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是質子(九)
“少爺,小姐,外面有幾個大漢叫門,想要借宿一晚。”
嵇長夢看了眼外面,夜幕降臨,已過京城門禁,現在确實也進不去,這附近只有這個宅子比較大,路人前來投宿也無可厚非,只是是何人卻要問個清楚:“什麽樣的人?”
仆人支支吾吾未說清楚,只道有四五個壯漢。
嵇嘉業拍了拍她,“元元,你先回屋去罷。我和阿遠去看看,若是看着正派就留他們一晚。”
她點點頭,起身回房。走過遠遠地聽到後面傳來聲音,她停住腳步往回看去,一眼看到向正房走去的幾個男子,距離太遠看不清他們的樣子,只看到身材魁梧身姿挺拔,撲面而來一股肅殺之氣。為首那人似閑庭散步悠然自得左看右看,正好對上嵇長夢的視線。
嵇長夢扭過頭來,看他們的樣子,卻像是訓練有素的軍人。
秦王晏為川摸了摸下巴,“我這兒媳婦兒長得倒是不低。”
等看到嵇嘉業和陳遠,對這嵇家印象又好了不少,兩個半大男人眼神純澈為人熱忱,被他這個“邊關小将”魏川進京述職,半道卻遭遇劫匪一舉剿滅,結果進京遲了的故事哄得一愣一愣的,啧啧,真好騙。
嵇嘉業眼帶欽佩與渴望,試問哪個男子不想殺敵剿匪保家衛國,他一抱拳,“魏大哥,不知……”
“噗——”秦王一口茶未咽下噴了出來,叫他大哥?這輩分可搞亂了。
他咳了兩聲,擡眼看到一侍女到嵇嘉業耳邊輕聲說了什麽。
嵇嘉業站起來略帶歉意,“忘記魏大哥舟車勞頓,今日便在敝舍歇下吧。”
他叫來小厮,帶着秦王一行人到旁邊院子,他進去一看,飯菜豐盛,熱氣騰騰,還放了一壇酒。他招呼身邊人坐下,吃了口久違的京城飯菜。
想到那丫鬟是方才跟在嵇長夢身邊的,滿意不已,自己這兒媳婦不錯,細心!
嵇長夢洗漱過後歪在塌上看書,她一回房便差人去收拾好院子,備上飯菜熱水。他們看着不凡,只求相安無事度過這一晚。
夜來了,整個莊子像沉寂下來,她能聽到窗下草叢裏的蟲鳴聲和燭芯爆開的噼啪聲,惬意又悠閑。
嵇長夢皺起眉豎起耳朵聽外面傳來的似有似無地喧嚣聲,高聲叫來子苓,“外面怎麽了?”
子苓也不清楚,“好似來了什麽人。”
她起身披上外套,散下的頭發紮了個小攥,叫過丫鬟婆子,準備去外面看看。
她走到正房時,裏面燈火通明,一走進卻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晏修?你怎麽來了?”
晏修一身黑衣,眉頭輕攏,看到嵇長夢過來眉頭松開,上前幾步握着她肩膀上下看了幾遍,“元元,你沒事罷?”
“我……我沒事啊,”她反握住他的手。
“啧,當我們是死人啊!”嵇嘉業見狀受不了得拉開晏修,陳遠在旁視線不住在他倆之間逡巡。
嵇長夢這才有些害羞地放開他,下一瞬又用另只手拉起晏修,拉到旁邊坐下,給他倒了一杯茶,看着他額上汗水有些心疼,剛想為他擦擦卻對上旁邊兩個哥哥的視線。
晏修接過她遞來的帕子,眨了眨眼,“我接到你傳書……你無事便好。”
“可我未寫救命二字啊。”嵇長夢皺眉,那信是怎麽回事?
陳遠在旁嘀嘀咕咕:“都搞起飛鴿傳書鴻雁傳情這一套了,你都沒發現?”
嵇嘉業白了他一眼,“你一直在這,你不也沒發現?”
旁邊的嵇長夢已經開始留起了客,“現在太晚了,不如在這裏住上一晚,等明天再好好徹查這換信一事。”
晏修答應下來,他出城已是趁換防偷跑出來的,再想偷偷進去可就更難了。
她起身,“我帶你去房間罷。”
“诶诶,我帶晏世子去潇湘苑罷,那裏最舒适不過。”陳遠積極攬下這活。
嵇長夢似笑非笑看兩個哥哥一眼,潇湘苑可是最偏的院子。
“怎麽這麽熱鬧啊!”門外又進來一人。
她擡頭一看,是今日投宿領頭的那漢子,離近了終于看到他的樣子,五官鋒利俊美,眼角一處疤痕更顯出幾分野性來,他長得有些眼熟。
嵇嘉業更快一步,站起來沖他抱拳,仿佛自己也是快意江湖人,“魏大哥,可是擾到你了?”
秦王腳下踉跄一下,輕咳一聲,瞄了幾眼站在嵇長夢旁的晏修,這小子也不擡頭看看是誰來了,一直盯着人家姑娘,臉皮真厚!他沖嵇嘉業擺擺手,“沒有,我出來逛逛,咦,這位小兄弟是誰?”
晏修終于吝啬給了他一個眼神,卻也沒有接話。秦王表情兇狠瞪向他,還特意把眼角的疤朝向他。嵇長夢卻被他吓到,扯了扯晏修衣袖,“這位是……晏修?”
晏修面色蒼白,直直盯着秦王眼角,又在他臉上逡巡,仍一言未發,拉起嵇長夢,直接越過他,“我送你回房。”
嵇長夢看他表情不對,問他:“那人……你認識?”
他看了看一臉好奇的嵇長夢,她頭發松松挽成一個小攥,又帶些随性的美麗,他能直接開口那不像樣的人是他爹,秦王殿下嗎?
“今日不早了,你先去歇息吧,明日我再與人說那人是誰。”
嵇長夢應下,依依不舍與他道過晚安,躺在床上半睡半醒間想起,那人長得眼熟,是因為跟晏修有幾分相似啊!
晏修回到前院時,嵇嘉業和陳遠已經各自回房了,只餘那個男人坐在那吊兒郎當喝了口茶。
“你怎麽在這裏?”
“我怎麽不能在這裏?”
晏修坐在他對面沉默不語。
“這麽多年不見,對你老爹就這态度?”
他擡眼認真看他,陌生的臉,只有眼角傷疤熟悉,這人卻是他許久未見的父王,時間太長,他也忘了該如何與他相處。
一開口語氣又是冷硬:“我要退親,我不會娶她的。”
秦王呵呵一笑,“随便說說的,你還當真了。”兒子對自己冷淡,他也不甚在乎。
晏修閉上眼,平複下怒氣,站起身來,“剩下的事等你進京後再說罷,別再打擾她。”
秦王樂呵呵喝完杯子裏最後一口茶,自家傻兒子這麽傲慢,他這老子卻不能跟他一般見識。果然沒留在身邊,打少了!
第二日嵇長夢醒來時,在床上滾來滾去,不願起床,若她沒猜錯,昨日那人很有可能是她未來公公。
她看外面天光破曉,不得不起了床,磨磨蹭蹭到了前院準備尋來晏修去拜見他,到了才知道他們一行人天還未亮便走了。
晏修也侯她多時。
“他,是秦王殿下?”
“……是。”
嵇長夢滿目懊惱,也不知道在懊惱些什麽,幸虧昨日沒有失禮之處。
“元元,我也要先回去了,我……在京裏等你。”
嵇長夢看了眼周圍,只有子苓在身邊,上前撲進他懷裏,緊緊抱住他的腰,“好。”
晏修回到□□時,秦王已打扮一新,穿上冠服,準備入宮。
他表情複雜,忍不住上前勸說:“他對你忌憚頗深,若他想收回兵權最好莫要拒絕。”
秦王正了正腰帶,看他一眼,“你老子我可比你多吃幾十年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內安全,他終是露出眼中的不屑和勢在必得,對金銮殿上的那個人和那個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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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長夢回家有一段時間了,近來京裏的消息全是關于那位戰無不勝的秦王爺,他為這王朝立盡汗馬功勞,又敢于急流勇退,進京接受犒賞時便自覺交上兵權。
帝心大悅,賞賜其黃金萬兩奇珍異寶無數。秦王近來在京裏大宴親朋,據聞不久後他就要回到封地當個閑散王爺,無有诰昭,永不進京。
嵇長夢卻在擔心,晏修會不會同他一道回到秦王封地,安樂當個秦王世子。她送去幾封信箋,都沒有得到回複。
“小姐!小姐!”
“怎麽啦?這麽着急?”嵇長夢看着子衿從外面跑來,氣喘籲籲,滿面通紅,歇了好一會兒才能說出話來。
“小姐!秦王派人來提親了!”
嵇長夢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卻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屋裏屋外的丫鬟婆子都嬉笑起來,她起身打開窗子,樹上飛來一只喜鵲沖她一叫,是個好兆頭呢。
秦王世子與嵇侍郎女兒定親的消息一夜傳遍京城上下,成為人們茶前飯後的談資,又很快被其它新鮮消息蓋過遺忘。
他們的婚期定在來年六月。
秦王定下兒子親事後便回到封地,在那之前嵇長夢又見過他一次。
面無表情的秦王看起來與晏修更像了幾分,他目光冷凝鋒利,審視過嵇長夢,留下一句話:“晏修,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