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萬分之四
踏進門檻的那一瞬,裏面窸窸窣窣的聲響和竊竊私語霎時都停了下來。
“主人來了?”
“主公大人, 歡迎回來!”
幾張長桌被搬到室外拼在一起, 也不知他們是從哪裏找來了這麽大一塊布。天藍色的桌布還帶着淺淺的镂空紋樣,午後陽光泛着融融的暖意, 映得桌布上的菜色都又多了幾分引人食指大動的美味。
幸好她之前在家時借口減肥沒吃多少。
桌子沒鋪滿, 盤子還在從廚房往外端, 燭臺切擡眼看見她就笑着招呼了句“主人下午好”。歌仙的劉海向後梳起紮在腦後,正将一個偌大的蛋糕往桌上擺, 叮囑着讓螢丸和獅子王把旁邊的菜往一邊讓讓。
獅子王一個沒留神,手肘險些碰翻了緊靠着的一排玻璃杯。他肩膀上一貫懶洋洋的鵺這會兒驀地醒過神來, 黑毛球的細長尾巴朝着玻璃杯的杯腳一勾, 順利穩住了這一打杯子,肩膀的主人這才抹着冷汗松了口氣。
還真是心有靈犀的合作,水落時江正這麽想着, 有人走到她身邊。
“主人——”
亂狐疑地上下打量她的反應。
“你不驚訝嗎?”
這一句話像是按下了所有人動作的暫停鍵, 熱情洋溢的準備工作立即停止, 他們齊刷刷地看過來。
劇本不太對。
付喪神們不約而同地這麽想道。
跟他們想象中的反應完全不同, 審神者未免表現得太平靜了點。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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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江當機立斷地采取了行動。
她倒退一步,瞪大眼睛,雙手捂住嘴巴。
“你們在做什麽?”語氣中不掩震驚。
明明還是盛夏的季節, 卻伴随着嗖嗖的涼風無端尴尬地從枝頭上飄下兩片落葉。
“……大将,”藥研沒忍住,低聲說,“演得太明顯了。”
水落時江眨眨眼, 雙手從嘴邊放下,無辜地往兩側一攤。
“我也沒辦法啊。”
她無奈道。
“你們也太明顯了。就那麽個問法,反複強調說今天,挑在這個時間,誰都能猜到你們肯定要做什麽。”
“……”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當初是誰去問主人的?”長谷部一副不把罪魁禍首揪出來就不罷休的語氣。
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一個看天一個看地,今劍哼着不成調的音符想悄悄往牆後開溜。
“啊,我記得!”鲶尾晃了晃食指,“一開始猜拳贏的不是清光和安定嗎!”
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
為什麽我們不能假裝無事發生過呢。
成功躲過一劫的今劍摸着胸口松了口氣,他慶幸自己只是私底下出于不放心多問了一句,沒被別人聽到。水落時江瞄了小天狗一眼,沒揭穿他。
“所以說,下次再做這種事還是叫經驗多點的刀來。”
時江哼道:“比如三日月殿啦小烏丸殿啦髭切膝丸殿啦一期殿啦——”
鶴丸:“???”
“為什麽沒有我。”他作出一副傷心的樣子,“唉,我在主人心裏還真是令人驚訝的形象,明明這回我都在努力出謀劃策,派對就是我提議要辦的。”
“……我還沒說完。”
水落時江斜了不甘寂寞搶話的鶴丸一眼,“你那麽着急幹什麽。”
不過,派對是鶴丸提議的倒真沒想到。
“最開始明明是我打聽到主人生日的。”
亂不服氣道。
“也是我說給主人來點生日驚喜的。”
“不管怎麽說,”時江笑着說,“驚是沒驚到。”
衆人一片洩氣。
“不過——”
她彎起眼。
“确實很開心。”
……诶?
“真的嗎,”堀川國廣試探道,“主人?”
“騙你們幹嘛。”
水落時江十指交叉,從左向右看了一圈。
“有人這麽用心地為自己做這些,沒誰會不高興的吧。實話實說,我很感動。”
“甚好,甚好。”三日月虛着眼笑道,“既然小姑娘能喜歡,我們的力氣也算沒有白費。”
“按照順序,”小烏丸不疾不徐地給自己斟了杯茶。
“之後的第一個環節,是要把禮物交給主公嗎?”
咦,還有禮物的嗎?
“當然有啦,這不是人類的傳統嗎?”
亂解釋說。
“不過,這禮物也帶了我們一點私心。主人沒法一直待在本丸,大家希望主人能至少把刀紋帶在身邊,至于結果嘛……”
他沒說下去。
水落時江一頭霧水地看着亂滿臉欲言又止的複雜表情。
“說明還是交給為父吧。”
小烏丸慢悠悠開口。
“最初是決定定個尺寸,然後各人做各人的。這點小活計對為父當然不在話下,不過,有些就……”
鶴丸的笑容一時變得有點僵硬。
時江注意到有人在有意無意看同田貫正國。
同田貫同樣察覺了這視線。
“為什麽看我?”他皺眉問。
“同田貫君,”燭臺切扶額嘆氣,“可以把你刻的刀紋拿出來說明一下嗎。”
同田貫正國“啊”了聲:“這點小問題——”
他彎腰一掀桌布,捧出個什麽東西。
……?
水落時江有些懷疑地盯着那拳頭大小的木球。
“其實……”
燭臺切沉默片刻,解釋道:“我們本來想的是這個大小,這樣剛好夠這麽多串在一起,不過同田貫君的稍微有點……”
看着他比劃的尺寸,再回頭看看同田貫手裏那個,水落時江心道這已經不是“稍微有點”的差距了。
“好不好看這種事都無所謂。”
同田貫正國板着臉說。
“武器只有強大與否,正所謂樸實剛健。”
這個大小樸實過頭了啊!
鲶尾:“……但是我們刻的不是武器啊同田貫先生。”
“……不是嗎?”同田貫沉默兩秒,“也差不多,如果主人以後遇到危險,直接把這個扔過去就好。”
前提是她真的能帶的動嗎?
“再有的話,”一期一振微笑着補充,“就是鶴丸殿這種情況。”
鶴丸哈哈幹笑了兩聲。
“要動手才發現自己刀紋的複雜程度,這還真是吓到我了。”
螢丸托着下巴開口:“至于國行……”
水落時江秒懂。
八成是因為懶。
“別這麽看我,”懶懶散散靠在桌邊的明石在兜裏掏了掏,往桌上一放,“雖說沒幹勁是賣點,我該做的還是會做的,喏。”
水落時江:“……”
喏個頭。
簡筆畫跟沒刻明明就只是多兩筆的區別。
行吧,她知道這幾筆對明石|國行而言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所以,”宗三幽幽道,“最後就這麽辦了。”
他在她面前打開一個盒子。
水落時江看着裏面一串透明的珠子,一時啞然。
她窺見其中隐約閃動着的紋路,将珠串拿起,光線透過晶瑩的珠子能照出裏面內镂着的圖案。珠子很小,但精細得足夠看清那一幅幅刀紋。
“是在萬屋定做的。”加州清光笑眯眯地介紹,“果然還是這個更适合主人戴吧,木頭什麽的跟女生不太搭調。”
“現有的大家都包括在裏面了。”
大和守安定附和。
“以後來的就讓他自己想辦法。”
時江小心地将珠串放回了盒子裏。
說實話,很漂亮。
不過——
“可以再貪心點嗎?”她問。
“嗯?主人說什麽?”
“你們自己刻的也一起給我,怎麽樣。”
付喪神們面面相觑。
“這不是半成品嗎?”
“這是簡筆畫哦。”明石看了看自己刻的東西。
……你知道啊?!
“本來就是準備給我的禮物,我要過來也沒什麽吧?”水落時江比劃了個盒子的形狀,“都是大家的心意,我想得收起來才行。”
“好啊,沒問題。”
陸奧守的聲音突然冒出來,他舉着相機咧開嘴。
“不過這個留着一會兒再說,”他悶頭搗鼓着一樣也是審神者送的三腳架,“現在還是先拍照,拍照啊拍照。”
“拍照?”
“嗯嗯。”
他煞有介事地點頭。
“一直到現在,都是主公給我們拍吧,完全沒留下過主公的照片。所以這個就交給我,”陸奧守拍拍胸脯,一看相機已經開始倒計時,連忙往這邊跑,“生日的合照,一,二——”
他對這功能到底還不熟,閃光燈在他跑到一半時就咔嚓亮起,陸奧守垂頭喪氣地往回走去重調時,其他人哈哈笑作一團。
“主人。”
出乎水落時江的意料,此時開口叫住她的,是先前一直沒開口的山姥切。
他聲音淡淡,聽不出多少情緒。
“生日快樂。”
時江笑了笑。
“謝謝。”她想起什麽,“對了,山姥切君的現在可以給我嗎?”
山姥切一怔。
“不行。”
得到并不意外的答案,水落時江正想開口,又被對方急忙搶了話頭。
“我不是說不行,”他低聲道,“只是現在不在我身上。”
“吓我一跳,”時江失笑,“還以為你不願意呢。”
山姥切沉默着搖搖頭。
“那等你,”她說,“之後要一起給我啊。”
時江起身往相機那邊走去,一點點指導起陸奧守該怎麽做。
在她身後看不到的角度,山姥切從兜中摸出顆木質的小球。
他罕見地撒了個謊。
看了兩秒,他又将其收了起來。
還是回去再加工一下,他是這麽想的,就算是出自他這樣的仿品之手,也還是希望它能以更完美的狀态到審神者的手上。
“咦,小時江。”
第二天一早走進教室時,正好經過的桃井訝異道,“你怎麽戴了個手鏈?”
“這個?”
時江看了眼手上的珠串,笑道:“昨天收到的生日禮物。”
“還挺好看的。”桃井五月湊過來一眼,又立馬縮回頭,“糟了糟了,我作業還差一點沒趕完。”
看那剩下不多的空檔是只剩一點,水落時江擡擡手,往自己的座位方向走去。
才挨到椅子,她忽地聽見諾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需要通知您,新活動開始了,這次也一樣關乎您的拍攝對象。”
“又是限鍛?”她輕聲問。
教室裏還沒滿,但來了的人三三兩兩地都聚集着在聊天,暫時不會有人注意到她這邊的動靜。
“……不是。”
諾亞否認的聲音中透出莫名其妙的躊躇。
“這個……這次時政開展的活動中,在大阪城地下,您不僅可以發掘出數量驚人的小判,也同樣能獲得粟田口刀派的短刀。”
“繼續說。”
“您的拍攝對象,就是其中一把。”
“嗯。”
此時此刻,水落時江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這振短刀的掉率為萬分之四,”諾亞語氣越發小心翼翼,“名字叫毛利藤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