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宴

瞬間,正高談闊論的衆臣缭,順序有致地走到大殿中央跪倒,本來按照品階,寶玉是要跪在朱先生右後方的弟子位,但朱先生不在,他只好緊跟着水溶,看到他跪在哪,就勢跪在他的右後方。

水溶只顧得上去尋王妃在哪,根本沒顧上告訴寶玉要跪在哪。朱先生雖是帝師,但畢竟是臣子,離北靜王要跪的地方要遠一大段距離。

大殿上一片靜悄悄,皇帝不出聲,衆臣也不敢起來。

皇帝雖然扳倒了幾家臣子,但信心還是不太足,對這些禮儀還是相當看重,本着立自己威嚴的目的,他也不急着讓臣子們起來,只是站在那,環視一周,看有沒有不合制的地方。

元辰一進殿門,便看到了那位身着天藍色錦袍的公子,如同第一次落入凡間的谪仙,有點慌亂地緊緊跟着手執王妃手的北靜王,一臉猶豫地跪在他後面。

“咦?北靜王......”皇帝瞪着眼,轉了一圈後,最後目光落在北靜王身後那個漂亮的少年身上。

“父皇,他是我的一個朋友,特意讓水溶帶過來的。”元辰迅速上前,附在皇帝耳邊解釋道。

太子的面子還是要給的,皇帝點點頭,拉長語調,頗具威嚴地說了聲:“平身。”

水溶站起來,才發現寶玉跪在自己身後,有點後怕地瞥了眼高位上的皇帝,走過來急急地低聲說道:“寶玉,你僭越了,快回座位上去。”

寶玉有點惶恐,跟着水溶的目光,也看向高座,皇帝還是用濃密的玉簾遮着臉,但他身邊站着的那個人,卻正在看過來。

那位太子殿下。

寶玉看着遙遠的高座,慢慢地後退着,那個俊美的、溫柔的、坐在月光下撸着兔子毛聽書的太子殿下,好像是曾經活在自己上輩子裏的人,即便現在與自己隔了不到百米,但,依然遙不可及。

但就在剎那間,那個人好像笑着朝他點了點頭,一如月色下,每每小兔子聽完他的解讀,托着腮認真地思考時,撸着毛的太子殿下也會綻出這樣一個溫暖的笑。

寶玉怔在了原地。

“石瑛,別站在這兒,快快入座。”朱先生匆匆走過來,拉起小弟子的手回到座位上。

王公大臣們,按品階開始給皇帝祝壽獻禮。太上皇一朝崇尚節儉,在位時從未給自己舉辦過如此規模的壽宴,新皇帝卻舉辦了,說明新皇帝與太上皇性格不同,雖摸不準有多奢侈,但肯定要比他父皇要場面兒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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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臣拿捏着所送禮物的分寸。即要貴,又不能太貴,各人便在精致另類巧奪天工上下功夫,什麽用太湖的湖石镌刻個一統江山,東海萬年的龜殼雕個壽祚綿長,南海的珍珠做個玲珑夜光燈,北疆的雪獺皮做雙靴子.......

看着衆臣費盡心思地挑弄禮物,新皇帝很滿意,禮物嘛,不分貴重,只要用了心思,表明你對皇帝尊敬,這,就足夠了。

朱先生送的是一支潇湘竹的笛子,即清雅,又值錢。皇帝非常滿意,眼角一瞥,看到剛才還跪在北靜王後邊的少年,此刻又站在朱先生的後側,疑惑地問:“朱先生,卿身後的年輕人是哪家的公子?長得好生漂亮。”

“回皇上,他是賈府二房賈政之幺子,名賈玠,字寶玉。”朱先生拱手回答,并拿眼示意寶玉上前行禮。

寶玉本需靜靜站在朱先生身後向皇帝磕頭賀壽就行了,現被點了名,只能上前,單獨向皇帝磕頭。

“你就是那個銜玉而生的公子?擡頭讓朕瞧瞧。”皇帝聽到賈家,分別看了忠順王爺和太子一眼。

“儀表确實不俗,可惜有那麽個作死的伯父。”忠順王爺看到皇帝看過來,明白他已經知道了這個少年是出自哪個賈家,見寶玉眼中一片純淨,心下也有點惋惜地想道。

寶玉擡頭,一雙黑黑的大眼睛看向高座,在沒看清楚一臉玉簾的皇帝表情後,又無意識地轉頭看向他身邊的太子。

“辰兒,你說想要宣進宮裏當伴讀之人,就是他嗎?”皇帝端詳片刻,歪頭沖太子小聲說道。

“是,父皇。”元辰微微彎腰,語氣很恭謹。

“寶玉,你學問如何了?”皇帝雖然覺得寶玉外貌上溫良無害,太子既然想,那做也無防,但想到一些傳言,便也不顧在大殿上了,直接開口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回皇上,學生正師從朱先生,稍有進益。”寶玉行禮,也恭謹地答道。

“回皇上,這位學生雖小,但心思敏銳,博學衆采,進益很大,是個可造之才。”朱先生再次拱身,收到大弟子投過來的目光,并瞬間理解,不吝詞色地為小弟子美言。

“好,有良師必有高徒嘛。歸座吧。”皇帝擺擺手,沒表示任何意見。感受着優秀兒子投過來的小求助的目光,他很享受,也不介意把這種難得的老子在兒子面前該有的優越感無限延長。

元辰臉上挂着得體的笑,站在皇帝身邊稍後的地方,不時地微微躬身詢問,給足了皇帝老子皇朝第一人的體面。

衆臣僚恭賀完,四洲八方的大小國家和附屬國派的使臣上場了,他們的禮物要誇張得多,皇朝雖每年都派使臣出使各國,但舉行如此衆大的壽辰宴會,這還是頭一份,又是新皇帝,所以,備下的禮物厚重的多,皆是本國獨一無二的特産寶物。

本朝最怪異翰林學士林辰弱老爺子很忙,幾十個大小國家的翻譯全由他一人完成。沒辦法,皇朝重視科舉,雖然也開設了雜科,但報名者寥寥無幾,學子們心裏明鏡似的,要做官,還不是從八股文章裏取仕,學雜了,又不全天下地跑買賣,有什麽用。

林老爺雖然懂異邦語,但皇朝幾十年來沒舉辦過如此隆重的國宴了,即便事先做了預習,當中還是卡了幾次殼,好在外使也不懂中原語,算不上丢臉。

長長的使節名單好不容易念完了,林老爺子長長松了口氣,太好了,不負聖恩所期,沒丢皇朝臉面。

“報,有夜游國使節到。”門外響起司禮太監的高聲唱報。

衆臣面面相觑,夜游國?這世上,竟真的有這樣一號國家,在哪,長什麽樣?

林老爺子額頭上的汗唰地下來了,他連聽都沒聽說這個國家,更不知道它在哪裏,他眼巴巴地望向殿門,心裏乞求這個國家的使臣最好能說一種他會的語言。

在萬衆期待中,幾個黑不溜秋的人打着使藩走進來,行至大殿中央,朝高座上的皇帝呲牙一樂:“§※&◎¢£*沭{。”

皇帝一臉懵:“你說了個啥?”

林老爺子在瞬間汗奔後,看了眼滿殿雲裏霧裏的皇帝和衆臣,憑借多少臨機應變的經驗,大約摸地翻譯道:“皇上,夜游國的使臣在祝賀您壽誕萬福呢。”

皇帝忙微笑着回:“謝夜游國國君,請使臣入座。”

林老爺子忙不疊地伸手,朝夜游國衆人拱手請禮,殷勤地指向空着的坐位。

“§※&◎¢£*沭{。”黑臉的使臣卻不樂意,還在固執地重複着自己的話。

林老爺子也固執地拱手把他們往座位上讓,心想您可消停點吧,不就來祝個壽嗎,又不是學術讨論,這麽執着做什麽?

黑臉的使臣掙紅了臉,白臉的林老爺子急紅了臉,正相持不下之際,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大人,他說的是他們的公主殿下崴腳了,還在宮門外等着,希望有個人去迎一下。”

皇帝連同衆臣目光齊唰唰投射到發聲處,風采俊秀的年輕公子不好意思的站起來,笑着朝黑臉的使臣說了句叽裏呱啦的夷語。

黑臉使臣連連點頭,長長嘆了口氣。

“傳禦醫,為夜游國公主療傷,傳朕坐輦,讓公主坐着。”皇帝終于明白了使臣的意思,大為輕松,為了在天下諸國中彌補剛才的小尴尬,特意非常大氣地做了安排。

賈家的年輕公子笑着做了翻譯,黑臉使臣對着皇帝連連鞠躬道謝。

“父皇,百聞不如一見,這位賈府的小公子,是極為聰明伶俐的,兒臣.......”元辰眼帶笑意看着殿中漸漸放開的寶玉,瞅準時機進言。

皇帝很久沒見到元辰這種小兒撒嬌狀,大為滿意,哈哈大笑三聲後,高聲說道:“賈玠才思敏銳,博聞多識,以後就跟着太子吧,伴讀南書房。”

朱先生大喜,寶玉之前雖有名氣,風聞卻不太好,今日在百官面前大争面子,不正說明自己教授有道,把一個玩童培養成可造之才嗎。當即帶領寶玉,跪倒在大殿中央謝恩,在外頭的賈政聽完太監傳旨,也慌忙來到大殿謝恩。

拜完皇帝,按禮,寶玉要拜見太子殿下,他不敢大意,依制,恭敬地跪地磕頭。

有輕快的腳步聲向自己走來,寶玉磕完三個頭,一雙手伸過來,扶在自己胳膊上。

骨節分明,白皙修長,正是這雙手,曾經無數次地喂過他紫筍尖,撸過兔子毛,也......幫它洗過澡。

“不必多禮,你我年齡相仿,明日起你便來吧。”元辰扶起寶玉,聲音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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