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夢境

霓凰醒來,已是太陽西斜,天色将黑。行軍之人,向來淺眠,霓凰似乎很少能睡這麽沉,難道是安眠香的作用?霓凰想起上一次睡這麽沉還是兩年前那次在山林中。那次十分蹊跷,莫名被人救了,莫名睡着了,莫名夢中學得兵法。現在想來仍然覺得不可思議,那個夢依然十分清晰。

那天,霓凰醒來發現自己一個人在山林裏,山林裏昏暗,也分不清是什麽時辰,這是什麽地方,為什麽我會在這裏?霓凰好好回想了一番,才想起自己被幾個路過的江湖人士救出,江湖人把她安頓在山林中休息,只說路見不平撥刀相助,也不告知她姓名就走了。那幾位江湖人士正是自己想象中的大俠啊,如果自己也能行走江湖,也會是他們那個樣子,可惜,此生大概無望了。想着軍中情況,霓凰趕緊往回走。走了一段路,來到一個河邊,她看到一個頭戴帏帽的白衣人盤腿坐在河邊,面前擺着一個棋盤,棋盤上黑方已經布陣于楚河漢界邊,而紅方亂了陣腳,顯出敗跡。這紅方不正是自己此時的處境嗎?霓凰心中一驚,難道是傳說中的隐世高人?霓凰現在已是無路可走,只得急病亂求醫,于是上前深施一禮:“請問先生,這一局紅方可會翻轉戰局?”

“姑娘也對下棋感興趣?不如陪我下完這局!”那白衣人開口是一個很年輕的聲音,霓凰不禁有些失望,但她還是馬上在白衣人對面坐了下來,她面前是紅方,“可是,這紅方……”

沒等霓凰說完,白衣人已經翻轉棋盤,讓黑方朝向霓凰:“我紅你黑如何?”

兩人就這樣下起棋來,霓凰棋術本來不錯,但現在她的心思全不在棋上,下着下着,但被白衣人反敗為勝了。

“哈哈哈哈——紅方贏了!”白衣人道,“姑娘,你有些心不在焉呀!”

“先生,實不相瞞,我現在遇到難題了。”霓凰當即把邊關目前局勢合盤托出,求問破敵之策。誰知那年輕的白衣人竟是水軍奇才,當下以河邊沙土壘成地形沙盤,引河中水進來,模拟眼下戰局,為霓凰講解種種對敵之策。白衣人講解生動深刻,霓凰領悟力高,很快霓凰就抓住了要領,并能舉一反三。

“如果這樣,我就有必勝把握!”霓凰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她正欲問白衣先生的名號以待将來報答,白衣人已站起身來,跳上河中飄來的一條小船,順流飄飄而去。霓凰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喊道:“多謝先生!希望日後有機會報答先生!”

霓凰說罷就感到一陣暈眩,再次醒來,發現自己還是在原來的山林之處,陽光正烈,已近正午,身邊江湖人給她留下的幹糧和水仍在,她晃晃頭,已分不清是實還是幻,白衣人的樣子是那樣模糊,但是他的兵法講解在腦中卻是那樣清晰。霓凰沿着記憶中的路走去,來到那個小河邊,卻完全沒有沙盤的痕跡,甚至河邊石頭遍布,根本就沒可以壘沙盤的地方。

“難道,只是一個夢?”數日以來難得的一個好覺,難道真的是夢?霓凰非常不解,夢中遇高人傳授兵法,也是奇了!但當時霓凰根本沒有時間去仔細思索、調查,戰況已經非常危險了,她必須馬上趕回軍中,按照夢中學到的兵法扭轉危局。後來,她再去那山林尋找,附近村民卻從沒聽說過有什麽人在此隐居,也沒見過什麽白衣人。

而這次,也是睡的很沉,卻不記得是否做了夢,不過,現實比夢還要離奇。會不會仍在夢中呢?霓凰咬咬手指,疼。

她坐起身來,回想梅長蘇說的每一句話,他說“無論林殊還是梅長蘇,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他若是林殊,就是“赤焰餘孽”,朝廷重犯,她怎麽可能和林殊複合?他若是梅長蘇,就是“得之可得天下的麒麟才子”,梁帝怎麽可能同意把手握重兵的她許配給麒麟才子,那豈不是和林穆兩家的聯姻一樣讓梁帝寝食難安?同樣的錯誤,梁帝絕無可能再犯第二次。

所以,他講的果然是對的,他們二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等等,有什麽地方不對了,霓凰突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她趕緊披衣下床,往梅長蘇房中走去。

梅長蘇看霓凰進來,就道:“霓凰,餓了吧,中午就沒吃,我們先去吃飯吧?”

“不吃!你淨騙我!”霓凰賭氣地道。

霓凰撅起嘴的樣子,讓梅長蘇恍然覺得時光又回到十多年前,那時候,她賭氣時就會撅起嘴,林殊就會過去拉着她的手哄她,或者背着她跑一圈讓她開心。梅長蘇伸出胳膊,卻搓了搓手指,變換成請的姿勢,“來,坐下說,這裏有點心,先吃一塊。”兩人坐下,梅長蘇便給霓凰斟上茶,把點心碟子擺到她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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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凰卻完全沒有心思吃,急急地道:“等将來赤焰案平反,如果我還沒有成親,我們有婚約在,年紀都這麽大了,理所當然應該成親哪!我只要等到那個時候就可以了,我相信不會等多久的,十二年我都等了,不在乎多等幾年的,林殊哥哥!”

“霓凰……咳咳……對不起……”梅長蘇淚意上湧,也不知道是不是咳嗽的緣故,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底有多痛。

霓凰卻是誤解了他的再次拒絕,坐到他身邊,一手扶住他,一手輕輕拍着他的背,“不要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生病,你身子不好,以後注意保暖,捂嚴實點,就不會生病了。”

梅長蘇好不容易止了咳嗽,才道:“霓凰,林殊已經死了,就算赤焰案平反,林殊也回不來了,就讓他活在大家的記憶中吧……”

霓凰看着虛弱蒼白的梅長蘇,有些理解了他,那樣驕傲的林殊,怎麽願意以這樣的病弱之姿出現在衆人面前呢,所以,他選擇徹底隐瞞。

“但是,靖王,靖王殿下知道內情,日後總會支持我們成親的。”

“霓凰,靖王他,不知道。”

“什麽?”霓凰震驚了。

“在他眼裏,我只是一個想出人投地的謀士。”梅長蘇把他的理由講給霓凰聽。

“你要永遠都瞞着他?怎麽可能瞞得住,他比我更熟悉林殊!”

“他那麽老實,又遠沒有你這麽聰慧。”

“你這是在誇我?”霓凰苦笑,“我寧願沒有這麽聰慧……”

“所以,霓凰,我還是那句話,回家去吧,只當一切只是一場夢。”

一場夢……可是畢竟不是夢,怎麽能當作沒發生……

吃罷晚飯,梅長蘇就吩咐飛流趁着夜色悄悄送霓凰回去。霓凰已經一天一夜沒回府了,年底府中雜務繁多,各種人情交往,霓凰也需面面俱到處理好,實在不宜在蘇宅久留,只得聽從梅長蘇的安排回府了。

年尾祭典前又出了一些叉子,梅長蘇從言府回來,病情更加嚴重了,卧床休養了三天,精神方漸漸恢複了一些。蘇宅中當然也要準備過年,有來往的府第也有年禮送上門,穆王府送的七箱煙花,讓飛流大愛,梅長蘇吩咐黎綱再買,結果市面上根本買不到,原來穆府送來的是宮制煙花。為了安撫飛流,梅長蘇竟然寫信給霓凰,讓她再代為多買十箱煙花,結果第二日拉運煙花的馬車就來到了蘇宅後門。

除夕很快到了,飛流本來就喜歡高來高去,不時跳上房頂看煙花,“咦,姐姐?”飛流看到蘇宅對面人家房頂上,霓凰傲然孤立,正在往這邊看,就跳過去,從她的角度,正好看到蘇宅中熱鬧的場面。

“姐姐?”飛流拉了拉霓凰的衣襟,示意她與他一起到蘇宅去,“一起,過年!”

霓凰眼中淚光閃爍,但她還是搖搖頭,施展輕功,快速離去。

飛流只得回到蘇宅,梅長蘇問他:“怎麽了?”

“姐姐,來了,走了。”飛流答道。

梅長蘇聞言心中苦澀,他放不下,她呢,何時能放下?

初一的早晨,喜氣仍濃,梅長蘇起身後親自挑了一件藕合色的新衣給飛流穿,再配上淺黃色的發帶、白狐毛的圍領,黃崗玉的腰帶,把少年打扮的甚是漂亮。

“飛流,蘇哥哥帶你上街去玩,好不好?”

“好!”

黎綱從外面走進來:“宗主,我們這就出發嗎?”

梅長蘇看了他一眼,“黎大哥,你今天留在府裏,不用跟我出去。”

“宗主……”黎綱登時一愣。

“我留你是有事要做的。因為我一向不愛出門,大概很多人都會以為我今天在家,所以來登門拜年的人也不會少。別的不說,象譽王這樣的人,也只有留你來接待我才放心。拜托你了。”

“屬下遵命。”黎綱忙躬身道,“宗主刻意出去讓譽王見不到人,是不是有什麽用意,先吩咐屬下,也好早做準備。”

“沒什麽用意,”梅長蘇淡淡道,“我只是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裏不想見他罷了。人總是喝□□怎麽會舒服,畢竟是新年,想有個好心情而已,我帶飛流到街上轉轉,看看熱鬧。”

街上人來車往,都是出門拜年的。梅長蘇和飛流在人群中并不怎麽顯眼。随意走着走着,竟走到了穆王府門口,穆王府門口也非常熱鬧,高官貴族們流水一般前來拜年。梅長蘇笑笑,就要帶着飛流離開。沒走幾步,就聽到背後一聲叫喊:“飛流——”兩人回頭一看,竟是穆青。兩人還沒移步,穆青已經走上前來:“我送人出來,看到蘇先生和飛流,還以為眼花看錯了呢,沒想到真是二位,過府怎麽不進來坐坐呢?”說着已經拉上飛流的手,“走吧,我姐姐在做好吃的點心呢,快來嘗嘗!”

飛流一聽有好吃的,就走不動了,看了梅長蘇一眼,梅長蘇也十分好奇,從來不沾廚房的人,居然還會做點心了?于是微微一笑道:“那就叨擾了。”

一到小花廳,就見霓凰等在門口了,梅長蘇哪裏知道,他和飛流在離穆王府還有一裏地的時候,就被穆家親兵看到回報霓凰了,霓凰早早派了穆青去門口迎接。穆青對這個“準姐夫”雖然不甚滿意,但也沒有更好的人選,也就聽從了姐姐吩咐把人請進了府。

一次愉快的聚會因為宮城邊上內監被殺案而轉變了方向,梅長蘇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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