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覃桦覺得,事情已經超出了她所能預想的程度了。
傅延遇對她,當真是不客氣的,前頭才與她說了這般驚天的事,第二日已經能一臉平淡地攜着一束滿天星來接覃桦了。覃桦手指上還勾着從食堂裏打來的豆腐腦,被滿天星擁了滿懷,她頗有幾分手足無措地摟着,看着傅延遇把她打開了車門。
“多謝。”覃桦緊緊抱着滿天星,矮了身子坐進了車子。傅延遇幫她關好門,繞到那頭去上了車。
門一關,只升了覃桦與傅延遇在這狹□□仄的空間裏并排而坐。覃桦把花放在了車兜裏,低頭,将豆腐腦打開,捏着塑料勺子挖着吃。
“我不太懂花語這些,只是覺得滿天星長得好看,就買下來送給你了。”傅延遇手放在方向盤上,手指輕輕地磕了磕,整個人以一種非常随意的姿勢靠着座椅椅背,“你,相信我昨天說的話嗎?”
“咳咳。”覃桦被豆腐腦裏加的那勺辣椒給嗆到了,她捂着嘴咳得眼淚水都快掉了下來,傅延遇的車上備着兩瓶礦泉水,他翻出來了旋好瓶蓋遞給了覃桦。
覃桦灌了兩口水下去,才覺得喉嚨裏沒了火辣辣的疼痛。她把瓶蓋捏緊後,握着有些發涼的瓶身,偏頭看傅延遇:“我相信。”
她的眼睛,藏着些光芒,但只是一瞬,又暗了下去。
“雖然這在別人看來,很奇怪。”覃桦苦笑,“事實是,當初杜老師和我說,你恐怕有妄想症時,我還覺得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就是要陪你演個四五年的戲也是不怕的。”
“但總有些是不一樣的。”傅延遇穩着嗓子,笑着淡淡地反問,“人總是會在想象中把自己高看。”
“麻煩三哥開車可以嗎?我怕要遲到。”覃桦手中的勺子無意識地攪弄着白花花的豆腐腦,“的确是有一點。”
傅延遇聽覃桦的話,打着方向盤,車子平穩地滑進了車道裏。
覃桦漫不經心地想,她不願意相信又有什麽用?杜清河拍了傅延遇的字給覃桦看,覃桦只是一眼,便看出了他們的字實在是太像了,覃桦在過往幾年,最多見識過風格相似的字跡,卻從沒有想到原來字的運筆勾挑都能這樣如出一轍。
“傅延遇,傅長情?”這真的是再有意思不過的事了。
“那……”傅延遇斜睨了覃桦一眼,想去觀察她的神色。
“沒有什麽。”覃桦也不後退或躲閃,反倒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沒有多少的羞澀或者不滿,坦坦蕩蕩。
“三哥,這些事情我不想想,至少,在拍完電影前我不想多想。”覃桦的胃口欠佳,她把才開了蓋子吃了兩勺的豆腐腦收了起來,“拜托了,三哥。”
“不想三哥來打攪你?”傅延遇點點頭,他輕聲說,“好。”
覃桦說:“抱歉。”
傅延遇搖了搖頭,他的眼風掃向了覃桦,看着她靠在椅背上,頭偏向窗外,也不知道再看着什麽,一動也不動,車窗外只有掠過的一棵棵的行道樹。城市到鄉下,總有段路是乏味的,高不見山,低不見車。
傅延遇打開了車載音響,兩人一直到目的地也再也沒有說過話。
劇組在鄉下給他們盤了一棟別墅來學習古代禮儀,熟識合作的演員,以便日後對戲自然而不尴尬。別墅不算大,小小巧巧的三層,此時被車圍了起來,大概是演員的或者是演員家屬的車子。
覃桦開了車門要走時,傅延遇忽然叫住了覃桦。
覃桦回頭看他時,聽傅延遇說道:“微博上的情書,是寫給你的。”
覃桦愣住了。
傅延遇啞着聲音,說道:“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喜歡的是你,只是你,而已。”
覃桦扶着車門,彎下腰,另一只手抵在椅背上,這樣告訴傅延遇:“三哥不需要撒謊,這個問題,大概連三哥自己都是不明白的。”
傅延遇喉結微微滾動,他的後牙槽發酸發緊,傅延遇用舌尖抵着,撐起了一個無奈的場面笑意:“我知道你聰明,可沒有想到你事事都聰明。”
“不是聰明,只是有自知自明罷了。”覃桦糾正他說的話,“三哥也不知道隐瞞,非常誠實。”她說完話後,把車門關上,把那束滿天星留在了車上,她後退兩步,禮貌地看着傅延遇先走。
傅延遇隔着一層茶色的玻璃看了覃桦兩眼,發動了汽車,開走了。
覃桦的肩膀一下子就松弛了下來,她看着傅延遇的車子開遠了,這才繞過別墅外停着的車子,往裏走去。
別墅的前頭帶了個小花園,種着綠植,有一個小小的涼亭,涼亭邊上是挖出來的一口人工小池,荷葉是早就沒了的,只有幾條養得肥肥胖胖的鯉魚在水中游曳。季放就蹲在一旁往裏頭扔面包屑,他旁邊站着他的小助理。
小助理看到覃桦時,竟然還記得她,微笑地與覃桦打招呼。季放聽到動靜了,微微偏頭,把剩下的面包塞給了小助理,站了起來。
季放斜下眼看覃桦腳邊的兩口行李箱,說:“行李蠻多的。”
覃桦愣了一下,她低頭看了看,裏頭塞得都是生活用品,要到鄉下住三個月,總免不了帶這些,她在寝室裏挑揀了好一會兒,才省到兩個行李箱的量,卻不知還是多了。
小助理微笑地說:“還好拉,再過幾天天氣就要變冷了,大衣這些随便裝裝就能撐一個行李箱。你拎得動嗎?要不要我幫你?”
覃桦忙擺手:“沒事沒事,都是些衣服,不重的。”
“只帶了衣服?你的書呢?”季放卻還不肯放過覃桦,冷笑,“我們在這裏拍的是古裝劇,不是現代都市劇!”
覃桦頓了頓,縱然早就知道了季放脾氣不好,卻沒有想到才第一天剛剛見面,他就會這樣百般為難自己,變着法子來挑自己的刺,這讓覃桦感覺很不舒服。
“我帶了書的,只是不多,可能還要借前輩的書看。”覃桦回答,也不等季放開口,就問小助理,“這房間是怎麽分配的?我趕緊去把行李箱放一下。”
小助理脾氣很好,回答:“你去找梅姨,她負責我們的衣食起居呢。現在應該在廚房裏,你慢慢來,不着急的,人還沒到齊呢。”
覃桦點了點頭,拖着兩口行李箱進去了。別墅裏的沙發上橫躺着個男生在打游戲,聲響開得很大,不時傳出音效裏炮彈爆炸的聲音,打得酣暢淋漓,連覃桦進門都沒有注意到。
“Shit!”男生罵了句髒話,在沙發上轉了個身,蜷起修長的兩條腿,面向着茶幾方向,又開了下一局。
覃桦撇了撇嘴,去找梅姨。
梅姨正在廚房裏煮茶,見到覃桦來,很是熱情,洗了手過來幫她提行李。
“你房間在三樓,清淨,朝陽,有個大陽臺呢。床單什麽的都是新的,梅姨昨天剛剛換好,別墅的wifi密碼我待會兒給你,不過房間裏沒有電視,和你一起住的是另外一個女孩子,好像你們劇組只有兩個女演員?”
“嗯,男人大戲。”覃桦這個所謂的女主角,其實在戲裏也只有二十多分鐘的出場時間,而另外一位飾演南平王妃的章簡沫,戲份就更加少了。
房間很好,米色的漆刷,立着個書櫃和衣櫃,兩張并排放立的單人床,對面是兩張書桌。大開的玻璃門,門外是陽臺,陽光從外頭傾灑進來,在地上留下一塊塊金燦燦的光斑。貼着靠窗一端的牆那頭放着小桌和兩個坐墊,如果主人有了興致,可以把它們擡到陽臺上,泡壺茶喝,算是浮生偷得的閑情。
梅姨指給覃桦看床頭櫃上貼着的作息時間表,上頭密密麻麻地寫着安排,是覃桦和章簡沫要上的課。覃桦好歹是擔了個女主角的名頭,課程比章簡沫多了好些,從最基本的禮儀課,歷史課到舞蹈課,茶藝課,插花課,晚上還有一個小時的運動時間,覃桦看得腦袋有點大。
“先整理行李吧,午飯吃自助燒烤,給大家認識認識,之後就得控制飲食了。”梅姨笑笑,出去了。
簡嘉是覃桦收拾行李收拾到一半的時候來的,梅姨沒有上來送她,小姑娘一手拎一個行李上來,看到覃桦,先跑過來做自我介紹:“你好,我是簡嘉,首都大學歷史系大一學生。”
“歷史系?”覃桦說,“張導也去首都大學挑人了?”
“沒有啊,我家有關系嘛,和張叔認識,他覺得我形象可以就進來了,而且我從小學跳舞,有底子!”簡嘉倒也不隐瞞,笑嘻嘻地回答。
“哦。”面對她的坦誠,覃桦倒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我叫覃桦,首都藝術學院表演系大三。”
“嗯嗯,知道哦,我們的女主角嘛。”簡嘉看覃桦的行李。
覃桦忙讓開,給她看:“衣櫃和書架我都留了一半給你的,不過書架我還放不滿,你拿去用好了。”
“好的,我帶的書有點多,小姐姐可以拿來看啊。”簡嘉把兩口行李用腳踢進屋,關上房門,問她,“樓下那個打游戲的男生你認識嗎?”
“不認識吧,話都沒有講。”覃桦往衣櫃裏挂衣服,梅姨準備了很多的衣架,覃桦還想着從宿舍裏帶衣架來,現在看來是白帶了的。
“我一路走進來,看到了影帝,看到了老戲骨,剛剛還在想這簡直是莫大的殊榮啊,結果看到那個男生,感覺自己跑錯了片場。”簡嘉壓低了聲音問覃桦,“會不會是那種粉絲很多的流量明星啊?那我感覺怕怕的,他們的粉絲,尤其是女友粉都太兇殘了!而且,他不會是演南平王的吧?我的天,我豈不是天天要被他的女友粉怼了,被P遺照都可能啊!我去!”
覃桦驚嘆這姑娘的腦回路以及這奇妙的長遠發展的目光,說:“是不是流量明星還不一定呢……”
簡嘉搖了搖頭,很是篤定:“肯定的,你沒發現現在的大導演都堕落了嗎?為了票房,衆多的老戲骨中留一個流量明星的位置,不得不說,整部戲的格調和演技都被拉了不是一點兩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