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陸星月失眠了, 淩晨三點了, 她的眼睛還睜得大大的。
她躺在床上,嘴唇上被觸碰過的溫度仿佛還沒有褪去, 一點一點的灼燙着她, 讓她心火缭亂。
江漾那時被她趕走了,她知道,江漾對她做這些,肯定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學來的。
可不管他是從哪裏學來的, 江漾确實把他學來的用在了她的身上。這說明什麽?
陸星曜說對了, 江漾是喜歡她。
不是單純玩伴之間的喜歡,是想摟摟親親的那種喜歡。她之前怎麽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呢?
陸星月披頭散發的從床上猛地坐起來, 這可怎麽辦是好?江越把江漾交給她照顧, 可不是為了這樣一個結果。
江越如果知道了……陸星月擡手扒拉了一下頭發,又直挺挺躺回去,不敢繼續想了。
江越說的那份獎金她是不敢要了,現在她就希望把還債的錢給趕緊拿了就好, 以免夜長夢多。
床鋪很柔軟, 陸星月卻宛如化身成了豌豆公主,總覺得身下有什麽東西硌得慌, 翻來覆去好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睡過去的。
睡着之前還在迷迷糊糊的思考, 她是不是忽略了一個什麽問題。
第二天陸星月磨蹭了好一會兒才上樓去陪江漾上課。江漾滿臉純真,跟尋常無異,好像絲毫沒有覺得他昨晚的行為是多麽的不對。
陸星月按着隐隐跳痛的額角, 很傷腦筋。
課後,江漾練了半小時的字,拿着自己的練字本沖着陸星月讨要獎勵,陸星月只給他三顆星星。
江漾也不嫌少,興高采烈的收下了。
陸星月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江漾眼見瞅到了,登時感到奇怪,因為陸星月手裏拿的不是他送的那個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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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星月注意到他的視線,便道:“昨天忘記告訴你了,我的手機已經買了新的,你買的那個,我暫時用不上。我拿來給你去退掉吧?”
江漾仿佛晴天霹靂,臉上的笑都被震沒了。
他一把抓住陸星月的手,問道:“為什麽,為什麽啊?你不喜歡嗎?”
就連周叔也有幾分詫異的看着陸星月。
陸星月道:“沒為什麽,我有了手機,用不上你給的,放着也是浪費。”
“不浪費的。”江漾急切的道:“而且,我們要用一樣的才行。”
陸星月将他的手給輕輕推開,反問:“我們為什麽非要用一樣的?”
江漾一急起來,又開始磕磕巴巴,“因為,因為我們,我們,我跟你……你不喜歡的話,我再買別的好不好?”
“不用買了,我用我這個就行。”陸星月很堅定。
江漾像是隐隐感覺到了什麽,一瞬不瞬的盯着陸星月,眼底冒出了淚意,“你真的不想跟我一起用嗎?”
“是根本沒有必要。”陸星月想快點跟他劃線,語氣稍微重餓了些。
他松開陸星月的手,扁了扁嘴,傷心往書桌上一趴,“你不跟我一起用,你肯定是讨厭我了……”
陸星月聽到他在那嗚嗚嗚,心情也不好,又瞥見他的臉被桌子上的鋼筆劃了一條黑色墨水印子,很快被大顆大顆的眼淚沖開了,成了大花臉,他還不住的用手去擦,越擦越花。
周叔也看見了,照顧江漾他一向親力親為,但是不知為何今天在那站着,無動于衷。
陸星月看不下去了,只得起身去拿濕毛巾來給他洗臉。
江漾卻紅着眼睛賭氣的偏開臉,不讓她擦,充滿鼻音的聲音道:“我就這樣,醜了就醜了,反正你也不要我。”
陸星月一時間想罵他又下不了口,繼續伸手,他又躲開。
陸星月心情也不好,臉一沉,扔下毛巾走了。
陸星月快下樓的時候回頭,發現江漾頂着一張花貓臉扒在書房門口,用那雙黑漉漉眼睛在瞄她。
陸星月看過去,他又把腦袋縮進去。
陸星月又氣又好笑的下樓了,不想搭理他。小哭包一個。
陸星月真的想不明白,她只是想和江漾保持一點距離,安安心心的拿錢了事,怎麽到頭來盡在折磨自己呢?
臨近中午的時候,陸星月聽到江漾跟周叔出門的動靜,應該又是出去相親去了。陸星月想着江漾那令人頭疼的性子,他該不會臉都沒洗,就直接出去見人了吧。江漾是真的能幹出這樣的事。
她不放心的出去問了問小茹,小茹說他走的時候臉挺幹淨的,她這才松了口氣。
陸星月罷工在家,吃過飯之後想趁機補個午覺,可是還是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陸星月在那兒左思右想,突然間腦子裏一陣白光閃過。她在那瞬間,突然想起來前一天晚上被自己忽略的那個點了。
她撐着身體,緩緩坐起來,後知後覺的愣在那。
是啊,她在确定江漾對她是男女之間的喜歡之後,第一反應就是擔心從江越知道後,不會給她剩下的錢,錢對她來說太重要了,所以才膽戰心驚想跟他拉開距離。
她做這一切,并不是說,她是因為不喜歡江漾才這樣的。
她對江漾的親密動作甚至親吻,生不出一絲的反感和厭惡。要不然昨天晚上,她就不是冷靜的問他話,而是改用武力了。
陸星月內心登時感到不可思議,發呆了半天,突然拿起電話給陸星曜打過去。她此時此刻,需要一個人幫忙自己解惑。
陸星曜接的很快,問她怎麽了。
“星曜,你給我分析分析,你覺得,我對江漾怎麽樣?”
她發覺昨天跟陸星曜講到江漾時候不自覺就講了好多事,從初遇到現在,除了一些不好說的,幾乎沒有什麽遺漏,所以陸星曜應該是很有權利來點評的。
她突然這樣發問,陸星曜也沒覺着奇怪,反而直言道:“你這麽快察覺了?我昨天就想說了,我覺得……你好像也有點喜歡他。”
“……你認真的?”
“我很認真,你的事情我能不認真?你講他的時候,表情很不一樣。”
陸星月原本指望陸星曜會給她指條明路,把她拉回來,沒想到……
“所以,我當時到底是什麽表情?”陸星月盤坐在床上,拿了個枕頭抱在懷裏,神魂不屬咬了咬自己的大拇指。
“大概是——”陸星曜想了想措辭才接着道:“能讓我一下察覺到有貓膩的那種表情。”
“……”陸星月沉默了片刻,又陷入自我懷疑中,她脫口而出就道:“不會吧,江漾他傻乎乎的什麽都不懂,又任性又會耍脾氣,可能鬧騰了,還喜歡哭。我一直把他當小孩子哄的,我怎麽可能喜歡一個孩子?我以後要生個孩子,大概也就這麽伺候了。”
陸星曜卻篤定道:“可是,他全心全意的對你,這種毫不保留的心意,最能打動你了。”
陸星月微微瞪大眼睛,竟無言反駁。
陸星曜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他也不是什麽孩子,你見過二十歲的孩子嗎?你只是覺得他什麽都不懂,潛意識裏暗示了自己而已。”
陸星月差點被他說服,“可,他出去相親,我也沒有不高興啊。”
“是嗎?”
“……是。”好像是沒有啊,難道是被金錢蒙蔽了雙眼?
“那你試着想想,等你這份工作結束了,江總讓你離開江家,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你心裏會有不舍嗎?”
陸星月噎了半晌,不舍,當然是有有的,可是……她不太想承認,一旦承認就麻煩了。
她嘴硬道:“我到江漾身邊就是為了錢,錢拿到了,我會有什麽不舍?我又不喜歡他。”
“你怎麽突然醒悟?是不是江漾對你做什麽了?”
“……先別提這個了。”
陸星曜那邊靜了靜,放緩了聲音道:“姐,不管你是不是喜歡他,江家那種地方,人心難測……你一定要萬事提防,千萬別讓自己吃虧。”
“知道知道。”陸星月應了,又道:“诶?我也是今天才發現,這方面的事情你說起來頭頭是道啊,比我強多了。”
陸星月自嘲一笑,“什麽頭頭是道,我只是旁觀者清,加比較了解你罷了,自己的事還一塌糊塗呢。”
陸星月也不想繼續勾起他的心事了,又說了兩句,把電話給挂了。
陸星月枯坐了一會兒,把江漾送的那個手機拿在手裏,查了查本機號,又翻到通訊錄,裏面只有江漾的號碼,大概是周叔幫忙存上去的。
兩個號碼果然就是非常好記憶的情侶號。
陸星月聽到了嘟、嘟、嘟的聲音,才察覺自己手指不小心碰到,屏幕很靈敏,電話已經打出去了。
她忙要挂斷,誰料,對面卻先掐斷了。
陸星月眉頭抽動一下,好吧,這家夥,氣性來了。
陸星月手機扔到一邊,正要躺下睡一會兒,門外突然一聲奇怪的異響。
她還沒完全躺下去,又立馬起身,朝着門那邊看了看,發現房門掩着,露出一條縫。
她進屋一般都會關門,換做平日,她很确定這門應該是關着的,但是她這整天的心神不屬,也不太肯定是不是自己忘記關門了。
而且剛才那聲響動,并不像是風聲。
她下床了,走到門邊朝着外面看了兩眼,發現米雅跟小茹正在外廳做衛生,兩人都離得不近不遠。
小茹轉頭剛好看到她,招呼她一聲:“陸小姐,我做了水果冰,放在冰箱裏,你想吃就自己去拿哦。”
陸星月笑着道謝,米雅聽到她們兩人交談,并沒有像平日那樣跳出來譏嘲,反而拿着抹布,默默地擦樓梯扶手去了,簡直安靜得不像她了。
陸星月望着她的背影,凝神思索片刻,将門重新關上。
今天一天想太多了,腦袋疼,不管怎麽樣,還是先睡一覺養養精神再說。
哪知,她好不容易有點睡意,又被電話吵醒了。這個覺真是睡得一波三折。
來電手機號很陌生,由于顯示是本地的號碼,陸星月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
“是陸星月小姐吧?我們之前警察局見過的。”是個男聲,聽起來很年輕。
什麽鬼,誰跟你在警察局見過?
陸星月以為接下來就是詐騙套路,說她涉嫌犯/罪,要給某某警官打錢了。
無語的要掐電話,那邊又及時的補充了一句:“先別挂,我是周加成的朋友。”
周加成的朋友?
陸星月想起來了,上次陸星曜砸壞了燈,她去警局處理的時候,周加成身邊确實有幾個朋友。
她想起來後,就更覺得怪異了,周加成的朋友找她能有什麽事兒?不會又在聯合玩什麽把戲吧!
周加成那天消失以後都沒有在微信上找她了,陸星月以為他忘了她這茬兒了。
陸星月心中警惕起來,“請問找我有什麽事?你是怎麽知道我的號碼?”
“他的手機落在我這兒,我用他的手機打不通你的電話。”
打不通是因為陸星月把他手機拉黑了。
“陸小姐,這兩天加成有沒有去找過你?”
“找我?他為什麽要來找我?”
“他家裏出了點事,消失好幾天了,我們都在到處找他。”對方語氣倒是挺和氣的,“如果他去找你,麻煩你給我回個電話。”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他應該打了不止打了這一通電話。估計是在四處聯系,四處找人呢。
陸星月覺得自己應該幫不上什麽忙,但還是應了他一聲。
那邊正要挂斷,陸星月忍不住多口問了一句:“他出什麽事了?”
周加成這個人,說實在的,年紀輕輕,個性張揚又狂妄,他不去讓別人出事已經謝天謝地謝菩薩了,到底什麽事能打擊到他突然消失?
難不成,他犯什麽事,被他家裏凍結銀行卡以後不能再逍遙了?那也不至于吧。
陸星月正無邊無際的亂猜,那邊似乎猶豫了一下,才凝重的告訴她道:“他媽媽去世了。”
陸星月原本無意識在床上上劃拉的手指霎時頓住。
雖然周加成個性很可惡,但是他跟他朋友不至于編這種謊話來騙人。陸星月結束通話之後,心中有些沉沉的。
她不由回想起了自己高中時一連失去兩個親人後那段無比難熬的日子,她很理解周加成那種無力到想避開一切的感受。
那天診所前離開的時候,陸星月記得他接了通電話,還怒吼什麽“又玩什麽把戲,讓她去死”之類的話。他媽媽不會就是那時候就出事了,他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吧……
陸星月在床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了,大概是因為聽了一個不大好的消息,她睡得不踏實,又做了好幾個夢,醒來時記不清內容了,但那種糟心的感覺卻揮之不去。
可她也來不及去思考太多,驚的一下坐起來。
因為她的床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坐在那兒正傻傻的将她看着。
江漾見她醒來,耷拉下眼睛,“我沒有挂你的電話,是樂甜挂的。”
“樂甜?”陸星月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
“我昨天和今天去見的人。她,她說讓我不要接,你如果還打過去,就是喜歡我的。”江漾整個人看起來極其沮喪,“可是你沒有打過去了。我想跟你打過來,她不準我打了。她說,我太主動了,你就更不會在意我了,我會吃虧的。”
陸星月算是發現了,江漾雖然從來都沒有跟她表白過,但是這些直白的話說得很是順溜,很是自然而然的仿佛他跟她之間已經是情侶關系了。
江漾道:“可是我不怕吃虧呀,我怕你不理睬我。”
他一臉喪氣,陸星月卻有點想笑。
“你那什麽壁咚,還有那什麽晚安吻……也是找她學來的?”
江漾側了側身子,眼珠子亂轉,沒有跟她對視。
就說江漾哪裏懂得這些。陸星月搖頭,怪不得今天還是去見她,原來是遇到肯教他的師父了。
也不知道今天又教了他些什麽東西。
教的什麽,陸星月很快的就領教到了。晚飯後,江漾把她拉到了影映廳裏,讓周叔挑了一部電影看。跟周叔湊在一起嘀咕了幾句,周叔有些猶豫,似乎想勸他,他卻很堅持。周叔無奈的搖搖頭。
江漾又蹬蹬蹬跑回去和陸星月坐在了一起,端起果汁吧嗒了一口,烏黑的大眼睛盯着亮起的屏幕,嚴陣以待。
周叔弄好以後,關掉了壁燈,坐到他們前排的位置。
電影放了沒兩分鐘,陸星月就徹底懂了。
——放的是恐怖片。
陸星月扯了扯嘴角,那個叫樂甜的女孩多大了,竟然教江漾這麽老土的套路。
陸星月有一搭沒一搭喀嚓喀嚓嚼着薯片,表情無波無瀾的看着,才放了十分鐘,江漾就一直在旁邊低呼:“怕,怕,我怕。”
周叔在前面好像很想回頭,卻始終保持着端正的坐姿,終究是沒有扭動脖子。
後來江漾就不是只是嘴裏喊了,他使勁的往陸星月身邊靠,抓着她的手又是顫又是抖。一個很可怕的鏡頭,江漾嗷的一聲往陸星月懷裏一撲,死死抱住她的腰身。
陸星月剛往嘴裏塞了一塊幹檸檬片,感覺到了腰間緊緊箍着的手臂,她表情凝了半晌,低頭去看埋在她懷裏的那顆黑絨絨的腦袋。
過了半分鐘,她的大腦才終于反應過來。
靠,這特麽才是真正的套路吧。
大意了。
江漾的害怕倒不是裝的,他雖然看不太懂電影的意思,但是那些畫面,詭異的氛圍确實令人發毛。
陸星月怕給他吓出毛病來,讓周叔幫忙關掉屏幕,把江漾給帶回房間去了。
江漾躺到床上後,臉色還是有點發白,眼神還是有點發飄。陸星月一摸他的手,冰涼冰涼的。
陸星月蹙眉盯了他半晌,心中暗嘆,這人可怎麽辦,真是傻的令人犯愁。
陸星月用手指頭戳他的額頭,咬牙道:“人家說什麽,你就做什麽了?你怎麽就這麽聽話呢?”
江漾捉住她的手指頭放在心口處,看着她,極力的忍着眼淚,哽咽:“可是我不會呀,我該怎麽辦?你都不要我了。”
“我什麽時候?”
“你用別人的手機,你就是不肯用我的手機,送給你的東西,你也都放着了。樂甜說,她說女人如果堅決不肯接受一個男人的禮物,就證明她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他,不想被他糾纏,也不會給任何他機會!”江漾悲傷的落下淚來,充滿危機意識的嗚咽道:“你現在是沒有不要我,但是離那天肯定也不遠啦!對了她還說……讓我不要哭,說沒人喜歡小哭包,可是我忍不住,我難過得心裏疼,嗚嗚嗚嗚……”
看來這個才認識兩天的樂甜還真是成了他的人生導師了,句句話奉為真理。難為他竟然能記住這麽多話。
不過那個女人說的也并無道理,她這麽愛錢的人,白送的東西都不要,那就是因為有所顧忌了。
“……總之,以後不許再這樣,不然有你好看的。”
“星月,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訴我,我要怎麽做?”江漾哀求。
陸星月嘆氣,“你做你自己就好,別搞些有的沒的,記住了沒有?”
周叔端了一杯溫牛奶來給江漾喝下了,陸星月又拿毛巾來給他擦幹淨眼淚,結果他睡着了,還抱着陸星月的手指頭不肯放。
陸星月一動,他就不安的睜一睜眼,翻動身體。
陸星月只有等他睡熟了再下樓。周叔也沒有離開,他在一旁翻着江漾小時候的相冊。
陸星月朝着他瞥了一眼,他似乎就等着這一眼,忙不疊抱了幾本過來,一頁一頁翻給她看。
這一本剛好都是江漾兩歲前的照片,眼眸靈動,玉雪可愛,模樣十分神氣。那時候還沒出事。
再往後去大些了,照片就稍微少些了,而且呆呆的神态跟之前完全不一樣。這種轉變讓陸星月心裏一酸。
陸星月指着一張問:“他這是怎麽了?哭成這樣。”
應該是冬天,穿得比較多,頭上還戴着一頂毛線帽,帽子垂下兩個小球球,小手裏握着一把鏟子,原本是滿身的稚氣可愛,但是他躺在地上,哭得臉蛋漲紅,淚水橫流,仿佛天塌了一樣。
“嘿,這個啊,是因為把他喜歡的雪人搬進屋子來,結果化掉了,傷心的在地上哭了将近兩個小時,嗓子都哭得失聲了,誰去勸都不聽。”
陸星月驚嘆:“兩個小時?他從小就這麽固執?”
周叔看向床上雙目緊閉的江漾,喟嘆道:“可不是嘛,他喜歡那個雪人嘛。少爺他啊,可不僅僅是對喜歡的雪人固執,其它的方面更甚,我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啊。”
陸星月不由看了周叔一眼。
……是錯覺嗎,為什麽覺得他好像話裏有話?
周叔又念念叨叨跟陸星月補充講了不少江漾小時候的事情。
其實以前江漾一開始也有小夥伴的,多半都是些其他家族的想要借着孩子與江家結交的,可都是不過不出一個巴掌歲數的小毛孩,哪裏來的那麽多心眼,也沒什麽耐心,家長交代的時候聽得認真,轉頭就忘記了。
江漾傻乎乎的這游戲也不會,那游戲也不會,只會跟在人身後屁颠颠的跑。沒多久,那些玩伴漸漸的都不願意同他一起玩了。
常常跑着跑着人就全部散了,就只剩下江漾孤零零的站在那茫然四顧。
再後來,江漾好像感覺到了自己于人的不同之處,就有些封閉自己,好長時間不肯再出門了。
或許是周叔描述江漾孤零零站在那兒的畫面令陸星月印象太深刻,她晚上做了個夢,夢見她回到了過去,去找沒有小夥伴陪同的江漾一起玩。
小江漾卻拒絕了她,一臉冷酷的說:“你如果不能一輩子陪我,就走吧。”
一輩子啊……一輩子太長,誰敢保證呢?
就算江漾喜歡她,就算她肯陪着江漾,但是這到頭來絕對不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除了江越,還有從未見過的江漾的爸媽,她這種高中沒畢業,毫無家庭背景的人,是必須要有些自知之明的。
就算江漾的确傻,但是江越找到跟他相親的哪個不是名媛千金,再怎麽也輪不到她。
不過,如果她肯面對和抗住這份巨大的壓力的話,其實也不是絕無可能的,憑着江漾對她的喜歡……
等等等等,打住!
陸星月端着起水杯喝着水,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麽之後,猛地咳嗆出聲,臉一下通紅。
瘋魔了真是瘋魔了,她為什麽會考慮這些?
想去想來,也只能歸于自己一個人在家裏太無聊了,哦,不對,不是一個人。還有米雅呢。
江越今天帶着江漾去找江董,也就是江漾的爸爸一起去參加一個什麽很正式的宴會,陸星月自然是不會跟着去,就閑下來了。小茹忙活了一陣,開車出門采辦東西去了。
現在偌大的一棟別墅就只剩下在客廳玩手機吃零食的米雅,還有無所事事晃出來喝水的她。
門鈴突然響起的時候,米雅率先起身,她對着可視屏幕瞧了半天,嗑着瓜子沒開門,“這誰啊,大白天的還戴個口罩鬼鬼祟祟的。”
陸星月聽她這麽說,也起身過去瞅了一瞅。
眯眼認了認,莫名覺得眉眼有點熟悉,她啊了一聲,想起來了。
“是客人,江家的客人。把門打開吧。”
米雅罵她:“你有病吧,你來多久?我來多久?什麽客人是我不知道的?能随便放進來?出事兒了怎麽辦?”
陸星月把在屏幕上摁了一下,把院子門開了,玄關邊的門也打開了,淡淡的笑:“你來的也不久吧,但我就是知道,你很生氣?怕出事,你就進去躲着別出來。”
也不知道是她沒有認出江舟來,還是她根本不知道江舟的真實身份。
米雅恨恨的道:“尾巴翹上天了,不過是少爺的一條狗,随喚随到,真把自己當回事。”
陸星月緘默半晌,疑惑的打量她,“你真的是名牌大學畢業的?你的老師會不會因為你這不如狗的素質羞憤而死?”
米雅嘴角扭曲的顫了顫,最後咬牙切齒的笑出了聲:“陸星月,你等着,總有一天我搞死你!”
說完冷冷睨她一眼,就轉身朝裏面走了。
陸星月回頭,發現半敞的門邊有個愣住的長挑身影,銀灰色的短發,如畫的眉目,膚色瓷白無暇,黑色的口罩半兜在下巴上,露出嫣紅色的唇。
陸星月把門推開了些,沖着他笑了笑,“請進來吧。”
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人突然降臨在了眼前,陸星月瞬間有種被光芒包圍的感覺。
明星真人果然都比屏幕上的人要好看許多倍。
江舟一邊邁開長腿進來,一邊心有餘悸的道:“哇,吵這麽激烈?她好像很針對你。”
陸星月不想多說,只是含糊的嗯了一聲,然後對他道:“真是不巧,今天主人都不在家。請問你來……”
江舟四下看了看,“沒事沒事,我只是來找我以前在這裏落下的一份曲譜。”
“曲譜?你知道放在哪兒嗎?”
兩人邊說邊往裏面走,江舟搖頭說不知道。陸星月就更不清楚了,她決定給小茹打電話,小茹說不定還能趕回來看個大活人。
小茹聽說江舟來了,激動的在那邊連連跺腳,陸星月都能感覺到她想從手機裏爬回來了。
不過她又很懊惱,事情沒辦完呢,一時間趕不回來。人家雖然還沒正式出道,但也是明星了,行程肯定很忙,不能多呆。
小茹把曲譜的位置告訴陸星月,然後小聲拜托她幫忙要一份簽名。
陸星月應下了,帶着江舟去江漾的書房翻找,按照小茹指定的位置很快就将那用文件袋收好的曲譜給找出來。
江舟謝過,陸星月拿了筆和本子,“請問能不能幫我簽個名?”
江舟說可以,一邊給她簽一邊和氣的問:“你認識我?”
“看過你的節目。”
江舟蓋上筆帽,瞥着她笑了一聲,“那你怎麽不好奇我為什麽來這裏?”
“來的都是江家的客人,我只是保姆,當然不會過問。”陸星月接過簽名又說了聲謝謝。
江舟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保姆?看你這不像啊,還以為是江漾的女朋友呢。”
陸星月鎮定的回道:“我不是,我只是負責照顧他。”
“是嗎?”江舟狀似漫不經意的問,“那是江董讓你來的,還是……”
“不是,是江總,江越江總。”陸星月覺得這個沒什麽不可以說的。
江舟下樓的步子驟然凝滞了一下,他徹底停住,單手重新戴上口罩,側過臉來眸子彎起,笑意盈盈的看陸星月。
“哦?原來是江總啊。挺好的,大家都挺關心江漾。”
陸星月對上他的笑眼,突然間就不知道說什麽,也跟着笑了一下。
他其實掩飾非常好,一直都在笑,但是陸星月還是隐約察覺到他前後有些不同尋常的轉變。
江舟拿出手機,“我平常也不好聯系江漾,不如我們加個微信吧,到時候方便邀請你們一起出去玩。”
陸星月略一思索,沒有回絕,而是按照他說的,加上了。
把江舟送到大門口,看着他大步如風跨上保姆車關門離開,陸星月站了會兒,才滿心疑慮的進屋了。
這個江舟,哪裏怪怪的。
由于那天看恐怖電影造成的陰影,江漾好幾天都沒有開過電視,有天晚上還做了噩夢,半夜把他們都驚醒了。
陸星月于是決定讓他看幾集動畫片淨化一下。
周叔陪江漾看的動畫片集數能圍繞地球兩圈,他輕輕松松調出一部輕松治愈風的動畫片出來,讓他睡前看兩集。
江漾卻忍痛推開IPAD,“我戒了,我要看別的。”
這是樂甜告訴他的,哪個女人會喜歡一個天天看幼稚動畫片的男人呢?不過他沒敢說出來,他怕被陸星月罵。
陸星月大感驚奇,“你真的不看?”
“我……不看,要看別的。”江漾堅定道:“我要看,愛情動作片!”
“……”
“……”
周叔老臉一紅,咳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陸星月一戳他的額頭,将一臉茫然的他戳的直接歪倒在床上,然後收起ipad默默地起身走了。
江漾又是奇怪又是傷心,他坐起來拿手機撥了一個電話,“為什麽我說要看愛情動作片,他們都走啦?為什麽?”
那邊的女孩長長的噗了一聲,服了他了,“我口誤的,口誤!你個笨蛋!別什麽都亂記在本子上!”
江漾噢了一聲,又求知若渴的問:“那個,我不能看麽?”
樂甜為難的沉默了,片刻後方語重心長的道:“好徒兒你這麽純潔我不忍心污染你,我覺得,還是靠你自己慢慢悟吧,悟到了,你就能成仙了。”
嗯,飄飄欲仙滴仙~
樂甜道:“你跟你女朋友和好了沒有啊,我怎麽覺得她很難搞啊,她真那麽讓你着迷啊?實在不行你換個目标呗,依你的條件,也很好找……”
江漾氣哼哼道:“停住停住,你不許說她壞話,沒人比她更好啦!”
“……有了老婆忘了師父,男人果然一個德行,挂了,憋打擾我碎覺!”
江漾握着手機,微微歪頭,嘴裏跟着低喃念了一句:“老婆?”
他赤着腳下床又把那個裝星星的玻璃罐子拿過來,然後躺回去抱着睡。
迷迷糊糊間,仿佛看到陸星月坐在床邊,她渾身都籠罩着一層朦胧的光暈,柔軟的黑發散落肩頭,面龐格外溫柔恬靜,淡紅色的唇一開一合,用手拍打着他,輕輕柔柔對他說話,“別害怕,不會做噩夢的,快睡吧。”
她就坐在床邊,江漾鼻端襲來一陣淡淡的馨香,那是她身上的味道,江漾很熟悉。
他彎起嘴角,幸福的閉上眼睛。
胸口處仿佛有什麽暖烘烘的東西不住激蕩着,像是要破土而出,開出美麗的花朵來。
這天晚上,他掉入了一個甜美的夢境。
翌日一早,江漾把房門反鎖了,不讓任何人進去。
陸星月跟周叔在外面敲了一會兒門,他都不應,最後是周叔拿鑰匙直接打開的。
周叔最先沖進去,“少爺,怎麽了這是?”
江漾用薄薄的被子将自己裹成觀音菩薩狀,正呆呆的坐在床上,俊俏的臉蛋紅的要滴血。
見陸星月靠近,他嗷的一叫,羞憤的一頭紮在床上,“不許過來不許過來!”
周叔急了,“少爺啊,到底怎麽了,跟周叔說說。”
陸星月見他不像是做了噩夢的樣子,也忍不住奇怪了,伸手去将他拔起來,被子也扯下去。
江漾躲不過她,只能重新坐直了身體。
“說吧,怎麽了,臉紅成這樣,你悄悄的幹什麽壞事了?”
江漾頂着滿腦袋被他自己折騰的亂糟糟的頭毛,嗚咽一聲,才揉了揉眼睛期期艾艾的說:“我我我……我尿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哦~這個點,我終于寫完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