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鎖魂燈

“這是詩經裏的句子,好像是說古時候有個女子喜歡上了某個男子,害了單相思,對着那男子說道,沒有見到你的時候,我的心裏很低落;一旦見到你的時候,我的心就放下了,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

單相思?我心中思忖,不明白當時韶闫莫名其妙對着我念這個是什麽用意,難道是說有個女子喜歡他對他害了單相思?

這位女子就是他口中所說的故人?

思及此我心裏驚了一下,我若是像那位故人,那韶闫見了我豈不是日日會有種我對他害了單相思的錯覺?

“屠彌,你臉怎麽這麽紅?”

“有……嗎?”聽聞月陽的話,我有些慌亂地用雙手摸了摸臉頰,說話都不太順溜,結結巴巴掩飾着:“可能……是天氣熱了,穿太多了吧。”

“穿得不多啊,你不會是生病了吧?”

“我沒事,很好。”

怕月陽細問,我急急忙忙借口說要去花圃摘花,幾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從屋子裏跑了出來。

一路上提着竹籃子,越想卻越亂,每日裏都會走的小路,卻不知怎麽走岔了,不覺間闖進了一處自己從前從未到過的地方。

層層水波之間,有一處凸起的孤島模樣的地方,只有一條淩亂無章的石路連接。

石路的一部分被水蓋住,一部分則高于水面一兩尺,孤島上不知有什麽東西,發出微微的藍色冷光,我盯着它瞧了好久,突然一滴水珠滴在我的手背上,擡起頭,天空雖然隐約有陰雲,但是并未落雨,何處來的水滴?

而我前面的地方是哪裏?我竟然——很想要去那裏。

我被自己的想法給震驚到了,這麽一處無論怎麽看都會覺得透着古怪的地方,若是放在往日裏,我定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可是此刻我卻怎麽也沒法控制住自己走近它的步子,雙腳踩在石柱上,水面漫過了我的腳背,手上的竹籃也早已被我丢棄在岸邊,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孤島上那發出藍光的東西,一步一步,朝它越走越近。

“啊!”

突然間水上風浪四起,從水裏面竄出一個龐然大物,将我從頭到尾澆得濕透,我擦掉迷住眼睛的水珠,只見不遠處有一個從未見過的龐然大物盤踞在水中的孤島上,很像是傳說中的龍,然沒有犄角,渾身銀白的鱗片透出森森冷光,當下我便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何人擅闖。”

龐然大物竟然還會開口說話!

還來不及細想,腳下一滑卻掉入了湖水當中,雙手緊緊地抓着石柱不敢松手,瞧着怪獸的眼睛,思考着自己是否還有生還的機會?

“芷安?”

怪獸喃喃自語,轉而搖了搖頭,怒目瞪着我:“何方妖孽,竟敢假扮芷安,擅闖禁地。”

一個怪獸對着一個人喊妖孽,我估計在沒有比這更驚悚更好笑的場景了,我手無縛雞之力又不會凫水,只要雙手離開石柱,都不用那怪獸動手我就被淹死了,心裏絕望到底,倒也徹底冷靜了下來。

“我不是妖孽,我叫屠彌,是水榭的下人,不小心闖入了這裏,還請神獸勿怪。”

人都喜歡聽好聽的話,眼前這龐然大物應該也不例外吧?

“水榭的下人?水榭只有兩個人伺候,你休得狡辯。”

如此了解水榭,看來是守護在這裏的,我心下稍微定了定心,只可惜消息卻不大靈通。

“神獸大人,小人三月前才入水榭,真不是妖孽。”

“滿口胡言亂語,休得再說!”

我亦不知道自己這句話哪裏得罪了這位龐然大物,弄得它突然大怒,用尾巴在水面上狠狠一拍,只見水花四濺,狠狠地擊打在我身上,手上吃痛,原本牢牢抓着的石柱突然從手中滑了出去,身體沒有依托很快就沉入了水中,落水前憋着的一口氣也很快消耗盡了氧氣,窒息感襲來,恍然無措地在水中胡亂抓着,可惜這湖水幹淨地連水草都沒有一根。

難不成我最終還是要死在水裏?真是浪費了韶闫兩次将我從水中救起。

“芷安。”

誰在叫我?

“芷安。”

你是誰?

由于窒息,我的意識開始模糊起來,恍惚之中,感覺腰間被什麽東西纏住,拖着我往水面游去,而後噴地一聲,我被重重丢擲在了陸地上。

重新呼吸到空氣的時候,沒有重生的喜悅,只覺得胸口因為嗆水而痛得火燒火燎得難受。

等我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發現,救我的,不是別人,正是那條罪魁禍首的龐然大物。

“你……”

剛說出一個字,理智讓我閉上了嘴吧,心想着此時此刻還是不要說話平白惹怒了這怪獸比較好,遂不再言語,只是擦了擦身上的水珠,默默地坐在地上。

“你方才說你叫屠彌?”

“嗯。”

“我叫肆雪,你記住,我是上古的神獸。”

怪獸将我從水中救起後,複又回到了水裏,湖面上很快恢複了平靜,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我心有餘悸地盯着水面瞧,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自己竟然已經到了水中的孤島上,方才遠遠看着發出幽幽藍光的東西,是一盞燃着的燈,只是不像普通的燈所發出的是紅黃色的光,它所發出的是青中帶藍的冷光。

又是那種很熟悉的感覺,悲傷,無由來的悲傷,我只覺得胸口一陣刺痛,難以遏制地難受。

我用手緊緊捂住胸口,卻盯着那盞燈怔怔地出神。

這裏是哪裏?為什麽會有一盞發出藍色光的燈?

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将心裏的想法脫口而出,我似乎瞧見了藍色的燈火搖曳了一下,很是震驚。

“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我竟然在同一盞燈說話,我嘲笑自己的行為,這是怎麽了,掉進水裏,連最起碼的思維都混亂了。不過也是,我都碰見了會說話還自稱是神獸的怪獸,再有什麽奇怪的事,也都會覺得見怪不怪了。

“你怎麽會在這裏,這裏好像都沒有人,是誰給你添油?你可能是神物吧,所以就算沒有人,你也能一直燃着,不過藍色的燈火真好看,我從來都沒有見過藍顏色的燈火。你是不是認識芷安?我方才好像聽到有人在叫這個名字,他可能将我錯認成了芷安吧。”

燈火微微地燃着,我不知道它有沒有聽懂我說的話,我卻難得興致勃勃地講了一大堆。

“我聽人說,芷安是神仙,那她一定很漂亮,神仙都長得漂亮。我好想離開這裏,可是不知道離開這裏我又能去哪裏,我也不知道我父親是不是還活着,我甚至都已經忘了我家在哪裏,我母親葬在那裏。我也并不是讨厭昆侖,可是我總覺得神仙住的地方,我去了就是折壽,你也這樣覺得吧?”

“那裏不好。”

正當我自言自語着,突然有人說話了,我驚得環顧了四周:“是誰,誰在說話!”

四顧無人,也沒什麽動靜,我不可思議地将目光轉向了幽幽燃着的燈:“是……你在說話嗎?”

“是我。”

藍色的燈光再次搖曳了一下,突然燈光大閃,一個人影從藍光當中漸漸顯現出來,我盯着他的容顏越來越清晰,卻被吓得往後退了一步。

“公……子?”

“你說我是誰?”

眼前的男子從燈光中緩緩走出來,他長着與墨卿一模一樣的臉龐,眼角的神色卻沒有那麽張揚,顯得更為溫和,我定了定神:“你是誰,是人嗎?”

“你瞧着我,還像人嗎?”

跟前的男子似是自嘲地笑了笑:“連一陣風,都能将我吹散,甚至連完整的魂魄都沒有,這麽多年了,卻只能依靠着一盞燈來維持自己的意識不散去。”

“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是誰?”

“項之,孟項之。”

項之?

腦海裏突然想起了曾在夢中見過的芷安,她悲傷地倒在地上,口中絕望地喊着的名字,就是項之。

“你……”

“你認得我?”

孟項之問得平靜,我卻慌忙地搖了搖頭:“不,不認識,就是與一個人長得很像,才會有些吃驚。”

“像?誰?”

“古早山莊的少莊主。”

“古早山莊的少莊主?”聞言孟項之的神情有些落寞:“原來她已經有了陪伴的人,怪不得這麽多年了,我一直都未再見過她。”

她?孟項之口中的她,是芷安嗎?

“不是這樣的。”我脫口而出想要為芷安解釋:“她一直都只愛着你,從未有過別人。”

“你說什麽?”

話出口,我才覺自己欠思慮了,只能讪讪地将手垂在身側說道:“古早山莊的莊主已經失蹤很多年了,少莊主,是她的養子。”

“失蹤,她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聽說,她被困在了昆侖山。”

“昆侖山?”

孟項之斂了斂神色:“在昆侖山也好,那裏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有她熟識的故人,離開了這人世間,也能遠離這些傷痛難過。”

“你還能變回人嗎?”

“恐怕再也不能了。”孟項之搖了搖頭,“不過也無甚大礙了,過了這麽多年,生死于我也都沒什麽意義,唯一一絲執念,便只是想再見她一面,如此便能離去了。”

“可是你在這裏,有可能永遠都再也見不到她了。”

“是啊……”

我瞧着孟項之落寞的身影,心中的悲傷又無端湧起:“你能離開這裏嗎?”

“什麽?”

“你能離開這裏嗎,我帶你去找她。”

“果真嗎?”

孟項之的眼中閃過一絲激動的神色:“我如今只是一絲殘存的魂魄,全憑借這鎖魂燈才不至于潰散,只要将這鎖魂燈帶離這裏,我便能随同這燈一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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