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顧晏咳了下,問:“您是聽誰說的?”
“自然是你院裏的丫頭說的。”瑞太妃責怪道,“聽說你們昨夜是分床而睡,這怎麽行。洞房花燭夜的,這要傳出去,不得被人說閑話。”
“那群嘴碎的……”顧晏閉了閉眼,頭疼道,“您沒事打聽這做什麽?”
“瞧你這話說的,我一個做母親的,還關心一下自己兒子還有錯?”瑞太妃瞪了他一眼,轉頭對葉梓溫聲道,“你是不知道,他這人就是這樣,木頭疙瘩似的,半點不懂風月之事。”
葉梓忍着笑,道:“我覺得王爺也并非不懂……”
“怎麽不是。”瑞太妃翻了個白眼,說起兒子壞話來一點不含糊,“早年我替他相了門親事,原本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讓這混賬帶着人家姑娘出去玩了半日,也不知說了什麽。那姑娘哭着回來,死活不肯嫁給他。”
瑞太妃嘆了口氣,滄桑道:“我那時都以為,這混賬就要孤獨終老了。沒想到老天開眼,竟讓他娶到了王妃,還是你這麽好的孩子。”
葉梓噎了一下,沒回話。
言歸正傳,瑞太妃轉頭對顧晏道:“總之,人家願意嫁進瑞王府,你不能委屈了人家。今夜就同房,不許再推脫。”
顧晏正欲說些什麽,瑞太妃悠悠打斷:“你若再廢話,信不信我今夜找個通房丫頭守着你。”
“……”
顧晏這邊還沒回應,葉梓先急了,脫口而出:“不行!”
一時間,屋內十來雙眼睛都落到了他身上。
葉梓急得手心冒汗,瑞太妃臉色沉下來:“怎麽不行?”
“因為……”葉梓看了顧晏一眼,在衆人目光中,硬着頭皮道,“因為……王爺他不舉。”
顧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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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太妃:“……”
一屋子婢女侍從:“……”
顧晏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咬牙道:“我什麽時候——”
他話還沒說完,目光便觸碰到了葉梓可憐兮兮的眼神。
今日要是不把這事敷衍過去,瑞太妃說不定真會找個通房丫頭壓着他們同房。
到那時,事情只會變得更棘手。
顧晏深吸一口氣,在瑞太妃考究的目光中,緩慢地點了下頭:“嗯,他說得不錯。”
衆人面面相觑,神色驚恐。
瑞太妃臉色僵了僵,收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氣勢,溫聲道:“此事……我倒是不知,是為娘不夠關心你。”
她像是怕傷着顧晏自尊,找補道:“無妨……就是小毛病……京城大夫這麽多,明日我便派人去尋大夫……總能治好的。”
顧晏手背青筋暴起,艱難地應了聲:“……治,都聽您的。”
夜色漸深,顧晏與葉梓離開前廳。
回來的路上,葉梓始終低着頭一言不發,唯有肩膀微不可察地抖動着。顧晏臉色越來越沉,打發走了随侍的婢女,剛一進屋,就反手把人扯過來按在牆上。
葉梓擡起頭,一張臉憋笑憋得泛紅。
顧晏怒極反笑:“笑,你接着笑。”
葉梓聽了這話,反倒笑得更放肆了些。
許是這兩天顧晏對他實在太好,葉梓非但不怎麽怕他,還頗有些蹬鼻子上臉的意味。他強忍着笑意道:“抱歉王爺,可……哈哈哈,你別氣,我忍,我忍住……”
顧晏被他氣得手抖,也顧不得會不會吓着他,一把揪過他的胳膊,把人甩到床上,欺身壓了上去。
顧晏逼近葉梓耳邊,惡狠狠威脅:“你再笑,我就讓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不舉。”
葉梓一愣,立即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唇,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顧晏彎了彎嘴角:“這才乖。”
簡單洗漱完畢,葉梓開始為自己今晚如何入睡發愁。原先當草的時候還覺得沒什麽,現在有了暖床軟枕,他一點也不想去睡那又冷又潮的花盆。
可繼續睡這床榻也不妥當。
雖說床榻足夠大,能容得下兩個成年男子,可難保顧晏不會對他做什麽。
說來說去,還是對今天顧晏占他便宜的事耿耿于懷。
剩下的就只有外間那張小榻了。
顧晏出了淨房,一眼便看見葉梓抱着他的被子,躺在外間那張小榻上。
那小榻本不是用來适合睡人的,不夠軟也不夠長,葉梓躺上去腳都伸不開,只能委委屈屈地蜷在上面。
顧晏哭笑不得,走到他面前:“你這是做什麽?”
葉梓悶聲道:“睡覺。”
“怎麽不去床上?”
葉梓頓了下,把自己方才的分析說給顧晏聽。
“等等,”顧晏頭疼地打斷他,“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我是那種趁虛而入,占人便宜的人?”
葉梓眨眨眼,小心地點了點頭。
顧晏嘆了口氣,妥協道:“你去裏面,我留在這兒。”
“這不行。”葉梓認真道,“你是千金之軀,怎麽能讓你在睡這裏呢?”
顧晏眼角跳動一下。
這人恐怕不知道,昨夜正是他這罪魁禍首把他踢下床,害得他只能在這兒将就一夜。
顧晏道:“無妨,你聽我的。”
葉梓叛逆道:“不,我就要在這——”
他話音未落,顧晏失去耐心似的,一把将他連被子帶人抱起來。
顧晏把葉梓扛起丢進床榻上,不容辯駁道:“你再多嘴,當心我今日便與你同房,省得被人誤會我……那什麽。”
葉梓被他卷在被子裏,渾身上下動彈不得,乖乖地點了點頭。
顧晏正欲離開,葉梓忽然伸手拉住他:“要不……你就在這兒睡吧。”
顧晏一笑:“怎麽,不怕我占你便宜了?”
“不怕。”葉梓話音剛落,屋內閃過一道白光。一株小綠草從衣物下面爬出來,得意道:“這樣就不怕了。”
顧晏按了按眉心,無奈道:“你就是變作人形,我也不會占你便宜。”
“我才不信,你上午明明就——”提起上午的事,葉梓還有些不好意思。他一腳把衣服踢下床,打着滾翻到裏面,“總之我決定了,日後只要我們兩人在,我都要這樣。”
“你——”顧晏咬牙切齒,卻拿他沒辦法。
他熄了燈,放下床帳,躺上床沒再說話。屋子裏靜悄悄一片,葉梓卻是半點睡意也沒有。他動了動葉尖,又動了動花穗,打了個滾翻回顧晏懷裏。
葉梓枕在顧晏手腕上,輕聲問:“王爺,你睡了嗎?”
顧晏睜開眼:“怎麽了?”
葉梓道:“沒怎麽,就是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
“我今天……其實有點開心。”葉梓盯着頭頂的一方木梁,輕聲道,“瑞太妃真的很好,她讓我想起我的家人。”
顧晏眉頭輕皺:“你的家人?”
葉梓輕輕應了一聲,道:“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們了,甚至有時候,就連他們的模樣我都有些記不清了。”
“我真的很久沒有體會到家的感覺了,謝謝你。”
顧晏偏頭看他,借着月色,那株小小的植物蜷在自己身邊,就像是許多年前,那人向他提起家人時候的模樣。
“小殿下,我真的很羨慕你。”那人蜷着腿,下巴枕在膝蓋上,神情帶着往日沒有的悵然,“我從來沒有體會過家的感覺。”
自小被買進宮裏,被人傳授武藝,訓練成殺手,甚至連自己父母親人的名字長相都記不起來。
葉梓很快沒了聲響,似乎是睡熟了。
顧晏伸手将小綠草攏在掌心,呢喃道:“傻瓜,我答應過你,會給你個家的。”
瑞王府另一頭,瑞太妃揮退了屋裏的婢女,只留下老管家一人。她手腕上多了枚镯子,是葉梓方才送她的見面禮。
瑞王府要什麽有什麽,這镯子并不稀罕,但制藝精巧,恰好是她喜歡的樣式。
是葉梓下午逛街時特意買的。
瑞太妃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若有所思:“管家,你說葉梓那孩子,對晏兒是真心的嗎?”
“我分明第一次與他見面,可他卻好像了解我所有的喜好,叫我挑不出他半點毛病。你說,會有這樣的人麽?”
管家倒了杯茶呈到她面前:“太妃娘娘,老奴知道您擔心王爺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兒戲,因而才百般試探他們。王妃是否出自真心老奴看不出,但老奴覺得,王爺是真喜歡王妃。”
瑞太妃神情一頓:“是麽?”
管家笑了笑:“您該明白,喜歡這事騙不得人。王爺看王妃的眼神很特別,老奴從沒有見過王爺何時用那種眼神看過別人,那是裝不出來的。”
瑞太妃抿了口茶水,未置一詞。
管家道:“再說王妃,您先前有意在外散布謠言,說王爺不敢讓王妃現身,只因他容貌醜陋,出身卑賤。而後又說,王爺與王妃之間并無感情,只是利用關系。您想試探王妃是否會因流言蜚語悔婚,現在看來,他已經過了您這一關。”
“本朝從未有過男妃先例,那孩子面對的本就是難以想象的重壓,就算他真為了讨好您刻意做了些準備,老奴看來,也是能夠理解的。”
“你說的是,是我先前多慮了。”瑞太妃輕嘆一聲,喃喃道,“而且,就連晏兒那樣……他都不嫌棄,這不是真心是什麽呢?”
“管家,你明日就去尋大夫,京城的不行就去外面找,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一定得給晏兒治好。”
瑞太妃惆悵道:“晏兒命苦,幼年喪父,又在聖上與幾位皇子的猜忌中長大,現在還……若因為這個遭心系之人嫌棄,他該多難受。”
管家同樣面露不忍,低聲應了句“是”。
作者有話要說: 瑞太妃:我兒子不舉他都不嫌棄,他對我兒子一定是真愛。
顧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