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分化

藺老爺子親自去和楚妍蓉見了一面,從見面一直到藺老爺子離開,前後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能聊的內容有限,而藺老爺子也壓根兒沒說什麽過分的話,類似電視劇裏拿着支票讓對方離開自己孩子的場面更是不可能發生。

不過都是一些再正常不過的詢問,可是藺老爺子的不怒自威依舊讓楚妍蓉感到害怕,心生畏懼的連話都說不清楚。

她覺得自己表現的差極了,到最後幾乎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放棄,只想着趕快結束這場恐怖的見面。

反正大不了就是分手,也比坐在這裏受侮辱的好。

楚妍蓉自動自發的把自己安在了受害人的位置上,哪怕其實藺老爺子什麽都還沒做,她就已經不堪重負。

那份太過強大的自尊心,先一步摧毀了她堅持下去的所有勇氣和毅力。

于是在和藺老爺子見過面之後,楚妍蓉躲了起來,她跑到鄰市的一個閨蜜的家中,死活不見藺谷雨,好不容易打通了電話,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也是“你家人不會同意的,我們還是要分手”。

如此态度的楚妍蓉讓藺谷雨感到無力,他了解自己的爺爺,無論他是否喜歡楚妍蓉,他都不可能和一個與自己孫子年齡一樣大的女生說什麽過分的話,就算他的态度是極力反對他們交往,他的疾言厲色也只會留給藺谷雨,而不是要去為難一個外人。

藺谷雨分析的很準,果然在和楚妍蓉見過面之後藺老爺子就将風頭轉到了他這一邊,這一次不再是面對楚妍蓉時的平靜,藺家的兒孫三代之間産生了無法調停的分歧。

藺老爺子是真的不喜歡楚妍蓉,不光是什麽家庭背景的問題,藺老爺子也并不是完全在乎這個,他更加看重的是,那個人。

那個女生,是否有站在藺谷雨身邊和他一起攜手并肩的能力,而在藺老爺子眼中,楚妍蓉顯然并不具備這種能力。

也就是在那天和楚妍蓉見過面之後,藺老爺子察覺到不能再讓藺谷雨這樣自由下去,所以他想到了聯姻這一條路,而首選的人,就是白露。

如果說楚妍蓉讓藺老爺子很不喜,那白露大概就是另一個極端,她們兩個就像是天平的兩頭,對比實在太鮮明,藺老爺子在見過白露之後,便不做他想,然後在白國興那邊給出了願意聯姻的回答之後,藺老爺子将藺谷雨叫了回來,為的就是和他說聯姻的事。

“不可能的爺爺,現在都什麽年代了,哪還有娃娃親一說,再說就算有那也是您定下來的,您根本就沒問過我的意見。”在聽到娃娃親三個字的時候,藺谷雨一時都還有些沒明白,這個詞對他來說很陌生,只在一些影視劇作品中才出現過。

“更何況爺爺您不過只和妍蓉見過一面而已,她可能吓壞了,也很緊張,根本就不是平時的她。”這個問題之前他們當然也讨論過,盡管沒有結果,但藺谷雨沒有放棄,還在為楚妍蓉解釋着,然而藺老爺子卻堅定地搖頭。

“這不是吓不吓壞的問題,是她的态度和她的品行。我是你的爺爺,你是她喜歡的人,哪怕之前我和她并不認識,也該有些愛屋及烏,或者最基本的禮貌教養也都該做足,但她并沒有,或許如你所說她被吓到了,可這樣的心理素質以及應對事情時的解決能力,都不是我所欣賞的。”

藺老爺子的聲音沉甸甸的,雖是年近古稀但是說出口的話依舊铿锵有力,帶着一些不容置疑的堅持:“她的性格懦弱,缺少抗擊打能力,遇到事情總會習慣性的選擇逃避,這樣的人會下意識讓別人來遷就她而自己又不自知,她不适合你,也不适合做我們藺家的媳婦。”

人生閱歷豐富到幾乎可以出一本豐富自傳的藺老爺子一生中見過很多人,也經歷過很多事,慧眼如炬四個字是當得起的,有些事有些人,他幾乎是一眼看透,楚妍蓉在他面前幾乎就是透明的,所有的優點缺點都會暴露無遺。

其實藺谷雨也不是不相信他爺爺看人的眼光,他自己本身也清楚楚妍蓉身上确實有一些缺點和問題,可是人吃五谷雜糧,有哪個又是真正完美的呢?更何況還有最根本的一點,那就是在藺谷雨看來,身為一個獨立的成年人,他有資格去選擇自己喜歡誰,要和誰在一起不要和誰在一起,這些都不應該由他的家人來決定。

可是藺老爺子似乎并不是這麽想的,在他看來楚妍蓉不合适,那麽藺谷雨就應該和她分手,不要明知道問題所在還要走彎路。他現在的年紀也不小了,做事情應該考慮的更多,他的婚姻之事關乎到整個藺家,他自當更周全,而不是什麽都由着自己的性子。

兩個不同的觀念讓他們徹底進入一種死循環,而且讓人無奈的是,爺孫兩個人有一個很相像的地方,那就是他們都不容易妥協,就像是兩輛明明已經相撞的車,卻還是雙方都不肯減速退讓,注定了兩敗俱傷。

在和爺爺談完之後,藺谷雨溫和的眉眼現出了冰冷與疏遠,原本天生微微上揚着的唇線如今也有了緊繃的弧度,周身都在散發着不易靠近的氣場,取代了溫潤柔和。

“小雨,你真的要和你爺爺這樣争鋒相對的?”就等在客廳裏的藺谷雨的母親周雅靜迎了上來,語氣中充滿了擔憂,同時也隐約能感覺到一點責怪。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責怪,讓藺谷雨徒然掀起了薄薄的眼皮,明亮的眼睛仿佛永遠漾着一層透明的水霧,這一點他是遺傳了他的母親,可如今也是這雙眼睛,在看向他的母親的時候,竟然有了些尖銳的棱角。

他問:“連您也不理解我嗎?”

在藺谷雨看來,周雅靜應該是這個家裏最為民主的人,也是最了解他的,如果現在連周雅靜都要站在爺爺那一邊,藺谷雨覺得自己大概就真的要失望透頂了。

或許是看到了兒子眼中的破碎和堅決,又或者周雅靜是不想再給藺谷雨壓力,所以她沒有回答,而是換了一種方式,一種藺谷雨更加能接受的方式:“我們是一家人,我只是不希望你和爺爺起沖突。”

“母親,請您相信我,我同樣不希望,只是我別無他法。”揚起苦澀笑容的藺谷雨聲音低低的,一些沙礫混雜其中,那是本不應該出現的。

眼看着藺谷雨離開的身影,眼神更為擔憂的周雅靜當然懂得自己的兒子為什麽堅持,可同時周雅靜也很怕藺谷雨後悔,這種和家人站在對立面的感覺,絕對不會好受,無論最後藺谷雨是否贏得了他想要的東西。

周雅靜了解藺谷雨,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對感情十分冷淡,漠視親情的那種人,他可能不會覺得怎麽樣,可他并不是,在他的心中一直很尊敬愛戴他的爺爺和父親,那都是他最親近的人。

所以他會煎熬,仿佛兩面都有火再煎烤着他的心那樣煎熬,他疼,他痛,可他不想放棄,此時放棄,就等于是放開楚妍蓉,也放棄自己愛一個人的基本權利,藺谷雨不能那麽做。

那天晚上藺谷雨其實很想見楚妍蓉一面,可是楚妍蓉不肯,無論藺谷雨怎麽說,她就是不願意。

“其實我覺得我們真的不适合,你的家庭和我的家庭相差太懸殊了,要不我們還是分手吧。”電話中的楚妍蓉再一次怯懦,分手兩個字,簡直就快成了她的口頭禪一般:“我是真的害怕,我就想開開心心的和你在一起,我也不知道我們為什麽要經歷這些,可能從最開始就是錯誤,我們就不應該在一起。”

自從和藺谷雨的爺爺見過面,楚妍蓉就一直在想着這些事,越想就越覺得沒希望沒有未來,她和藺谷雨的身份完全可以用天差地別來形容,就算他們勉強在一起,未來的事情也會很多,她不想面對這些事。

聽着這樣輕易就放棄了的一番話,藺谷雨承認自己受到了傷害,他的聲音也因此而疲憊下來,眉頭微鎖,拿着電話的指尖有點點麻,卻還是開口試圖改變些什麽:“妍蓉,我還在努力,你就要這麽早放棄了麽?我,難道真的不值得你再堅持一下?”

電話裏半晌都沒有回應,藺谷雨不知道楚妍蓉在想些什麽,在他說完這番話之後,他猜不到,也不願猜,于是他便直接挂斷了電話,随手扔到一邊的舉動在車裏發出的聲音有些大,可也很快就沉寂了下來。

藺谷雨沒着急回家,他現在什麽都不想做,只是靠坐在車裏,放任自己将全部的重量都交給身後的椅背。

閉上的眼睛只留下兩扇羽翼一樣的睫毛,緊貼在眼睑上,挺直的鼻梁是讓人心生羨慕的弧度,如今卻透出一絲悲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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