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覃桦久久都等不到傅延遇的回答,他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般,想着過去未來,不關心其它。

“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傅長情,你是秦桦,你願意相信嗎?”傅延遇的聲音有些發緊,說完話後,舌頭緊緊抵着後牙槽,半是緊張半是忐忑,又帶着幾分輕松。

覃桦卻是實實在在地愣住了,她疑惑地反問:“什麽意思?”

傅延遇回答:“你沒有聽錯,也沒有理解錯。”

覃桦幾乎立刻笑出聲了,她輕松地回答:“三哥是在說笑吧,還是,三哥寫劇本寫得太投入了,沒讓自己走出來?”

“三哥不拿這些事情開玩笑。”傅延遇目光深邃,提醒覃桦說,“杜清河沒有和你說過有關我的一些事情嗎?”

覃桦頓住了,幾乎是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因為她清楚地記得杜清河口中的傅延遇,怪異得很。少年老成,嚴守男女之別,口中直呼家父,又與父母親近不起來。更重要的是,他莫名地喜歡一個古人,喜歡了這麽久,又像是深情,又像是執念。

半晌,覃桦方才小心翼翼地問傅延遇:“你當真沒有要騙我的意思嗎?”

傅延遇對覃桦的反應并無意外,或許,在他看來,覃桦沒有立刻罵他是神經病已經是再好不過的反應了,她還在求證,在問自己,可見覃桦還是願意和自己溝通的。

他們倆一路散步,往公園已經近了好些,可是兩人都沒有走進去的打算。公園臨近馬路,路上的車子卻少得很,好一會兒才能看見一輛轎車飛馳過去,不做任何貪戀。而公園裏卻時不時傳來孩子嬉笑打鬧的聲音,後頭還跟着位老師在照看他們,叫他們注意安全。馬路的人行道比公園清淨,兩人依着行道樹停下了步子,傅延遇低頭看覃桦。

他長得高,清清瘦瘦地往覃桦眼前一站,因他周身的氣質都溫潤得很,并沒有任何壓迫感。覃桦看着他的眉眼,反倒覺得,越看越想看,怎麽也看不夠的,是傅延遇啊。

“你不信,我也不願意相信,明明自己才身死,一醒來,卻是個全然不同的世界。再看自己,長得小小的一個,也不會說話,軟軟地躺在嬰兒床上看着大人在我面前走來走去,真以為天塌了,地崩了。”傅延遇眯起了雙眼,用他慣用了的清淡嗓音說,“我不相信眼前這些是真的,有時候又覺得我所記得的事情是場荒唐的大夢。”

“或許,真的是呢……”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其實也不是在禦花園,而是在南立王的禦書房裏。”傅延遇沒有理會覃桦說的話,自顧自地說道,“我那時剛剛步入官場,春風正得意,向南立王呈奏折的時候也頗有幾分捏不清地位處境,南立王已然是不想聽我說話了,我卻依然沒有停下。我記得你那時候還小的很,十歲?還是十一?走過來,拿了我的奏折攤開來看了,說,先生寫的字真好看,能不能教教我寫字。”

他低頭苦笑,把手負在身後,接着說:“那是我第一次向南立王進言,最後南立王擺擺手,讓我叫你去寫字。我無法,寫了字帖給你,讓你看着樣子描摹。覃桦,明白嗎,你的字是我教的,我們兩的字很像,倘若你不相信,寫一寫就知道真假了。”

“不對,不對。”覃桦越聽越糊塗了,“你在劇本裏說了,秦桦認為那是傅長情見到她。”

“嗯,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忘了。”傅延遇頓了頓,壓低了嗓音,像是引誘般,“我寫個字給你看,好嗎?”

“不!”覃桦條件反射,瞪大了眼睛,咬着唇拒絕了傅延遇,“我不要!”

傅延遇問她:“為何?”

覃桦哽了一下,她偏開頭,不去看傅延遇,眼睛反瞧着周邊的小樹木,惶急地想找個依托。

“我不相信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覃桦想到了傅延遇手腕上的文青,心裏地酸楚泛了出來,一點點的,又像是被冰過的苦膽淋了汁,澀味從心延到了舌尖,她舔了舔幹燥的唇,“你因為忘不了秦桦公主,所以紋了身?”

傅延遇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倒不是他不想承認,只是在思量着究竟要怎麽與覃桦說得更加明白才好。

“你認為我是秦桦公主?”覃桦頓了頓,接着問。

傅延遇覺得牙根有些發酸,他點了點頭。

覃桦低頭,嗤笑了聲,帶着幾分自嘲:“你對我好,是因為我是秦桦公主?”

傅延遇沉默了,這個問題,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覃桦又笑:“我明白了。”她輕輕嘆了口氣,又重複了一句,“我明白了。”

傅延遇想去拉覃桦的手,被覃桦躲開了,兩人的手交錯了過來,傅延遇的手往空氣中一拉,落了個空。他頓了頓,收回了手,說:“我拒絕過你,覃桦,我并沒有把你完全當作秦桦看待。”

“行了,別說了。”覃桦急促地打斷傅延遇的話,她有些難堪地說,“你說的話,我還沒有相信呢,你別……別再說這些了,我很不喜歡。”

“也好。”傅延遇把手揣在兜裏,眼睛卻淡淡地看着覃桦的手,指尖蜷起放在了身側,傅延遇很像把手牽過來,一點點地把五根手指掰開,然後握緊自己的掌心,肌膚貼着肌膚,十指緊緊相扣,親密無間。“別忘了,明天七點半在學校南門等我。”

“我……”覃桦嘆了口氣,轉了話,“好。”

傅延遇把覃桦送回了校門口,知道她此時的心裏亂得很,只是在兩人分手之際,叮囑她回去路上小心,便一直看着她慢慢地往回走。覃桦似乎是受了心情的影響,步子邁得都有些沒什麽精神。

傅延遇一直看着她走沒影了,這才坐進了車裏,離開了。

覃桦現在的感覺有些怪異。她一面是不相信前生今世,也不可能相信的。可是,這只是生活的常識告訴覃桦的,在這個還不能完全探知世界真相的時代裏,覃桦的心裏又會略略的往有神主義那邊打個轉。況且,傅延遇不像是會騙人的人,這與他的人品無關,而是覃桦不覺得一個人騙起別人來能做得如此滴水不露。

杜清河那邊先不說,人是傅延遇找的,可能還有串通的機會。但連外婆都告訴覃桦,傅延遇對南秦有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執念。再說,二人初次見面,傅延遇就把那文青露了出來,做得這般真實周全的騙局,覃桦覺得不容易,而且,她也實在想不出傅延遇騙她的理由。

那便只剩了兩個解釋,傅延遇說的是真的,又或者,他的确是得了臆想症。

覃桦的腳步一拐,鑽進了教學樓裏一間無人的教室,把門窗都關好了,這才掏出手機給杜清河打電話。

杜清河很快就接了電話,捂着話筒和那邊的人說話,覃桦才想說打擾到她了,想挂了電話。結果,那頭杜清河已經跑了出來,笑嘻嘻地和覃桦道謝。

“你這電話打得真及時,解救了我。”杜清河低頭在做什麽,說話聲音輕了下去,等再打起來時,覃桦很清楚地聽到了啪一聲,“我剛和一個傻逼相親,想走又走不開,剛剛還想借口去衛生間蹲個一兩個小時呢。”

覃桦皺眉:“你又抽煙?小心抽壞了身子。”

“抽煙還能活到七八十歲的人多了去,你看毛爺爺和鄧爺爺就是,我要向他們學習!”杜清河手指将煙夾着,長長地吐出乳灰色的煙霧,“說吧,有什麽事。”

覃桦倚在門前,看着窗外對面樓裏,兩個小情侶在約會,女的要走,男的伸手就把女的摟在了回來,低頭吻了下去。覃桦捂住了臉,側過身子,頭靠在門上,問:“三哥他有沒有和你提起過秦桦公主?”

“秦桦公主?三哥是誰?傅延遇?”杜清河一愣,叼着細長的煙,微微眯起了眼,撩起了耳邊掉下的一縷頭發夾到耳邊,說,“你們見面了?”

“嗯……”覃桦點點頭。

杜清河把煙拿了下來,走到最近的垃圾桶邊,把煙碾滅了,扔進了垃圾桶裏,這才換了只手拿手機,問:“你們怎麽見面了?”

“就這麽見面了呗,嗯,我外公是他的導師嘛。”覃桦想了想,撒了謊,又問,“他和你提起過嗎?”

“有,還不只一次。”杜清河說,“不過印象最深的還是那次告白被拒絕。”她倒也沒什麽隐瞞,亦不覺得有丢臉之處,和覃桦從頭至尾地說了個明白。

覃桦手握着手機,手指關節處隐隐泛白,她有些茫然:“三哥真的這麽說?”

“對啊。”縱然隔着一個電話,中間有幾百裏遠的距離,并不遲鈍的杜清河也察覺出了覃桦的不對勁,她明白了過來,卻想得還是有些偏差,“你表白又被拒絕了?”

“嗯。”覃桦不知道該如何杜清河說這些,也覺得直接說了,對傅延遇不好,剛好杜清河遞過來一個梯子,她便順勢下了,“你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嗎?”

“我不覺得他在騙我。”杜清河回答地很快,她輕笑,“相反,我覺得,他或許真的是個古人穿越過來的,還是魂穿。”

覃桦幹笑了聲:“這樣啊,杜老師,你有傅延遇寫的字嗎?”

杜清河說:“我當然沒有了,不過,你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去像阿姨和叔叔拿。”

“那麻煩杜老師給我一份吧,我有急用。”覃桦回答。

她挂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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