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道君歡喜可信否
“如此聽來,若我不是昆侖尊主,你便會喜歡我了?”
我弄不明白韶闫究竟是怎麽想的,我講得如此明白他卻硬生生能夠理解到十萬八千裏之外去。
“竟不想你還有這幅模樣。”
韶闫突然笑了,下得稀稀落落的雪花也驟然停了下來,我瞧見被掩藏在厚重雲層下的太陽也難得出來露了臉,金色的光芒垂直地從雲層中穿透而出,甚是壯觀的模樣。
“你……”
我的臉仿佛被煮熟了一般,發燙得難受,整個人都覺得恍恍惚惚的好似連站都站不住了,此時此刻我的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逃,逃到見不着韶闫的地方去。
“屠彌。”
我走了還沒有兩步,韶闫便拉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暖和,從指間傳來的溫度仿佛都在一點點融化了這徹骨的寒意。
“你不要害怕,我有足夠保護你的能力。”
我很清楚,昨夜那六大長老臉上的神情,他們并不贊成韶闫娶我。
我想,即便是貴為昆侖山的尊主,韶闫也是不能夠全憑自己心意做主,哪怕是關于自己的感情,自己的終身大事。我相信韶闫有足夠的能力可以保護我,可是我,卻并不想要韶闫有丁點的為難。
“我沒有害怕,韶闫,你知道為什麽我的這雙手會變成這樣嗎?”
我将自己那雙布滿可怖傷疤的手舉到跟前:“原本它只是長了老繭,公子讓陸離給我做了換皮,我知道他是想讓我上昆侖來換回芷安,我不願意,便偷偷用辣椒水塗在了傷口上,傷口發了膿,反反複複了許久才好。雖然現在我還是上了昆侖山,但是我一點也不後悔,因為我并不是被迫來昆侖的。也許你理解不了,我有個嗜賭成性的父親,小時候父親因為欠了債将我賣進了青樓,在那裏我幾乎死去,後來到了古早山莊,我告訴自己,可以被欺負,可以被打罵,但是絕對不能再讓別人來操控自己的人生,我要做什麽不要做什麽,都必須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
“你不肯用我給你的藥,竟然是因為這樣。”
“所以,昆侖并不适合我。”
“你不喜歡昆侖?”
“嗯。”
“那也沒關系,你不喜歡昆侖,那就不要待在昆侖,去想去的地方,無論哪裏都可以。”
韶闫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是想說,他能夠陪着我一起離開昆侖?
不,他是昆侖的尊主,這怎麽可能。
我搖了搖頭:“你不要同我說笑了。”
“為何你總是不願意相信我說的。”
韶闫突然将我擁入了懷中,他的懷抱如同他的人一樣,很暖和,很舒适,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讓人沉淪在裏面再難以脫身,我努力地掙紮,卻被他越抱越緊:“屠彌,你閉上眼睛,聽一聽你心裏的聲音。”
我心裏的聲音?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失足落水,我救你上來,你不會凫水,卻很冷靜沒有掙紮,當時我心想,這個姑娘,倒也挺有趣的。”
難道不是因為我身上有芷安的影子,你才會對我注意有加嗎?
“等再見到你的時候,你做所有的事情都是畏畏縮縮的模樣,從不大聲說話,也很少擡頭看人,總是低垂着腦袋,讓人看不見你的眼睛,當時我心裏便很疑惑,這還是我見過的那個姑娘嗎?為何仿佛完全變成了兩個不一樣的人。”
墨卿要将我送到昆侖去,我能不避着你嗎。
“再後來,你拿了鎖魂燈堅決要上昆侖,即便是有被鎖魂燈吸食魂魄的危險你也毫不畏懼,那個時候我便知道,這才是真實的你,倔強的丫頭,卻很善良。”
“你不要說了。”
我将韶闫推開:“我就是個膽小鬼,我知道不會有人同意讓我嫁給你,所以我甚至都不想去試試看就想逃,還有,我帶鎖魂燈來昆侖,除了答應孟項之的請求,更主要的原因是我想要弄清楚自己心裏的疑惑,我沒有那麽善良,韶闫,你錯看了我。”
雪徹底停了,可是在我的心裏卻下了一場滔天大雪,我被深埋在最裏面,暗無天日。
“屠彌。”
我從韶闫的身旁匆匆跑過,他的手指來不及挽留住我,我飛快地邁着腳下的步子,生怕多一刻的停留就很難再堅定地離開。
着急忙慌地卻沒有看清腳下的路,一個打滑竟從山坡上滾了下去,沾了滿身的殘雪和枯枝爛葉,不用瞧我也能想見自己此刻的狼狽。
“有哪裏摔傷了嗎?”
“我沒事。”
我退了一步拒絕着韶闫的關心,他的手伸到一半,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你放心,我不會勉強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
“如此最好。”
“等一等。”
見我要走,韶闫喊住了我:“你打算去哪裏找芷安,鎖魂燈已經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你真的不知道芷安被關在哪裏嗎?”
“我也一直在找芷安,可是昆侖的人告訴我的答案是,十七年前芷安就已經死了。”
是啊,關于芷安在昆侖的這一猜測,只是墨卿的一面之詞,也許連他自己都不能确定。
“那昆侖,有沒有什麽禁地這樣的地方,類似于專門用來關押人的?”
“禁地?”
“真的有嗎?”
“昆侖是仙山,不需要有禁地這類地方,即便是有妖魔或是叛徒這類的人,也是很快就會被廢去修為打散魂魄。”
“照你這麽說,芷安難道真的死了嗎?”
“她沒死。”
我的心緒有些低落,韶闫卻說得很堅定,我瞧着他的樣子,心中竟然起了一絲嫉妒。
“對了,我曾做過一個夢,是關于芷安的,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會做這麽奇怪的夢,你是同芷安一起長大的交情,也許你能夠看出一些什麽。”
“是什麽夢?”
“她穿了一身紫色的衣裳,說什麽‘項之何罪,緣何死無全屍!今為吾夫,屠汝全族,皆因果報應!’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痛苦,我覺得可能是因為孟項之的死受了刺激。後來又說‘吾戴罪之身,愧見昆侖先祖,今自願廢去仙身,從此世上再無芷安。’廢去仙身是什麽意思,是不做神仙了嗎?那是不是代表着芷安又重新成為了人?”
“你還夢見了什麽?”
“她還說,她認識我,她在我身體裏住了十七年。”
“什麽?”
“是,雖然聽起來不可思議,我夢見她的時候,看着她的臉,我明明沒有見過她,卻好像真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夢中的芷安,她是不是長這樣?”
說着韶闫伸手在空中結了一個法術,一個女子的面容在半空中隐隐約約顯現出來,我瞧了一眼趕忙點頭:“對,就是這個女子。”
我盯着韶闫,不可置信地問道:“難道我夢到的真的是芷安,那她跟我說的……也是真的?”
“你從未見過芷安,卻能準确無誤地夢見她,必定是有緣由,雖然現在還知道這緣由究竟是什麽,但是很有可能就像是你夢裏芷安告訴你的,她一定在某種程度上,同你的命運連在了一起。”
“這是什麽話,芷安真的在我的身體裏?這怎麽可能。”
“我也覺得奇怪,我在你身上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若說芷安在你身體裏,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昆侖山上上下下所有我能夠去的地方都被我找得差不多了,卻絲毫沒有尋到一絲與芷安有關聯的地方,鎖魂燈的光芒越來越暗淡,我瞧着卻越發心急,許多次夜裏想要偷偷地将孟項之喚出來确認他是否還安好,無奈試了許多次也沒見孟項之顯形。
這一日我同往常一樣從外邊疲憊歸來,方一坐下便感覺四肢突然無法動彈,過了沒一會兒仿佛受人控制住了一般從座位上站起來徑直走向了放置着鎖魂燈的櫃子前,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打開包裹雙手将鎖魂燈捧了出來,原本已經微弱下來的藍光霎時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芷安……”
是孟項之,我曾嘗試了許多次都無法将他喚出來,如今卻已然站在我身前,雙目似是神情似是痛楚。
“項之,我很想你。”
一開口,我便驚吓到了,是我在說話,卻又不是我,此時此刻我的身體仿佛已經不是我的了,說什麽話做什麽事,全然不能由我來控制,我就像是一個旁觀者,看着芷安操控着我的身體。
“你怎麽成了這副模樣?”
孟項之伸出手撫上我的臉龐:“是我連累了你。”
“你會恨我嗎?我成了一個殺人不赦的惡魔。”
“你永遠是我初識的模樣,終究所有的錯,皆是因我而起。”
“我帶你離開昆侖。”
“你不能走。”
孟項之抓住了我的手:“從踏上昆侖的那一刻起,我便再沒有想過離開,芷安,應該回來的是你,不是我。”
孟項之說的這話是什麽意思?
回來?重生的意思嗎?
“誰都不會死,該死的是昆侖山的這些道貌岸然的老怪物。”
這個聲音很熟悉,是墨卿的,他走進屋裏,依舊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樣,卻比往常更多了一身零肅的寒意,他不是在古早山莊嗎,怎麽也到了昆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