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樹影晃動, 冷風吹着, 肖揚透着玻璃,看到大廳裏喧嚣熱鬧, 不願過年回家的人們在推杯換盞。

他有點感慨:“我第一次發現, 咱們這次創業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複雜。”

程皓望着遠處, 低沉的夜空遠看是墨藍色。

他們身後的玻璃門忽然開了,王矯從裏面跑出來:“我勒個去, 出事了!”

他兩步躍下臺階,站都沒站穩,就把剛剛伊糖的話學了一遍。

“伊糖說我還不信, 跑到經理那兒一問, 還真是……廚房正給咱備菜呢。”

“那怎麽辦?”肖揚詫異過後迅速串起來劇情, 看着程皓說:“她肯定在包間當着大家面說的,那你去嗎?去了不就坐實你和她關系不一般?”

程皓手裏的煙頭落在地上,他兩下踩滅了。

“小瞧她了,和我說包間有人的時候, 原來在遞這個話, 我着急打發人沒注意。”

“那去不去?”

王矯說:“不去萬一她和包間裏的人亂說話,咱們不知道都誰在,這行專家都互相認識,咱們拍行還沒有自己請到人,別因為這事先把人得罪了。”

程皓皺眉,陰冷低沉地一個字一個字說道:“這是她要讓我站隊,在告訴我, 我想這條路走的順,就得給她面子。”

“那怎麽辦?要不咱走吧。”肖揚憂心地看着他。

程皓淡淡冷笑:“走有什麽用。不用我去,你去就行。”

“我?”肖揚有點不情願:“那女的太……那個了。”

他覺得那女的氣場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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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皓伸手一扯,把他拽一邊,面無表情看着玻璃門:“那就這個去。”

肖揚巡聲轉身。

伊威正跑出來,神色驚慌。

程皓皺眉看着他,“你幹什麽?外套不穿,手裏還抓着把花生。”

伊威連忙把花生扔了,手下出了汗,他兩手拍了幾下,在褲子又抹了抹,才弄幹淨。

驚魂未定地說:“你們怎麽都在,別是糖糖說中了。那女的看上你,不給咱們吃飯。”

程皓:“……”

王矯簡單補充了內容。

誰料伊威聽完就對程皓說:“那你帶糖糖去,冒充你女朋友,幹脆一次打退算了。”

他遭受了不可對人言的心理沖擊,現在決定走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之路。

卻沒想程皓毫不猶豫就搖頭:“她一個女孩,回頭你讓她真的談男朋友的時候怎麽辦?萬一也是圈裏人。”

另三個:“……”

她都男朋友一堆,數不過來了,你還怕多你一個影響她名聲嗎?

程皓有點不耐煩地說:“你和肖揚,你們倆一塊去。說一聲謝就行,真有事回頭再說。”

伊威拉着肖揚衣袖上的肩章就往裏拽:“那就趕緊,去就去。甩女人我最在行。”

程皓用腳踢開玻璃地板上的花生米,全當沒聽見。

男人對于這種纏上來的同行,惹不起,躲也躲不過。

包間裏,大家相談正歡。

袁曦笉正聽着大家聊天,經理推門進來,靠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她聽完,側身問:“他們主動去問的你?”

“對。”

“有多久?”

“五分鐘左右。”

“知道了。”袁曦笉擡手示意他出去。

她端起茶杯,看了看手腕上的時間。

旁邊人靠近,低聲說:“說到程皓,我這有個他的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袁曦笉靠向椅子背,望向說話的人:“什麽消息?好的再說,不好的不用說了。”

那人三十多歲,是她手底下一個專家。

那人笑着靠近:“不好不壞吧,我聽說他最近在找字畫,要兩百萬到五百萬區間的,這個忙,你給不給他幫?”

“這話怎麽說?”袁曦笉端起茶吹了吹,拿着架子說:“他和我關系不一般,你這話說一半留一半。”

“怎麽可能,我是以為你知道。——鼎盛集團,你知道吧?”

袁曦笉說:“那當然,本地地産商他們家最大,誰不知道呀。”

“東西是他們要的。”那人左右看看,靠近袁曦笉:“但是我聽說,這後面有個坑。其實是對方想整治程皓。開始程皓死活不接招,不知道為什麽又改了主意。”

袁曦笉手裏的茶杯放下,看向他:“具體什麽事?”

“不清楚。”那人說:“我手底下人和鼎盛老總的助理認識,那邊不小心說過這麽幾句。因為你說程皓拍賣行開張那天要我去捧場,才有人告訴了我。”

袁曦笉剛想說話。

包間有人敲門。

她的助理去開了門,門一開,她臉就變了。

坐主位,她正對門口。

伊威進來在屋裏随意看了看,一屋子磚家大拿,他就笑着說:“呦,你們這邊這麽熱鬧,我還想來問問你,晚上和不和我們玩會麻将。”

袁曦笉頓時皺眉,這自來熟,比她和程皓說話的語氣還親近。

她知道他是誰呀?

當然,她還是知道名字的。

就聽伊威又說:“還有來道個謝,你也太客氣了。我們年年都來,今年你注資了就是不一樣,經理說你特別安排給我們換了菜單,那怎麽好意思……”

他白搭話說着都走到袁曦笉旁邊了。

她也不能當不是和她說話,端架子要對人,對上這種,她只能側身點頭應付道:“應該的。程……”

“對了,還有成都川菜,川菜我最愛吃,沒想到這裏也能做,你接手這地方就是不一樣了,大氣。越是這種基本的菜肴,越能凸顯大師傅的手藝。”

袁曦笉從小接觸的都是古玩圈的人,出國留學也不會和混不吝打交道。

一時沒有遇上過這種對手,她竟不知該怎麽拉回主動權。

肖揚一看差不多了,連忙說:“袁總,本來我們打牌三缺一,不過你這裏看着也忙,回頭有機會大家再一起玩。”

他長相年輕帥氣,說到玩的時候總帶股童真,袁曦笉就坡下驢,對他點了點頭。

肖揚連忙拉扯着伊威走了。

伊威生得其實也好,可他和女孩混得多,就帶着自然不把女人當回事的混賬勁。

看到門關上,袁曦笉好久沒回神。

她和程皓見得多,這倆也見過……可一說話,怎麽是這樣的。

她想了會,竟然給笑了。

站起來說:“我出去一下。”

當然沒人攔她,她幾步出了包間。

到走廊就遇上正趕過來的經理。

經理聽說找程皓,直接說在門口,她就往門口去了。

她知道程皓在躲她。

沒走到大門口,透着透明玻璃門,就看到外頭站着的四個人,程皓指尖一點火星明明滅滅,這麽冷的天,他只穿着黑色襯衫,袖子在手臂上胡亂挽着,那手臂遠看都是精悍有力,令人熱血沸騰的。

程皓不像古玩圈她接觸的其他人,雖說搞收藏的什麽人都有,但能混到她面前的,多數都帶文人氣息,溫潤是标配,但程皓不同。

她還記得大概兩三年前,她才回國,她父親帶她去一家私人博物館談事情,巧遇程皓也在那裏。

程皓和她父親是熟人,出來的時候,她高跟鞋下臺階一時沒走好,差點摔倒,程皓在側正和她父親說話,随手拽了她一下。

在那之前,她也以為他是清潤和煦的,但那随手一扯就無法撼動的力量,簡直如雷霆一擊。

随即那天那刻,他眉宇間不由自主的不耐戾氣,都在一扯間映入眼中,她還記得太陽底下,心如何的怦然狂跳。

那是她不曾奢望過的感覺,現在想起來仿佛還凝結在手臂上。

想起來就令她芳心蕩漾。

從那時她就知道,那好聽典雅的聲線,處事老道和煦做派,都不是程皓。

後來上了心,從各處拼拼湊湊,知道他一天工作超過16個小時,對自己心狠,心裏藏着戾氣,她就更着迷了,在她看來,這正是有男人血性。

她停下腳步,覺得自己呼吸有點亂。

旁邊玻璃上映出她婀娜的身影,她覺得自己真是,看到他冷漠的身形就能失态,實在……不能怪她,誰不喜歡有男人味的男人。

她不知道,自己無意中想到的詞。正是另一晚,中文不好的伊糖苦苦想形容程皓,但是找不到的那個詞。

玻璃門開,一陣風吹向她。

她才發現自己忘記穿大衣,轉頭對門迎吩咐去拿大衣來。

四個男人已經集體望向她,什麽表情都有。

程皓的陰沉她也看在眼底,但她正就喜歡他強硬卻又無奈的樣子。

兩步下了臺階,她嬌嗔地看着程皓:“你為什麽自己不來和我說。”

語氣像個小女孩,一點沒有在雅間裏和別人拿架子的模樣。

程皓這次沒說話,眼神帶上了清淡的涼薄。好像沒外人,不準備僞裝給她留面子了。

她有點意外,走下兩步。視線掃到他精悍堅硬的手臂,那手臂随意插在褲兜裏,手臂裏流動着令人血脈噴張的力量。令人想挽着撒嬌,更想被那手臂摁住,會是什麽感覺。

她抿着唇,風有點冷:“我找你有重要的事情說,關于你要買的字畫。”

她眼波流傳,就确定了這消息是真的,程皓沒動,但另外三個都洩漏了緊張。

大家無聲僵持。

後面服務員追出來給她披上大衣。

她穿着套裝,披上紅色的大衣,今天過年。示意服務生離開。

程皓也左右示意,他身邊的人這才不情不願地離開,站到遠處抽煙去了。

他的這幾個兄弟和他感情極好,她一清二楚。所以她也不能讓他們滾得更遠。

但好在這處剩下兩個人。

暗夜水聲,空氣冰涼夾雜着大年三十夜晚早到的硝煙味。

她知道自己不說,程皓是不會問的,外面天太冷,她雖然想獨處,但是自然條件不适合,就沒有賣關子,直接問道:“你為什麽要幫鼎盛買東西?”

“誰告訴你的?”程皓的語氣比此時的氣溫還低。

她有點來氣:“就不能對我态度好點?——你管誰告訴我的,這行裏二百到五百之間的東西也不是小數目。”

她走前一步,和程皓離得很近,仰頭看他。

他太高了,接近一米九。

這身高差可以讓任何一個女人覺得小鳥依人,只要她們有機會像她這樣站到他面前。

風未動,猛然有酒香萦繞,她的心熱烈起來,——他喝了白酒!

她早聽人說過,他的酒量超級好。

幾下呼吸間,酒,花,硝煙,香氣萦繞,她有點意亂情迷,就柔了聲音說:“你們拍行開業那天,我安排了人去給你們捧場。”

程皓好像沒感受到突如其來的暧昧,他推開煙盒,拿了煙轉眼點燃,風吹着淩亂火星亂飛,不知避忌地有幾顆差點碰到她精致妝容的臉,她不得不退後一步。

餐廳裏輝煌金黃的光,映在程皓半邊臉上,她把他看得清楚,包括那并未休息好,隐隐的風霜之色,她柔聲說:“為什麽要這麽辛苦,每天就睡那麽幾個小時。”

程皓彈了彈煙灰,終于看向她,不緊不慢說道:“我和你父親平輩論交,按理說你見我,該執後輩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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