間緊縮,景遲,他身邊只有一個夏眠,肚子裏還有個孩子,要是北方真的陷入混戰……

他不敢想!

他悄悄咽了下口水,緩解因緊張而幹澀的喉嚨,艱澀道:“你所說可屬實?”

“自是屬實,朕不會拿國事開玩笑。”見他這樣,燕莊澤眼睛一亮,有希望!再接再厲道:“朕不知他們是否去了北方,但朕依舊會帶着軍隊突襲北方,打慶國一個措手不及。”

餘安心想也是,一國之君,再怎麽也不會在這種大事上撒謊,他的一顆心更加沉重了。

他低着頭沉思片刻,隐在衣袖下的手握成拳,下定決定般咬牙道:“你要去北方?”

“是,同時也會沿路追查錦妃,尋找景遲的下落。”

餘安擡頭:“我可以告訴你景遲的下落,還有他和錦妃到底怎麽回事,不過有個條件。”

燕莊澤皺眉:“你說,只要不過分我都能答應。”

餘安眼神清亮,眼睛裏黑是黑,白是白,看着燕莊澤的眼神滿是執着:“我要跟着你北上。”

與此同時,池錦也從睡夢中醒了過來,穿好外衣疊好棉被後掀開了馬車的車簾。

夏眠和車夫早早就起來了,馬車在不大不小的土路上咕嚕咕嚕地前行着,兩側是并不茂密的樹林,随着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樹林也蘇醒了過來,各種小動物在裏面跑來跑去。

這是池錦從沒見過的充滿生機的樹林,蹲在馬車車轅上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仿佛都帶着晨露,有一股濕潤的泥土和樹葉的味道。

清新,讓人一晚上睡得糊塗的腦袋都清明起來,看着頭上飛來飛去高聲提名的鳥兒,池錦放松地舒展這上肢。

這裏真好。

見池錦醒了,夏眠連忙讓車夫在路邊停下,起身去車廂裏拿出一個小包裹道:“公子醒了,那我們去用早飯吧。”

池錦點點頭,體貼道:“以後你們餓了不用等我。”特別是車夫駕馬車是很廢體力。

三人走到不遠處一條清澈的小溪邊洗漱,踩在柔軟的綠草地上,池錦接過夏眠遞過來的漱口刷,一邊用并不柔軟的小刷子小心刷牙,一邊舉目看向眼前綠蔥蔥的森林。

原來樹林裏真的會有那麽多小動物啊,樹枝上跳躍的松鼠,水裏一眼便能看清的游魚,還有不遠處草叢裏探頭探腦膘肥體壯的野兔……

池錦眼睛一亮,三兩下将牙刷好用水漱了漱,興奮地露出手腕上的袖箭,低聲道:“你們別動,我去打兔子,今天中午給你們做道紅焖兔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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