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喬楚楚覺得自己變的不一樣了。如果畢業之後沒有直接進天行律所，沒有遇見那個人，沒有發生之後的一切直到被天行掃地出門，現在的她或許也會像盛宣昊他們一樣，過一種普通又容易讓人知足的日子。與其說她不相信這種為別人奮不顧身的情感，倒不如說她不敢相信，因為人與人之間的任何真摯感情都同樣難得，并且脆弱。

對喬楚楚而言，曾經的奮不顧身，換來的全都是不值得。于是，錢變成了她最好的夥伴，法律成為她通向成功人士的階梯。工作不僅會讓她變強，還可以讓她麻木，讓她忘掉自己狼狽的樣子，彌補內心的缺失和遺憾。

何況，世界上本就充滿虛情假意，她經手案件中的例子更是數不勝數，所以她逐漸學會了游刃有餘的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學會和過去的自己劃清界限，學會用盡一切手段打贏官司，即便業內送給她“鬼見愁”這樣的外號，她都不會有絲毫動容。

可是這次，喬楚楚發現自己輸了。雖然她不肯承認，但盛宣昊想方設法撮合柳安的沈徊的行為，分明就代表他對柳安并沒有愛慕的意思。不僅如此，那個人還十分讨厭的一眼就看穿了喬楚楚的弱點，他的善意和無所謂對喬楚楚産生了一種威脅，那分明就是喬楚楚渴望卻不敢求的東西，于喬楚楚而言這無疑是甜蜜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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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咖啡廳裏還是一如既往的人來人往。

盛宣昊忙慌慌竄進來的時候比約定的時間遲了十五分鐘，他迅速坐在喬楚楚對面，指了指窗外糟糕的交通情況解釋道：“不好意思，今天有點堵。”

“看見了。”喬楚楚忙着處理郵件，頭都沒擡，半晌才合住電腦，打量了對方半天，“就你一個人？”

盛宣昊點點頭，“沈徊備去杭州了，剛走。”看着喬楚楚眼中閃過的一絲不解，他又補充道，“我昨天在海南過夜，今天剛飛回來，沈徊今天後備，本來中午就下班的約好我們一起過來，結果他人都要出公司就差打卡了，又被簽派叫回去備了一班飛杭州的往返，就沒法來了。”

看着熟悉的白襯衫，喬楚楚支着腦袋搖搖頭：“行吧，我信一次的你的鬼話，沈徊到底有什麽計劃？”

“他準備跟柳安求婚。”

喬楚楚攪和咖啡的手一抖，差點把一整包糖碰進杯子裏。她有些不可思議的擡起頭，臉上帶着一種不可名狀的笑，“逗我？”

“沒有，他跟你打過官司，知道你的厲害，不會随便找死的。”盛宣昊聳聳肩，“我前天才知道，他喜歡柳安也很久了。”

“所以？”喬楚楚不禁又笑出了聲，“你是來告訴我，他們兩個這麽多年來一直在玩雙向暗戀？沈徊是因為暗戀，所以前天晚上才喝的爛醉如泥？”喬楚楚挑着眉毛，“我願意幫你撮合這兩個人，但你得證明他們值得我幫。”

“你給于靜代理過官司，應該知道沈徊和于靜有個婚前協議吧？”盛宣昊問道，“沈徊根本就不願意結婚，是他爸一手安排的，沈徊為了離婚，和家裏也鬧僵了。”

“協議我聽說過，不過我不覺得那東西有什麽法律效力。”喬楚楚想了想，“不過這重要嗎？反正沈徊已經離婚了。”

“這協議對你來說的确沒什麽法律效力，但對我來說那就是沈徊對柳安的真心。”盛宣昊說的不疾不徐，“沈徊以前确實很會玩，但如果他和柳安也只是想玩玩的話，他完全沒有必要和于靜定下那樣的協議。”

“如果沈徊真的深愛柳安，他可以選擇對抗家裏的安排，選擇不和于靜結婚。”

“現在的他真的敢，但那時候不一樣。”盛宣昊攤攤手，“你不了解沈徊的經歷，他爸是當年軍轉民的第一批飛行員，直到如今行事作風都還完全是部隊上那一套，他管沈徊就像看賊一樣，沈徊要是不服從，對着牆根面壁一整夜或者是大晚上站外面淋雨的處罰他爸都給過，中學之前挨打更是家常便飯。”

“沈徊當時就是因為不同意，直接被停飛通報雙重加持。那陣正輪到他快放機長，這東西搞不好要上檔案的，誰受得了啊？”

喬楚楚的神色微微一怔，但沒有說話。

“我爸要是這樣對我，我肯定早瘋了。”盛宣昊嘆了口氣，“所以沈徊從小就不怎麽敢違抗他爸，雖然沈徊沒什麽正形，可他爸讓他做的事情他一件都沒落下過，要不是他爸要求，他其實根本就不想學飛。雖然沈叔叔年紀漸長，脾氣比從前溫和多了，可他定的事兒沈徊沒膽兒說個‘不’字。不過我看得出來，從離婚之前開始，沈徊忽然跟變了個人似的，橫下心要按自己的想法來，就算他爸極度反對，還按老套路停飛停薪，他最後還是離了婚。”

“他準備怎麽求婚？”喬楚楚擡眼看向盛宣昊，“我能幫他什麽？”

盛宣昊嘆了口氣，“那個傻子不知道柳安也喜歡他，還想打腫臉充胖子，為了讓柳安以後好好發展，前天跑過去和柳安說要絕交。”

喬楚楚抿抿嘴，強忍住自己的笑意，心裏也不禁為這兩個人一路走來的不易暗自感嘆。她正準備問問盛宣昊具體的計劃，視線卻忽然聚焦在盛宣昊的身後，表情變的有些不自然。盛宣昊敏感的注意到了這個變化，正準備回頭，身後的人就已經開口。

“楚楚，好久不見。”

喬楚楚坐着沒有動，嘴角卻冷冷的一撇，顯然是見到了不願意見的人。她端起杯子淺淺的抿了一口，才漫不經心的應道：“嗯，真巧。”

盛宣昊循着聲音望過去，身後的男人目測三十五歲上下，西裝革履，文質彬彬。人到了這種歲數，身材少見不走形的，發際線健存的更是少數，他臉上帶着見到熟人的愉悅，卻又不顯得過分激動，無論是表情還是肢體，這個男人都拿捏的恰到好處，只需要一眼，就可以迅速為別人種下一個“成功人士”地良好印象。

連盛宣昊都忍不住多瞟了兩眼這位中年版“別人家的孩子”。

男人的視線朝盛宣昊這邊随意的打量了幾下，又問道：“你在見朋友？楚楚，你能有朋友我真為你高興，不打算介紹一下嗎？”

話說到這份上，盛宣昊覺得自己再不站起來說兩句似乎不大合适，結果才剛準備收腿，就被喬楚楚一劑白眼瞪了回去，喬楚楚沖着男人微微一笑，“您搞錯了，這位是我當事人。”

“哦，那真是抱歉。”嘴上雖然道着歉，可男人臉上帶着笑，絲毫看不出歉意，“下次有空回所裏來看看吧，你的小金魚兒還有人幫你喂着呢。”他邊說邊掏出自己的名片放在盛宣昊的桌角，“楚楚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需要幫助的話，歡迎聯系我。”

男人說罷就轉身走開，并沒有絲毫停留。盛宣昊拿起名片，念出上面的名字，“宗丞，天行律師事務所……呵，同行？想搶你生意？長得人模人樣的，做事風格也太下作了點吧。”

喬楚楚不置可否。

“扔了算了。”盛宣昊随手一捏。

“你留着也可以，以後有可能會用到。”喬楚楚說，“他不會跟我争當事人的，你也不太可能會選他代理官司。”

“為什麽？”

喬楚楚“嗤”的一聲笑出聲來，“你覺得我的律師代理費貴嗎？”

“貴……”話一出口盛宣昊就後悔了，強烈的求生欲又讓他接上一句，“貴了那麽一點點。”

“天行的宗律師專長代理企業或對外糾紛事務，案件金額一般千萬甚至上億，他的律師代理費什麽水平，這下你心裏應該有數吧？”

盛宣昊被這番話繞的有些暈，“你明明跟他說我是你當事人，他還留名片給我。”

“他當然是看出你不是，所以才會留的。”喬楚楚笑了一聲，像是看出了盛宣昊的疑惑，又說道，“是我剛工作時候的前輩，不過畢竟是存在競争的同行，我不想多接觸。”

“哈，早知道沈徊離婚的時候，就請他來給沈徊代理了。”

喬楚楚一怔，沒有說話。

盛宣昊自知失言，連忙朝喬楚楚擺擺手，“開玩笑的，我們請不起宗律師，咱們扯遠了，聊聊沈徊和柳安的事情怎麽辦吧。”

“所以你們到底想讓我做什麽？”

“當然首先還是要請喬律師幫沈徊保密，其次，沈徊說，他想給柳安的是柳安真正想要的，如果柳安不再需要他，他也不會強求。我想，如果喬律師可以幫忙讓我們不那麽尴尬的坐在一起的話，事情會好辦很多。”

“以我的名義叫你們一起？”喬楚楚啜了一口咖啡，“幫這個忙倒是沒什麽問題，不過你确定在沒搞清柳安的想法之前，還要沈徊和柳安碰面嗎？不會把計劃搞得更糟嗎？柳安的緋聞鬧得滿城風雨，現在還沒消停下來，約她一次不容易。”

“那就讓沈徊暫時不要露面。”盛宣昊贊同的點點頭。

“開庭的日子很快就會定下來，是時候找你和柳安來我事務所洽談一下相關事宜了。”喬楚楚挑挑眉毛，“這理由怎麽樣？”

“喬律師不愧業界知名人士，我覺得請你辦事非常可靠。”

喬楚楚支着下巴，“順便可以付我第一部分代理費用了。”

盛宣昊啞然失笑，不禁搖搖頭，“我們這次還真是被喬律師吃定了。”

喬楚楚聳聳肩，“你付錢幹脆，我才能辦事用心。”

“ok，該給的一分不會少。”

“那我會在這周盡快安排。”

盛宣昊翻翻手機，擡頭略表遺憾道：“我明天得飛個國際，這周恐怕沒時間了。”

“那下周等消息，沈徊如果真的能成功，別忘了結婚給我發請柬。”喬楚楚調笑道。

“我替沈徊承你吉言，到時候喬律師也別不舍得給他倆搭禮錢。”

喬楚楚笑着點點頭，“我可是第一次見有人敢找我喬楚楚要錢，你可想好了。”

盛宣昊若無其事的翻了個眼，“反正錢是給沈徊的，你找他算賬去吧。”他把面前的抹茶拿鐵一飲而盡，找了個借口迅速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