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萬重罪業
“不可以。”
孟項之突然将我擋在身後:“芷安,我早就是已死之人,能僥幸再見你一面已是奢求,不值得再犧牲一個無辜的性命了。。”
芷安?孟項之對着墨卿也喊芷安?
這是什麽情況?
“十七年前,你被打得魂飛魄散,芷安心灰意冷以為再也救不回你,便自廢仙身欲同你一道離去,本以為會自此在世間消失,可是天不亡我,靈魂撕裂成兩半,其中一半同神力一起幻化成為你的模樣,成為了我,另一半則同神識寄身在了一個剛死不久的小丫頭身上,成為了屠彌。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找尋救你和能夠讓魂魄回歸的方法,項之,只要芷安的魂魄重塑,我就有能力來讓你重生。”
“不可以,不可以用屠彌的身體作為容器,她的命運已經如此坎坷,她的魂魄不該再生生世世被囚禁。”
“我必須如此!”
“你說什麽,你說我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經死了嗎?”
我拼了全力奪回了自己的身體,推開孟項之沖到墨卿的跟前。
“你……”
興許是墨卿沒有想到我竟然能夠擺脫芷安的控制奪回自己的身體,他有些驚訝,我确實難掩心中的憤怒。
“原來這才是你非要我上昆侖的原因,芷安不是被困在昆侖,而是被困在我的身體裏,只有在昆侖這樣仙氣濃郁的地方才能讓她恢複和強大,如此你才能夠讓兩個分裂的靈魂歸位對嗎?”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墨卿的神情甚至都沒有一絲的波動,也許在他看來,犧牲一個我,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事情,芸芸衆生在他的眼中,便是死生也沒有辦法讓他眨一下眼睛。
“也許正如你所說,我可能在十七年前就已經死了,十七年前,若是我早入了輪回,現如今早已是另外一番人生,可是你,不,芷安的另外一半魂魄藏在我的身體裏,讓我以屠彌的名義一直活着。這些年來我一直很感恩雲月救了當初瀕臨死亡的我,很感謝古早山莊讓我有了一絲留身之處。可是我沒有想到,這些虛假的善意,不過是因為早就盤算好了要霸占我的身體,還要禁锢我的靈魂,你憑什麽操控我的人生,憑什麽決定我生生世世都要被禁锢的命運!”
“還有你,孟項之,你早在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就已經認出了芷安藏在我的身體裏,可是你還欺騙我讓我帶着你來到昆侖山,你們如此利用一個什麽也不知道的人,真是太可怕了!”
我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飛快地沖到門口想要遠遠地逃離這兩個可怕的人,卻發覺門不知在何時已經被人從外頭鎖上了,還被施下了咒法,稍微一觸碰,便會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沖擊倒地。
“我已經讓雲月在外頭施下了陣法,裏面不管發出多麽驚天動地的聲響,外面的人都不會有一絲的察覺,否則你以為,方才鎖魂燈發出那麽刺眼的光芒,昆侖山的那些老不死,會一點察覺都沒有嗎?”
雲月?對了,當初是雲月将我從亂葬崗帶回了古早山莊,我一直将她當做我的救命恩人,還一直因為自己對于雲月的疏遠而惱恨自己,原來,直覺是不會騙人的,對與雲月的恐懼,不是憑空而來,因為她本就是幫兇!
“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方才摔倒的時候撞翻了桌上的茶杯,碎瓷片摔了滿地,我匆匆撿起一塊碎片抵在喉嚨上。
“我最讨厭威脅。”
墨卿踱步到我身邊,蹲下身來與我平視:“正如你所猜測,你早就是已死之人,能夠如常人一般長大生活,只因為芷安的另一半魂魄在你身上,這副身軀哪怕被剁成碎肉,我也有能力将它完好如初,因為趙荼蘼已經被困住,除非芷安自己離開,誰也再救不了你。”
聞言,手中的碎片無力得滑落……我最痛恨的,最努力逃離的,卻終究還是避免不了被人操控的命運嗎?
“芷安,你聽我的,從屠彌的身體裏出來。”
孟項之突然走過來拉起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看,我能感受到心口無端地刺痛了一下。
“不可以,沒有了鎖魂燈,你會真的灰飛煙滅的!”
“十七年前我就已經魂飛魄散了,何苦再連累一個無辜的性命。”
鎖魂燈吸取了無數的魂魄,它曾是仙家之物,後又堕入魔道,與芷安的靈魂很是契合,若是以鎖魂燈作為容器重塑芷安的魂魄鑄成肉身,芷安同樣能夠回來,可是孟項之卻會成為鎖魂燈的養料而一并被溶解在裏面。
從墨卿第一次得到鎖魂燈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可是他還是決定用鎖魂燈來鎖住孟項之的殘魂,選擇了一條更為曲折的方法令芷安的魂魄重塑。這麽些年都從未改變過心意,我知道此時此刻,即便是孟項之再如何反對,我也是在劫難逃了。
“墨卿,我知道自己已是在劫難逃,臨死前,你能解開我心中的一些疑惑嗎?”
我從未叫過墨卿的名字,一直以公子相稱,水榭中短短的幾個月,我過得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從來都只給人一副戰戰兢兢的膽小模樣。他瞧了瞧我,許是詫異從未見過我這幅模樣,倒也點了點頭算是允諾了。
“在芷安進入我的身體之前,我就已經死了嗎?”
“你死在妓院,然後才被老鸨叫人送到了亂葬崗。”
“芷安進入我身體的時候,雲月也在對嗎?”
“雲月是芷安生前貼身伺候的侍女,正是由她将芷安帶到了亂葬崗,選擇了你,并不是有意,因為需要一具無主的屍身才能夠避免後邊不必要的麻煩,只是機緣巧合。”
因為無主,所以選擇了我嗎?
聞言,我點了點頭道:“我能提一個請求嗎?”
“什麽?”
“能不能将我的魂魄打散?我不想生生世世都被困在黑暗當中,連盼頭都沒有,倒不如魂飛魄散,得個自在。”
墨卿沉默了一刻,颔首算是答應了。
我閉上了眼,從未想過這一生,便是為人的最後一世。早知如此,當初便答應嫁給韶闫好了,做了一回昆侖山的尊主夫人,也算是不枉為人一世。
孟項之從方才便已經被墨卿施法困在了鎖魂燈裏無法顯形,屋子裏只剩下我和墨卿,無人能夠救我,墨卿施了術法,将我的魂魄困在了身體裏,再也不能動彈半分,身體失去了力量支撐倒在了地上,我能夠感受到芷安藏在我身體裏的靈魂力量越來越大,白色的光芒迅速地彙聚在我身上,這是靈力在不斷地聚集,墨卿是在讓芷安的神識醒過來。
“住手!”
我被困在黑暗當中,什麽都看不見,竟還恍恍惚惚地聽見了韶闫的聲音。是因為臨死前的想念嗎?如此看來,我竟然還真的對韶闫動了一兩分情,只可惜發現得太晚了,來不及告訴韶闫我也是喜歡他的,我就這麽死了,真是難為他要暗自神傷一段時間了。
他應該會為我難過吧?
“項之不要!”
是芷安的聲音,伴随而來的,是好不容易被墨卿彙聚起來的靈力開始四處潰散,身體中好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頓然離開,一下子就好似空了下來。
“回來!”
我什麽都看不見,只能感受到分外嘈雜的聲音,似乎是有什麽東西倒在了地上,發出了灼熱的溫度,好似要将所有東西都焚毀了的樣子。成功了嗎?墨卿已經成功融合了芷安的魂魄嗎?可是我怎麽還有思想,他不是已經答應了我要将我的魂魄打散嗎?
我究竟……死了嗎?
昆侖山上有一種花,長着紅顏色的花瓣,沒有葉子。
它的花期很長,謝了一批,下一批便迫不及待地緊跟着盛開,濃烈的香味仿佛是要令人沉醉。有一處卻與梅花的習性很相似,一點也不怕冷,越是雪下得深的地方,它開得越是旺盛。
昆侖山上有一種方子,以此花作為引子,可以制作出上好的沉香,做出的沉香沒有了那種濃郁的香味,一柱可燃一宿,睡眠再不好的人,聞之,便可以安然地睡到第二日晨起,一年來,我便是全借着它才能入睡。
兩年來,我在昆侖呆了整整兩年。頭一年像死人一般什麽也不知道,後一年雖然被救過來了,卻是與死人無異,活死人一樣活着卻很痛苦。
那一日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我已經全部都記不得了,只是韶闫這樣告訴我:
墨卿施法到了一半,孟項之不願意芷安再害無辜之人,便讓鎖魂燈吞噬了自己的殘魂,芷安寄身在我身上的一半靈魂為救回孟項之沖進了鎖魂燈,也被一同吞噬了進去。魂魄失了一半,墨卿的術法也被迫中止,當時韶闫也已經趕了過來,墨卿再想要帶着我和鎖魂燈離開昆侖顯然已經是不可能,墨卿便索性也進入了鎖魂燈,與芷安的另一半魂魄熔煉成了一個完整獨立的靈魂,以鎖魂燈塑造了肉身。沒有想到的是,這中間卻發生了變數,融合的過程當中摻進了其他的魂魄,形成的魂魄既有芷安的記憶,也有孟項之的記憶,還有旁人的記憶,所以最後塑成的完整魂魄卻誰也不是,變成了一個全新的個體,非人非魔非仙,是獨立于三界之外的存在。
當時墨卿施下的陣法已經被完全破壞,昆侖山上的長老也察覺到了不對經紛紛趕來,而已經重塑好身軀的墨卿,在衆人趕來之前,離開了昆侖山,此後便是音信全無。雲月則被當做奸細軟禁了起來,為此陸離還大鬧了一番昆侖山,于某一日偷偷救出了雲月帶着她離開,也沒了蹤跡。至于他是如何避開衆人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昆侖,卻是誰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