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病

當草原馬停下的時候,元辰看到地上的寶玉身體冰涼,臉色慘白,吓得幾近窒息。

他顫抖着抱起他,腦海中卻一遍一遍地閃出那只全身也是如此冰涼的小兔子。

小兔子死了,它魂歸了公子。

但公子若去了,就再也沒有了。

元辰瘋狂地抱緊寶玉,用力地搓他的胸口,把冰涼的臉緊緊貼在自己的衣服裏,直接讓自己的體溫,來趕走這可怕的死意。

暗衛甲從懷裏掏出一粒藥,走上前,遞給元辰:“殿下,這是還魂丹,先讓公子服下,咱們得盡快趕到白神醫那裏。”

元辰接過,放到寶玉嘴邊,猛地趴下,用舌頭頂進他的嘴裏,又把外衣脫下,連頭帶身子一起包了,跳上草原馬,大聲吼道:

“如果跑不出月光馳的速度,孤會殺了你。”

聽着這比冷雨還要寒意萬分的威脅,草原馬一哆嗦,也顧不上泥濘的山道了,撒腿狂奔,還抄了近路,大發神威,跨過深澗,直達太和大宮,接下來的宮內平路,更是猶如一道月光,刷,直接闖進了白神醫的屋子。

正在雨天喝着溫熱的梨花酒的白神醫,剛烤好一只香噴噴的野雞,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一個碩大的馬蹄子橫空而至,不但踏碎了他精致的紅木小桌,那只可憐的烤雞,更是粉身碎骨,被月光馳的大蹄子踩了個稀巴爛。

剛想發火,一道冰冷的長劍橫在脖子上,比長劍更冰冷的,是響在耳邊的聲音:“若治不好他,你,還有你的百草園,都要為他殉葬。”

好漢不吃眼虧,白神醫快速點着頭,長劍刷地抽回,一具冰涼的身體塞過來。

白神醫一看,嘿嘿樂了:“喲,這小公子,又不想活了?”

元辰瞪着他,一聲不吭,只是手腕一翻,挽了一個殺意騰騰的劍花。

白神醫啪閉了嘴巴,打開他那個小灰布包,取了針,啪啪,剎那之間,寶玉的頭,便又成了一個刺猬。

看着寶玉逐漸恢複生機的臉,元辰朝白神醫拱手:“前輩,方才情急,還請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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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神醫哼哼了兩聲,瞥了眼他手中的長劍,委曲萬分地回了個禮,蚊子似的地說了聲“不敢。”

怎麽覺得,自從自己拜了那只小老鼠,這個年輕人,好像不如原先對他那麽尊敬了?

元辰自己打了雨傘走出去,侍衛們要跟上來,被他阻止了:“這些醫草,怕生人,我自己去就行。”

白神醫心裏終于平衡了點,還行,知道去幫着幹點活,也是給本神醫方才被劍架脖子找回點面子了。

很明顯,他想多了。

片刻,元辰便回來了,當白神醫看清他手裏的東西時,心疼地差點死過去。

千年的紫參啊,還他奶奶地兩棵啊,還讓不讓人活了啊。

“前輩,我會付您足夠的銀子。”元辰把紫參遞給随行宮女,看着一臉死意的老頭,寬慰道。

銀子,別拿那俗氣的玩意來隔應我,就是萬萬兩銀子,沒有我老頭子的識參本事,你買給我看啊。

“太和大山方圓萬裏,所有藥草,皆由前輩統管。”元辰很怕老頭為了兩棵參心疼死,忙又投其所好。

果然,聽到萬裏青山,老頭生無可戀的臉終于回暖,斜着眼确認:“殿下當真,太上皇他老人家同意?”

“當然。”元辰答得理所當然。

這個小子,還真是天命所歸,小小年紀,大權在握,也許是史上第一個實權大于上面兩輩的太子了,白神醫心下雖為自己那太上皇朋友憤憤不平,但還是很順應時勢地大方做了人情,沒收那兩株參一兩銀子。

寶玉醒來,看到坐在床邊的太子殿下,喃喃喊了聲“元辰,你還好嗎?”眼淚便嘩嘩流下,神情悲苦。

“石瑛,我很好,我們都要好好的,一切,都會有辦法的。”元辰伸手,溫柔地替他試淚,自己的眼睛,卻酸澀得要命。

院外響起雜亂急促的腳步聲,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手持聖旨,落雞湯似的地跑進來,飛快瞟了元辰一眼,硬着頭皮,展開聖旨便念:“皇上有旨:有賈府公子玠者,伴讀太子南書房有功,驚聞大恙,感其從駕之功,着賜六品左都校尉之職,回家養病,侍奉上老,即刻起行。欽此。”

這是要趕走小伴讀啊,侍衛們看着太子殿下鐵青的臉色,大氣不敢出,這位可在十二歲便把第一管家揍了個半死,他們偷眼描着貴人快要噴薄而出的怒意,暗自擔心着,在這陰森森的鬼天氣裏,不會做了那把長劍的冤魂吧?

大太監走上前幾步,想把聖旨塞給寶玉便跑,但行至中途,便被太子殿下要殺人的目光定住,站在屋子中央,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殿下,讓我走。”寶玉坐起,聲音微弱。

“不行。”元辰轉回身,替他蓋好被子,又轉回身子,手慢慢撫上長劍。

侍衛們慢慢後退,大太監退也不行,身後是皇帝那脆弱的驕傲,進好像更不行,面前這位大權在握的殿下,即便殺了自己,在皇帝那裏也就是磕個頭就能擺平的事。

“報,有賈府政公提轎前來接寶玉公子,賈家老夫人病急,現候在二重宮門外。”又有小太監冒雨前來,尖利的聲音适時打破了屋裏緊張的氣氛。

“殿下,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見老祖母.......”寶玉一個翻身,差點跌下床,元辰抱住他,看了白神醫一眼:“一起去。”

剛到院門口,又一個小太監高舉着聖旨飛快跑來:“皇上有旨,着太子殿下乾元殿速速見駕,皇上龍體有恙。”

最後一句話,生生伴住了元辰的腳步,他俯身,在寶玉耳邊輕輕道:“回家好好養着,我會馬上去看你。”

寶玉朝他笑笑。

元辰站在大雨中,良久沒動,寶玉那個脆弱的笑,給這個令人心粹的雨夜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傷感的美麗。

旁邊的大太監小聲提醒:“殿下,皇上還在等着呢。”

“父皇沒恙吧?”元辰轉頭,盯住大太監。

大太監嘴角抽了幾抽,最終低頭,保持着哪方也不敢得罪的沉默。

元辰到達乾元殿的時候,不但皇帝坐在那裏假意咳嗽着,就連皇後,也嚴陣以待。

在得知元辰為了伴讀帶領侍衛沖向太和大山時,皇後便不顧雨大天滑,雷歷風行,以比他兒子還快地速度沖到皇帝寝宮,說是商量實際上幾乎是她一個人的主意,開退寶玉伴讀資格,并用孝心,召回太子。

皇帝本來還覺得皇後太過誇張了,但當元辰如黑面煞星般地站在大殿中央時,終于意識到老妻的雷霆手段是多麽有必要了。

不過對于小兒子的專情,倒讓他深感意外。他們元家的男人,長相個個俊美無雙,不說後宮無數的太上皇,即便普通的皇子,也是側妃寵妾無數,自己雖然身體不濟,對新進的美人也是溫柔有加,但不是單對哪個,是雨露均沾,所以,無論哪個妃子,都以為自己是最得寵的一個。

這就是他們元家男人的本事。

小兒子在政在學,确實天縱奇才,世出無雙,但在□□上嗎,被一個小小伴讀就禍害成這個熊樣子,好像不如自己呢。

皇帝想到這裏,看向太子的目光便不自覺中帶着強烈的優越感,聲音也是一種縱橫情場折花采柳的成就滿滿:“辰兒啊,你年齡小,父皇不怪你無能到被一個半大小子搞得如此落魄,有什麽迷茫的地方,父皇教你啊,咱們元家的男人,從來都是把女人搞得神魂颠倒,為吾生為吾死,哪有反過來的道理嘛。”

元辰撲通跪倒,不吭聲,不辯解,不配合。

皇後一拍桌子,把還在自得的皇帝吓了一跳,剛顯擺完自己對女人擁有無限法力的男人,對妻子這相當不給面兒的行為很生氣,側着臉,蹙着眉,威儀十足地瞪着比自己氣場要強了不知多少倍的皇後娘娘。

剛要發飙的皇後只好生生收住,急步走到大殿,跪倒,連聲告饒,直到在侍衛太監兒子面前給足了皇帝面子,聽到高座上的夫君故作姿态地傲嬌一聲:“起吧。”

但皇後繼續給面兒,不但沒起,還又俯地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軟聲請求:“陛下,臣妾鬥膽,想為太子求一道賜婚聖旨,忠順王府嫡長女明瑤郡主溫婉賢良,是天賜佳媳,還請陛下垂憐。”

皇上滿意地點着頭,瞥了一眼元辰,見小兒子也看過來,便昂着下巴,等着他的哀求。

元辰身體搖晃了幾下,費勁地喊了一聲“父皇”後,便撲通,直直撲在堅硬的地面上,一動不動。

“辰兒.......”離得較近的皇後率先撲過來,一把抱起小兒子,看到從小到大無比從容平靜的英俊面孔,此時糊了一臉恐怖的鮮血,吓得高聲大叫:“太醫,太醫,快傳太醫。”

皇帝也跑下來,男女二重唱似的:“太醫,太醫,快傳太醫。”

白神醫剛從賈府回來,剛想接上被打斷的晚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便連滾帶爬地跑進來,高聲疾呼:“聖上有旨,速速乾元殿救治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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