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公子人如玉
原來這能發出藍色光芒的燈叫做鎖魂燈。
我望着依舊發出幽幽光芒的燈,點了點頭:“好,我帶你離開。”
鎖魂燈所發出的火光是冷光,我拿在手上竟還覺得有些許凍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胸前,面對着湖面上斷斷續續的石柱時卻發了愁,方才我是着了什麽樣的魔,才會有沖動想要從上面走過來?
“你終于還是決定要走了嗎?”
肆雪從湖水下面騰飛而出,懸空在我跟前,從身上低落的水滴落在我跟前,然後我聽見鎖魂燈裏孟項之的聲音:
“要走的,終究留不住。”
只見肆雪竟是嘆了一口氣,一擺尾巴,騰飛到我跟前說道:“坐我背上來吧。”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跟前這龐然大物一般的神獸:“你背上?”
“恩。”
說着肆雪斂了周身的光芒,在我面前躺了下來:“這裏有陣法,一般人進了這裏之後會被困在這裏,沒有辦法再走出去,我送你們出去。”
原來是這樣。
我瞧着肆雪雖是長了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心腸卻是不壞,全然已經忘了剛見面時,這厮将我丢進水裏差點淹死的仇,沒心沒肺地走到它身邊,在背上坐了下來。
“坐穩了。”
随着肆雪的這一句話,只感覺身體騰空而起,在空中盤旋了兩下,便飛快地朝着湖邊的竹林深處飛去。不一會兒就到了水榭我所熟識的地方。
“陣法之外我出不去,只能送你到這裏了。”
“好,你回去小心。”
聞言肆雪回頭一笑:“你才是小心為上,那麽容易淹死的家夥。”
聞之我不禁郁悶了一下,若不是你禍害,我怎麽會掉進水裏差點淹死。如此一想,看來我要趕緊學會如何凫水,免得再有下次不小心入水,我也能多了一絲機會自救,不至于什麽都做不了只能束手就死。
回到水榭的時候已是深夜,我卻瞧着我屋裏燈火通明,心中不禁疑惑,是誰在我屋裏?瞧了瞧拿在手上的鎖魂燈,想起方才孟項之特意叮囑我,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不要叫別人看見鎖魂燈,故而在心裏思忖了半響,還是認為在回屋之前,最好找一個地方先将鎖魂燈安置好才是。
“你拿着的是鎖魂燈嗎?”
身後突然傳來韶闫的聲音,我驚得差點将鎖魂燈摔了下去,急忙轉過身将鎖魂燈放在身後,強壓下心慌故作鎮定地說道:
“你,你怎麽會在這兒?”
“你失蹤了一天,所有人都在找你。”
“我就,就是迷了路。”
“現在是要回去嗎?”
韶闫問我,我卻左右想不出該如何回答,想着自己恐怕是很難在韶闫這裏糊弄過去,倒不如先自己先主動交代幾分真相,倒是更能夠讓人信服一些。
“其實……我今天遇到了一些事,你說的對,這就是鎖魂燈,鎖魂燈裏住了一個人,可是他的魂魄快要消散了,他告訴我說還有最後一個心願,他與他的愛人分離了,托我能帶着他去找到他的愛人見最後一面。”
“恩。”
恩?
見韶闫只是簡短地回答了我一個嗯字,以為他是不相信我方才所說的話,忙解釋着:“我說的是真的,而且我已經答應了他,承諾別人了的事就不能反悔,否則便會食言而肥。”
“我相信你說的,夜深了,快些回去吧。”
聞言,韶闫卻只是很平淡地催促我趕快回房休息,略怔了怔,我小心地問道:
“你能不能幫我保守這個秘密?”
“什麽?”
“有一些原因,我還不能告訴你,但是你能不能幫我保守秘密,就當做今天你沒有在這裏見過我,沒有見過鎖魂燈,也不要告訴水榭的人,尤其是公子,好不好?”
“屠彌,你知道鎖魂燈是什麽嗎?”
韶闫的神色突然緊蹙了起來,擡步走到我跟前,嚴肅說道:
“鎖魂燈最初是仙家的東西,但是它從被打造出來開始便是一個殘次品。它雖能聚人魂魄不散,卻要依靠着更多的魂魄的力量才能保持這一功效,更直白地說,它是用吞噬魂魄的代價來凝聚另一個魂魄,最初打造它的仙家發現了它這個致命的弱點,想要将它銷毀,卻被魔道給偷走,從此鎖魂燈流落魔道不知所蹤,鎖魂燈,它現在是一個魔物。”
“魔……物?”
鎖魂燈鎖的是孟項之的魂魄,當初很有可能是芷安将他的魂魄鎖在燈裏,可是芷安不是仙人嗎?
“你帶着這鎖魂燈,只能有兩個結果,鎖魂燈力量枯竭,燈裏的魂魄提前散去,或是鎖魂燈吸食你的魂魄來支撐凝聚燈裏魂魄的力量。”
“怎麽會,燈裏的人他——”
“我不論你是從何處拿來的這個燈,明日将它放回原處吧。”
不行,孟項之困在鎖魂燈裏面十七年,對于一個随時随刻都有可能魂飛魄散的人,我實在不忍心拒絕他只是想要再見芷安一面的這個請求。
十七年,人生經得起幾個十七年的蹉跎?
哪怕是與天同壽的神仙,經受十七年的相思煎熬,也不亞于最殘酷的酷刑!
“燈裏的人是誰,他要你帶他去哪裏?”
面對着韶闫的質問,我猶豫不決,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告訴他?
孟項之要見芷安就必然要去昆侖,而韶闫就是從昆侖來,也許……告訴他也并沒有什麽大礙吧?
“他說……他叫孟項之。”
“孟項之!”
我詫異地望着韶闫,一向沒有什麽情緒波動的人,卻仿佛聽見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似一顆頑石擾動了沉寂多年的死水,戰戰兢兢地問道:
“你,認識孟項之嗎?”
“他要見的人,是芷安嗎?”
“你真的認識他?”
“他說芷安在哪裏?”
韶闫突然抓住我的肩膀,連語氣都帶了一絲焦灼,我遲疑地答道:“也許,是在昆侖。”
“不可能。”
聞言,韶闫卻是一口否定,“若是她在昆侖,我不可能沒有察覺。”
我瞧着韶闫今夜的反應,與往常所見的模樣,差別極大,完全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看他的樣子,竟像是與芷安熟識的模樣?
“你,真的認識芷安?”
從前只是心中猜測,此刻卻是已經篤定,韶闫,定是認識芷安,且兩人關系匪淺,很可能是熟識。
聞言,韶闫定了定神,斂下了所有的情緒,沉着聲音說道:“方才,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沒有。”
“你說得對,我認識芷安,她是我的師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韶闫說,昆侖山上,終年積雪不化,住在上面的人,也像昆侖山上的雪一般,冷冰冰的。
從出生開始,他便被冠以昆侖山下一代主人的身份而成長,記憶當中唯一與身邊的人不同的就是芷安。
芷安長着一張很好看的臉,脾氣卻不大好,做事情總是風風火火的,也懶得去考究做的這些事是會令人高興還是不滿,全憑着自己的性子來,昆侖山上上下下沒有她沒得罪過的人,可韶闫卻很喜歡與她親近,芷安也特別照顧自己這個一同長大小了好幾十歲的師弟。
後來,芷安說自己想要回去人間了,沒有同任何人告別,就自己一個人在一個很平常的日子默默離開了昆侖,為此韶闫還難過了許久。
後來突然有一天,一行人上了昆侖山,他們控訴芷安做了慘絕人寰的事情,滅了人間一個名門望族滿門,血流了三天三夜都沒有幹,請求昆侖的人能夠為他們做主。
那個時候韶闫剛好因為修煉在閉關當中,等閉關出來,所有人都告訴韶闫芷安已經死了,他從來都沒有能夠去相信,他一直堅信,芷安未死,只是失蹤了。有朝一日她還會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再叫自己一聲小師弟。
可是這麽多年了,他用盡了所有的辦法,都沒能夠找到芷安,哪怕是一絲絲的痕跡都沒有。
聽聞了韶闫同芷安的過往,我還是堅持将鎖魂燈帶在身邊。
總覺得已經答應了孟項之,若再食言,總歸是不妥的,見我如此執意,韶闫無奈之下便只好給了我一塊玉石讓我戴在脖子上。
“你戴着它,鎖魂燈就不會吸取你的魂魄。”
“那鎖魂燈會滅嗎?”我拿着這塊通體透白的玉石問道,握在手裏竟然還有一絲溫潤暖意。
“是燈重要還是你重要?”
見韶闫有些不悅了,我讪讪地回答:“都……重要。”
我聽見韶闫又在嘆氣,心中覺得不是滋味,依言将玉石挂在了脖子上:“你看,我戴上了,放心吧。”
“屠彌,我想我錯了,你就是你,與我的故人全然沒有相似之處。”
我已經知道韶闫口中所說的故人,正是芷安。
聞言點了點頭很是贊同他的話:“确實不一樣,芷安是敢愛敢恨的奇女子,而我不過是個膽小鬼。”
“不,你很善良,也很守諾言,許多男子都比不上你。”
我暗暗思索了一下,韶闫不像是會違心奉承的人,思及此我便高高興興地接受了他的誇贊:“我本就是好人。”
“你說什麽?”
墨卿手中的筆頓足了片刻,在宣紙上染上了一大點難看的墨跡,顯然已經是毀了一幅畫。
知道自己闖了禍,我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重複道:“不需等到六月初六,我現在便可上昆侖山。”
那日見過孟項之後,我仔仔細細思索了好幾日,孟項之實在可憐,不止死無全屍,連魂魄都給人打散了,雖然僥幸留下了一絲殘魂,可是誰也不知道他還能夠撐多久,芷安也不知所蹤,說不定真的如墨卿所言在昆侖山上,也許去昆侖一趟,也未必就是壞事,單單瞧着韶闫的模樣,想必昆侖山上的仙人也必定是個個慈眉善目的吧。
“怎麽突然改了主意。”墨卿問我。
“公子救母心切,屠彌身為水榭的丫鬟,有幸能為公子解憂,自然責無旁貸。”
“責無旁貸?”
墨卿莫可明會地笑了笑,轉了話題突然問我:“手上的傷好了嗎?”
手傷?我猛地将手藏到身後,手雖然好了,卻已經留下了難看的傷疤。
“早知你這般倔強,倒不如省了去陸離那裏換皮,既不用受罪,也不至于弄巧成拙,變成如今這番模樣。”
“是小的自己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