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最後的決定

一個月的時間在輪回的滾滾車輪底下，似乎渺小到不值一提，可如果換一個衡量單位去看，一個月，也确實可以發生很多事。

在這一個月中，藺谷雨重新回到公司去上班，無論家庭中的矛盾是否還有痕跡遺留，生活總歸是被撥亂反正重回正軌，藺谷雨的能力毋庸置疑，有人分擔藺志雄身上的擔子也能輕一些。

然後在工作之餘，藺谷雨依舊常常去醫院報道，周末有空的時候白露也會和他一起過去，藺老爺子是真的喜歡白露，也是高興看到藺谷雨和白露同時出現，這心情一好，身體也在慢慢好起來。

這樣的改變是讓人感到欣喜的，看着藺老爺子一點點恢複精氣神兒，那朵籠罩在藺家上空的陰霾，也終于能撥雲見日。

随着接觸的機會多起來，藺谷雨和白露也漸漸熟悉了許多，說是朋友對于他們的關系可能不太恰當，但到底是對彼此有了一定的了解。

藺谷雨發現白露雖然不太愛笑，但絕不是個冷漠的人，相反的在冰冷的外表下其實很好相處，通情達理也不會分外挑剔，還有點小貪吃，說話直接性格也挺爽朗的，總之是和外表的高冷很不一樣，所以說真的不能完全憑外表去判斷一個人。

這是藺谷雨對白露的想法，而對于白露來說，她倒是覺得藺谷雨的形象一直都很統一，從第一次見面開始。

藺谷雨是個溫柔的人，很習慣去照顧身邊的人尤其是女生，不存在任何貪圖也沒有目的，是個真正的紳士，白露覺得自己似乎很難想象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會把他的爺爺氣進醫院。

不過轉而一想，或許那就是他的底線吧，無論再溫和的人，也都還是有個範圍，一旦超過那個範圍，便是他們要是捍衛的。

可如今屬于藺谷雨的那條線，怕是又往後退讓了一些，他們之所以能見面，就代表了藺谷雨選擇了妥協。

剛剛才和藺谷雨通過電話，約定好明天一起去醫院接藺老爺子出院的白露放下手機，卻沒有立刻重新投入到工作中，而是任憑自己順着還未散去的藺谷雨充滿磁性的聲音發散着思維。

她的人生早就偏離了原本的軌道，來不及細想也根本無法梳理，就好像她和藺谷雨之間莫名其妙的關系，也根本找不到一個定義可以去形容。

想到這裏的白露突然彎起嘴角，在一個人的辦公室裏露出一個充滿無奈的笑容，帶着一些自嘲的弧度，也有着另一番不太尋常的韻味。

第二天一大早，藺谷雨準時出現在白露的公寓樓下，除了第一次之外，其他的每一次約定藺谷雨都很守時，這一次也不例外。

他們兩個一起去醫院接藺老爺子出院，同時藺志雄周雅靜也都在，白露之前來醫院探望藺老爺子時藺家人幾乎都見過她，對她的印象達成高度統一，那就是這是個好孩子，招人喜歡的孩子。

首先出色的外表自然是會為她贏得一些分數，但那不是長輩們關注的全部，還是性格最為重要，盡管白露有些少言寡語，也沒有所謂的甜美笑容，可她端莊得體落落大方，那份從容有一部分是性格使然，也有一部分是來自良好的家教。

對于白露的優秀藺谷雨也沒有要否認的意思，他欣賞她，站在一個完全中立的類似朋友的角度，可是從欣賞到結婚，中間的跨度還是大了些，而且按照藺老爺子的意思，這份跨度的時間還要被再度壓縮。

因為是藺老爺子出院的日子，所以藺家的人到了挺齊全的，藺老爺子覺得是個機會，便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準備回新西蘭去療養，但是在這之前，他需要先看到藺谷雨和白露完成婚禮。

藺老爺子年紀大了，又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确需要好好的休養，原先藺志雄和藺谷雨也都是這個意思，只是藺老爺子卻在這之前先加了一個條件。

要他安心去養病可以，但是藺谷雨要先結婚。

“就最近先把婚訂了吧，然後婚禮再選個日子，這是大事，定下來之後還有很多需要準備的。”雖然已經出院回家，但是藺老爺子的身體還是大不如前，可盡管他的聲音不大，依舊是擲地有聲。

客廳裏在藺老爺子的話音落下之後出現了短暫的安靜，藺志雄有心要說話，但是被周雅靜給拉了一把攔住了，她對藺志雄使了一個眼色，藺志雄雖然有點不認同，可到底是沉默了下來。

所有人都在等着藺谷雨和白露的答案，畢竟他們兩個才是這場婚禮的主角，可他們卻不會因此而喜悅。

在這短暫的沉默中，藺谷雨想了很多，複雜的情緒糾纏在一起，像一條條絲線纏繞在他身上，讓他動彈不得又不知道如何解脫。

這就是臨門一腳的最後一次決定，看似很重要，可到了這時藺谷雨才發現，無論多複雜，歸在一起之後的答案早就擺在面前，他不過是有點不甘心。

可不甘心畢竟沒有戰勝理智，他可不想讓過去的事件再重演一回，所以他轉過頭将目光看向白露，先看到的是兩片濃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還在輕輕抖動着，可很快蝴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沉着，冷靜，和堅持。

那一瞬間藺谷雨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戰友，因理解而不孤獨，可同時也分外可悲和可嘆，有一部分是為了白露。

作出這個無奈選擇的人，不光是他一個，當他越發了解白露的好之後，就越會替她不值。

在無聲之中，藺谷雨讀懂了白露的意思，他輕輕斂了一下目光，嘴角邊天生微微上揚的弧度讓這個細微表情看上去分外溫柔，又帶着點安撫，無論白露是否需要。

簡單的目光交流就已經讓白露和藺谷雨明白了彼此的想法，最後，是由藺谷雨說出口：“就按爺爺的意思辦吧。”

從藺谷雨的這一句話開始，藺白兩個家族的聯姻算是正式拉開序幕，像這樣的兩個豪門家族要聯姻，其中的牽扯遠比婚姻本身來的要複雜得多，前期需要準備籌劃的事情也很繁瑣。

例如什麽時候讓藺谷雨去正式見白露的家中長輩，訂婚的日子要安排在什麽時候，還有要怎麽向媒體公布一類的事情，似乎還沒開始，就已經讓人有了望而卻步的想法。

一件本應該代表了幸福的事情，如今卻從一開始就不對了味道，這讓藺谷雨心情煩悶，越是想着這些，就越是煩，所以當天晚上他便約着朋友去了酒吧。

他就是去買醉的，可偏偏事與願違，就算他喝得惡心想吐，他的神志也依舊清醒，沒辦法麻木下來。

動作熟練的讓玻璃杯在桌子上旋轉了一圈兒之後又落回原地，藺谷雨歪着頭盯着那只杯子，這一看就看了好久，就連身邊的朋友同他說話他都沒理會。

他不想說話，他就是來喝酒的，今天，至少在此時此刻，他不想照顧任何人的情緒。

夜裏十二點多是夜店正熱鬧的時候，藺谷雨是提前離開的，他覺得沒意思，結果不過是從酒吧門口到車上那幾步的距離，被外面略帶黏膩的風一吹，藺谷雨的頭開始像要裂開一樣的疼起來。

這一個月中改變的事情還有一樣，那就是讓天氣開始變得炎熱，原本還帶着涼爽意味的春天已經走入末尾，接替它的，是有着灼人溫度的炎炎夏日。

這天晚上的買醉對藺谷雨來說有些得不償失，他要想達到的目的沒達到，身上卻難受得緊，不過在他回家吐了一次之後，倒也好了一些。

夜晚屬于藺谷雨一個人的公寓很安靜，安靜的可怕，也讓失落和孤單感無限疊加，鮮明的仿佛充斥在每一寸空氣中。藺谷雨坐在落地窗前，背靠在玻璃上，三十幾樓的高度讓外面的街景變得遙遠、陌生、抽象，可這樣的霓虹卻也同時沾染了藺谷雨的身影。

他維持着這樣的姿勢頹廢而消沉的坐着，面前放了一部手機，上面顯示着的號碼藺谷雨能夠倒背如流，就這樣看了将近一個小時，可他還是沒有戰勝心中的掙紮。

藺谷雨想要給楚妍蓉打個電話，哪怕只是聽聽她的聲音，哪怕他明知道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已經沒辦法再回頭。

可就算知道，就算心中明明很清楚，他還是想要這樣做，可能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時候，明知道沒有任何意義，也還是想要去做，只是想要，沒有理由。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理性和感性的戰争，兩個藺谷雨相互拉扯，他有很多次想讓自己不管不顧，于是就有更多次讓自己停在撥通電話之前。

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劃過淩晨三點鐘，或者這樣下去根本沒有終點，于是在一個沒有任何特殊契機的節點上，藺谷雨突然握住手機站起身，從窗邊大步離開。

這，就是他的決定，也是他最後一次讓自己陷入矛盾掙紮。

一場熱水澡連接了兩個天地，藺谷雨知道自己花費了太久的時間，他原本想洗完了澡就去睡一覺，趁着還有幾個小時，可今天大概他是真的不太順，躺在床上的他并沒有睡着，就這樣一直到天亮，這一夜，也因此而顯得格外漫長。